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的风暴,如同夏日午后毫无预兆的雷阵雨,来得迅猛而暴烈。“德云斗笑社录制现场惊爆!郭麒麟更衣被撞破!”“神秘女子身份曝光!疑为德云社少班主青梅竹马!”“嫂子实锤?泼墨门引爆热搜!”……各种耸人听闻的标题和那张被刻意模糊处理过、却依旧极具冲击力的截图,瞬间席卷了各大社交平台的热搜榜。
吃瓜群众热情高涨,显微镜分析着截图里每一个像素点,试图还原“真相”。cp粉狂欢,高呼“虐恋情深”、“破镜重圆”。也有一部分极端粉丝和营销号开始带节奏,质疑于小酒利用工作之便接近郭麒麟,甚至扒出她作为核心编剧的身份,暗示节目组有“内幕”,德云社“公私不分”,攻击她“心机深沉”、“想上位”。
舆论漩涡的中心,于小酒却把自己关在了节目组临时租用的剪辑机房隔壁的小会议室里。窗帘紧闭,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和喧嚣。她面前摊开着《德云斗笑社》第二季下半程的策划案,厚厚一叠,上面密密麻麻是她做的批注。电脑屏幕上,是一个关于“传统曲艺与现代脱口秀融合”的环节设计文档,思路清晰,结构新颖,是她熬了几个通宵的心血。
然而此刻,文档上光标闪烁,她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手机被她调成了静音,扣在桌面上,但屏幕依旧固执地、间歇性地亮起,显示着不断涌入的陌生号码和社交媒体@她的爆炸性提示。那些恶意揣测的评论,那些“嫂子”的调侃,那些要求她“解释清楚”的质问,像无数只嗡嗡作响的毒蜂,盘旋在她脑海里。
她用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试图将那些嘈杂的声音驱逐出去。工作,只有工作才能让她暂时忘记这团乱麻。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目光聚焦在策划案上,拿起笔,在“脱口秀嘉宾人选”那一栏重重地划了一道横线,旁边标注:“需兼具传统功底与现代表达力,控场能力极强。”
门被轻轻敲响。
于小酒没应声。
门还是被推开了。郭麒麟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他看起来有些疲惫,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显然舆论的压力同样巨大。但他看向于小酒的目光,却异常沉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策划案我看完了。”他将文件放在于小酒面前,正是她那份关于“脱口秀融合”的详细方案。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想法很好,很大胆,也很有意义。但难度系数非常高。”他顿了顿,目光直视着于小酒有些躲闪的眼睛,“需要一个对传统曲艺烂熟于心、又完全能跳出框架玩转现代舞台节奏的人来掌舵。这个人,不仅要说得好,更要能写,能控场,能随机应变。”
于小酒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她隐隐猜到了他的意思,但不敢确定。
郭麒麟的手指在策划案封面上点了点,语气不容置喙:“我来做这个环节的主理人。我来写稿,我来统筹嘉宾,现场我来把控。”他微微倾身,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眼下这舆论风口,我们越是躲,越是给人编排的空间。不如大大方方站在一起,用作品说话。这个环节,就是最好的战场。你觉得呢?”
他的目光坦荡而灼热,带着一种邀请,更带着一种并肩作战的承诺。于小酒看着他眼底的坚持和那份沉甸甸的担当,心头那堵冰封的墙,似乎被撬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理智告诉她,这或许是目前破局的最好方法。但情感上,那六年的隔阂和刚刚经历的难堪,让她无法立刻点头。
“你……”她刚吐出一个字。
“小酒,”郭麒麟打断她,第一次没有用任何疏离的称呼,声音低沉而郑重,“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显得很苍白。六年前……是我混蛋。那些明信片……每一张我都看了,看了很多遍。我……”
“郭麒麟!”于小酒猛地打断他,声音有些发颤,她不想在此刻,尤其不想在工作场合听到任何关于过去的剖白,那会让她好不容易筑起的心理防线再次崩溃。“现在说这些不合适。谈工作。”
郭麒麟的话戛然而止。他看着于小酒眼中瞬间升起的抗拒和痛苦,喉结艰涩地滚动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痛楚,终究没再继续说下去。他沉默了几秒,点点头,恢复了公事公办的语气:“好,谈工作。方案我接了。需要你这边全力配合,尤其是前期文本框架和嘉宾访谈方向的把控,你的专业意见至关重要。我们……合作。”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格外清晰。
合作开始了。过程比预想的更加艰难和高强度。为了确保这个融合环节的质量和话题性,两人不得不进行大量密集的讨论和碰撞。
德云社偌大的多功能会议室,常常在深夜还亮着灯。巨大的白板上画满了思维导图,写满了潦草的字迹。桌上堆满了各种相声文本、脱口秀经典段子集锦、以及打印出来的修改稿,散乱得像刚经历过一场风暴。
“不行,这里太温了。”于小酒眉头紧锁,用红笔在白板上一处结构节点重重画了个圈,“‘伦理哏’的底包袱翻出来,观众笑是笑了,但缺乏现代脱口秀那种犀利的冒犯感和思考性。需要更尖锐的视角,或者更意想不到的类比。”
郭麒麟抱着手臂站在白板前,盯着那个红圈,沉思片刻:“尖锐可以,但不能为了冒犯而冒犯。传统相声的‘讽刺’讲究的是‘谑而不虐’,内核是温厚的。如果完全丢掉这个根,就成了无根浮萍。”他拿起一支蓝笔,在旁边快速写下几个关键词,“试试用‘职场pUA’来解构‘师父的权威’?用现代年轻人的痛点,去映射传统师徒关系里值得商榷的部分?”
