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六再次猛回头,那双眼睛死死钉在季鲤脸上,但季鲤早有防范,没被吓到。
“那姨娘的肚子......它......”
“它......鼓得简直像个快要涨破的,爆开的大皮球一样!”
“上面布满了狰狞的青红色血管啊,凹凸起伏看得吓人。”
“那形状,那架势......分明是......”
说到这里,刘六六像被自己营造的恐怖意象吓住了,他吞了吞口水,眼神迅速的扫过季鲤的脸庞。
只见季鲤......
依旧平静地坐着。
但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在听到最后那句“大皮球”的瞬间,细微的变了变。
“少爷,这毕竟也是您的家事,我保证这事没跟任何人说过,班主也不例外。”
“您听着要是哪里不顺耳了、膈应了,您咳嗽一声,小的立马就闭嘴!滚蛋!自己左右开弓扇自个儿十个大嘴巴子,保管比除夕夜的炮仗还响!给您消气赔罪!”
刘六六见季鲤脸色微微变了变,油滑地补充了句。
“无妨,你继续说吧。”季鲤点了点头。
“好嘞,那我继续了。”
刘六六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眼神中又恢复了混迹江湖市井的人对于这种奇闻怪谈,还带点伦理情色的事情,即将揭破更大秘密的、混杂着恐惧与刺激的兴奋感:
“您想啊,少爷......当时老太爷他老人家......年过半百,那身子骨......再是龙精虎猛,干瘪的种子......在再好的地上也长不出来不是?”
刘六六用一种极其市井的荤话比喻着,接着眼珠子左右飞快地溜了一圈,语速极快:
“当时......边上帮衬的几个村民......那嘴碎的就悄悄地在底下议论起来了。”刘六六模仿着众人低语、彼此交换眼神的样子,语气陡然变得猥琐:
“有人奸尸!”
“奸尸”两个字被他吐得又轻、又急、又重。
季鲤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似乎若有所思。
刘六六则一边观察着季鲤的反应,一边继续把故事讲下去:
“当时老太爷那张脸黑得呀,比我这墨宝的皮毛还沉!他老人家当机立断,一声令下,让两个精壮的后生去剥腹验尸。”
“虽然下了命令,但先前那哭声、那干尸娘子的样子......早就把那几个年轻后生吓破了胆啊,别说靠近了,哪还敢干‘剥肚子’这种活儿?”
“其中一个当场就尿了裤子,软得跟面条似的,站都站不稳当了。”
“但就在这节骨眼儿上......令尊,当时的少东家,他站出来了!”
刘六六的声音陡然充满了敬意,不知道是装出来还是自发的。
“令尊当时正值盛年,龙行虎步!那气势!啧啧!他一句废话没有,一把就抄过旁边地上放着的劈柴刀,那柴刀沾着泥星子,刀刃儿在日头底下‘唰’地一亮!”
“先是眼疾手快。”
“接着手起刀落。”
刘六六模仿着斩切的动作,语速急促,动作狠厉:
“噗嗤。”
“那肚子利利索索地给豁开了!”
“但真是怪啊。”
“没有血流成河,没有肚肠横流。”
“里头只冒出来一个长得和鬼一样的婴儿!”
刘六六身临其境般,声音因惊骇而扭曲:
“那东西长着一张皱巴巴、青黑色的鬼脸,眼珠子绿油油的全是恶毒!浑身黏糊糊、皱巴巴,又像被河水泡涨发了霉的烂蛤蟆!又像是古玩市场卖不出去的赔钱货。”
“它‘嗖’的一下,动作极快,噌地就窜出了棺材板,跟个会蹦的蛤蟆儿似的,直往山坳子外头滚去!眼看要溜!”
“但您令尊的反应更快......那反应!”
“就见他手腕子一翻!刀光如同银线划破坟地的阴风——”
“嚓——!!!”
刘六六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破空之音:
“......就只那么一下,那刚蹦起来的鬼崽子一条腿儿就被齐根斩断!‘吧嗒’掉在了坟坑土里,那鬼东西自己也跟着‘噗通’栽了下来,跑不动了。”
说到这里,刘六六叹了口气,声音渐渐从恐惧转向一种叙述结果的冰冷:
“后来啊,老太爷发了大火,他老人家指着那开膛破肚的姨娘和那断腿鬼崽破口大骂:
‘贱人!死前几日还有那腌臜气力去勾搭野种,去和别人乱搞!什么狗屁名医?分明是披了人皮的淫棍!他那孽种!该当千刀万剐!’”
“盛怒之下……老太爷吩咐道:”
刘六六的声音变得平板、压抑,语气平静的陈述:
“把那贱人的尸身和那鬼胎的残骸给我拢到一块!”
“然后剁!剁成肉酱!”
“扔进关村边儿的那条河里给我喂鱼。”
“至于那个给她瞧过病的野郎中?”刘六六的脸上浮起一层市井小民对世家强权既畏惧又习以为常的麻木神情:
“老太爷不过就是使了使眼色动了动手指尖儿。”
“不到三天,县里衙门的大牢里就多了个‘畏罪自尽’的、不明不白、死状蹊跷的病囚啰。”
刘六六讲完了这个离奇又俗套的故事,整个驴车恢复了安静,只剩下车轮碾过路面的单调吱呀,以及山风掠过林梢的呜咽。
季鲤依旧坐着。
阳光穿过树影,斑驳地落在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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