距离齿轮塔崩塌已过去七天,城市表面的裂痕被混凝土掩盖,但小美总能在午夜听见地底传来齿轮旋转的声响。她盯着实验室监控里的异常数据——十七名市民在凌晨三点同步出现记忆紊乱,他们坚称自己正经历三年前的暴雨夜,而那一天,正是她第一次在培养舱中苏醒的日子。
“这些时间锚点在重构。”林小羽将热可可推到小美面前,后颈的蝴蝶胎记在荧光灯下泛着微光,“就像有人在用记忆碎片拼贴新的时间线。”她说话时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的白羽徽章痕迹,那个被小美用齿轮油洗掉的印记,此刻正以淡金色纹路在布料下若隐若现。
实验室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的防尘板簌簌掉落。监控画面里,存放齿轮碎片的铅盒正在自主转动,金属表面浮现出与天空裂缝相同的楔形符号。小美抓起抽屉里的怀表残片,碎片突然发出蜂鸣,将她的视线拽向窗外——整座城市的路灯同时爆裂,黑暗中,无数齿轮状光斑正从下水道井盖渗出。
“是逆时之域的‘记忆锚’!”父亲遗留的全息投影突然在实验台亮起,影像里的他正疯狂敲击着齿轮模型,“当年白羽在南极冰层下发现的平行时空碎片,每个齿轮都锚定着某个时间分支的崩塌点……”话未说完,投影被某种电磁干扰扭曲成雪花屏,林小羽突然抱住头跪倒在地,胎记化作齿轮纹路爬向脖颈。
“小羽!”小美伸手去扶,却被对方骤然掐住手腕。林小羽的瞳孔里流转着执行董事的齿轮光,嘴角扯出机械感的微笑:“真以为摧毁记忆核心就能切断连接?逆时之域的齿轮链,每一环都嵌在你们这些实验体的基因里——”她的声音突然裂开,像两个意识在争夺声带,“快逃!它们在借我的身体重组‘时间闸门’!”
齿轮光斑汇聚成实体,如银色巨蟒般撞破实验室玻璃。小美被甩向试剂架,手中残片划破防护服,鲜血滴在地面的齿轮符号上,竟让金属光斑出现短暂凝滞。她突然想起父亲笔记里的潦草涂鸦:“00号的血是逆时之域的钥匙,也是锁”。
“用你的血封闭锚点!”恢复清醒的林小羽扯下实验服腰带,胎记已蔓延至半边脸庞,“每个光斑对应着培养舱编号,51到100号实验体的记忆正在被逆向抽取!”她掏出微型激光手术刀,在自己手臂刻下与光斑相同的符号,血液竟化作齿轮形态悬浮空中,“当年执行董事在我体内留了后门,现在我来当诱饵,你去地下管网——”
话未说完,林小羽的身体突然被齿轮光托起,无数金属链条从她后颈钻出,在天花板拼出“77:77”的倒转时间。小美这才惊觉,怀表残片的裂纹正在愈合,表盘上消失的第三齿齿轮,此刻竟以林小羽的血肉为材料重新生长。
“她在成为新的齿轮枢纽!”小美握紧残片冲向通风管道,身后传来林小羽混杂着男女声的嘶吼:“去南极冰层下的白羽旧址,那里藏着初代逆时之域的核心!只有毁掉‘原始齿轮’,才能切断所有时间锚的共鸣——”
地下管网充斥着腐臭的水腥气,小美每踩过一个齿轮状井盖,就能听见某个陌生人的记忆碎片:有母亲哄孩子睡觉的温柔嗓音,有毕业典礼上的欢呼,还有实验室里培养舱开启的蜂鸣声。当她在3号污水井发现发光的金属门时,左手臂突然浮现出与父亲相同的齿轮疤痕——那是三年前她从未见过的印记。
“欢迎回家,00号实验体。”金属门自动开启,内部空间倒悬着成排的齿轮钟,每个钟摆都滴着银白色液体,“您的基因已激活初代逆时之域,现在开始同步所有时间分支的崩塌数据。”
小美Recognize这是白羽的初代AI声线,她将残片按在最近的齿轮钟,液体突然沸腾,映出南极冰层下的画面:千米厚的冰墙中嵌着巨型齿轮装置,十二根齿轮柱上刻满从00到99的编号,而中央悬浮的,正是与记忆收割器相同的水晶球,里面封存着无数个正在崩塌的小美。
“这是平行世界的我们。”AI声线突然变得刺耳,“当逆时之域启动,所有失败的时间线都会被收割,只有您所在的‘主世界’能留存——代价是吞噬其他世界的记忆能量。”齿轮钟开始逆向转动,小美感觉无数记忆涌入大脑,有她成为白羽执行董事的画面,有林小羽作为本体苏醒的场景,甚至有父亲穿着白大褂对她露出冷笑的瞬间。
“不!这不是真相!”小美咬破舌尖,将血甩在水晶球投影上。所有齿轮钟同时迸裂,银白色液体化作成千上万只齿轮蝴蝶,每只翅膀都映着不同世界的结局。她在其中看到了最残酷的可能:当逆时之域完全启动,现实世界的人类将沦为齿轮的养料,记忆被无限收割,直到只剩下最“完美”的时间线。
地面突然传来剧烈震动,管网顶部开始渗水。小美知道,林小羽正在用身体拖延齿轮枢纽的成型,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抓起一片齿轮蝴蝶,上面清晰刻着父亲临终前的口型:“第三齿从来不是齿轮,是断开的钥匙”。
当小美将残片插入初代装置的核心时,整个地下空间开始坍缩。她在坠落中看见冰层上方,无数齿轮状飞行器正朝着城市逼近,而飞行器的外壳上,赫然印着与怀表后盖相同的“77”倒转符号。最后一刻,她终于明白父亲的话——所谓的第三齿齿轮,其实是断开的钥匙缺口,只有接受自己永远不完美的实验体身份,才能真正成为阻止齿轮转动的楔子。
冰层在轰鸣声中裂开,小美摔在南极的雪地上,怀表残片此刻已完全愈合,表盘上的时间停在20:25,但第三齿的位置空无一物。她身后,初代逆时之域的入口正在冰封,而在冰层的反光中,她看见自己的倒影后颈没有任何疤痕,却戴着与林小羽相同的蝴蝶发饰——那是属于另一个时间线的自己。
“警告:检测到主世界时间锚异常。”天空中的齿轮飞行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启动记忆清洗程序,目标:00号实验体——”
小美握紧怀表,突然发现表盖内侧浮现出全新的字迹,是父亲的笔迹:“当所有齿轮停止转动时,去钟楼找那个没有编号的培养舱”。飞行器的激光束即将落下的瞬间,她后颈的皮肤突然裂开,露出底下闪烁的芯片,而芯片上的编号,正在00与07之间疯狂闪烁——原来,她从来都是双生实验体的融合体,既是本体,也是克隆体。
激光束击中地面的刹那,小美跳进冰层裂缝。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她听见齿轮飞行器的系统音突然混乱:“错误!检测到双生悖论,时间锚无法锁定……所有逆时之域齿轮链进入自毁程序——”
冰层下的水流将她冲向未知的深处,小美昏迷前最后看见的,是无数培养舱在水中漂浮,每个舱体都没有编号,只有舱盖上贴着相同的标签:“献给所有拒绝成为齿轮的灵魂”。而在更深处,一个与她长相相同的少女正隔着玻璃对她微笑,少女手中的怀表,第三齿齿轮正在逆时针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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