“这个角度可以!”于小酒眼睛一亮,立刻在郭麒麟写下的关键词旁补充,“但要把握好分寸,既要戳中痛点,又不能变成纯粹的抱怨。需要找到那个既解构又带着点无奈理解的微妙平衡点……就像……”
“就像《扒马褂》里那个圆谎的‘三番四抖’?”郭麒麟接口道,眼中也闪过一丝找到灵感的亮光。
“对!就是这个节奏感!”于小酒兴奋地点头,拿起笔飞快地在白板上补充细节。
这样的碰撞时有发生。有时是激烈的争论,为一个包袱的尺度,为一个结构的起承转合,两人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
“这里必须加个现挂的‘扑盲子’!”郭麒麟指着稿子一处,“不然节奏太板,观众情绪上不去!”
“现挂风险太大!万一嘉宾接不住冷场呢?必须预设几个安全垫!”于小酒寸步不让,语气坚决。
“安全垫太死板!脱口秀的魅力就在于未知!相信嘉宾的能力!”郭麒麟也提高了音量。
两人隔着堆满稿纸的会议桌,像两只好斗的、扞卫自己领地的狮子,眼神交锋,空气中仿佛能听到噼啪的火花声。争执不下时,往往需要停下来,各自灌一大口早已冷掉的咖啡,平复一下呼吸,然后换个角度再重新捋。
但更多的时候,是灵光乍现的默契。当于小酒提出一个绝妙的现代梗框架,郭麒麟几乎能瞬间找到最贴切的传统相声技巧去承载和升华它。当郭麒麟陷入某个传统结构的桎梏时,于小酒又能用一个犀利的现代视角,帮他劈开迷雾。
在一次关于如何解构“酒色财气”这个传统主题的讨论陷入僵局时,两人都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或许……”于小酒盯着白板上“财”字旁边画的一个钱袋符号,喃喃自语,“……把它具象成现代年轻人的‘花呗账单’和‘基金绿光’?那种被‘财’支配的无力感和自嘲?”
郭麒麟猛地坐直身体,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对!就是这个!用‘贯口’的节奏感,去罗列那些‘账单’和‘亏损’,最后底包袱落在‘不是人追财,是财遛人’的荒谬感上!传统‘数来宝’的韵脚变个调就能用!”他越说越快,抓起笔就在稿纸上疾书。
于小酒看着他奋笔疾书的侧脸,看着他因为找到突破口而闪闪发亮的眼睛,看着他专注时微微蹙起的眉心……一种久违的、纯粹的、因为共同创造而产生的喜悦和连接感,悄然漫过心田。那些隔阂,那些难堪,那些汹涌的舆论,似乎在这一刻,被眼前这份共同倾注心血的创作热情暂时压了下去。她甚至不自觉地,嘴角也微微弯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高强度的工作和巨大的压力像无形的磨盘,终于还是将于小酒压垮了。连续几晚通宵修改方案后,她发起了高烧。起初只是觉得浑身发冷,头重脚轻,她强撑着没说,只以为是累的。直到在会议室里,对着白板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她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手撑在冰冷的会议桌上才勉强站稳,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脸颊却烧得滚烫。
“小酒?”正在白板前推敲一个包袱节奏的郭麒麟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快步走过来,手背自然地贴上了她的额头。那滚烫的温度让他脸色骤变,“这么烫!你发烧了!”
“没……没事。”于小酒想推开他的手,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可能有点着凉……趴会儿就好……”
“胡闹!”郭麒麟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他二话不说,直接脱下自己身上的薄外套,不由分说地裹在于小酒瑟瑟发抖的身上。那外套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皂角清香。然后他一手拿起她的包,一手半扶半揽着她僵硬的肩膀,语气不容置喙:“走,去医院。”
“稿子……还没……”于小酒还在挣扎,身体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力。
“稿子有我!”郭麒麟打断她,几乎是半抱着将她带离了座位,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身体要紧。听话。”
车子平稳地驶向医院。于小酒裹着郭麒麟宽大的外套,蜷缩在副驾驶座上,意识有些模糊。高烧让她浑身酸痛,冷一阵热一阵。昏沉中,她感觉到一只手伸过来,动作极其轻柔地替她将滑落的外套重新拉好,掖紧领口。那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滚烫的脸颊,带着一丝微凉的、小心翼翼的触碰。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朦胧中,是郭麒麟紧绷的侧脸轮廓。他紧抿着唇,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眉头深锁,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心疼。昏黄的路灯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微微泛白。
这无声的关切,这笨拙却真切的守护,像一股温热的暖流,悄然注入她被高烧和疲惫折磨得冰冷僵硬的心底。那强撑了六年的坚硬外壳,在这一刻,被这突如其来的病弱和这沉默的温柔,猝不及防地撬开了一道更深的缝隙。她闭上眼睛,一滴滚烫的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洇湿了外套柔软的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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