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睁开眼睛,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他的被单上。他深吸一口气,房间里隐隐约约飘荡着煎培根和新鲜面包的香气。
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早晨,却不知为何让他胸口有些发紧。
“亚瑟,起床了!”母亲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伴随着锅铲碰撞的清脆声响,“早餐快好了。”
“来了,妈妈。”亚瑟很自然的回应,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听到母亲的声音了。
他穿上放在床边的制服,浅黄色的圣教军新兵训练服,布料崭新挺括。
镜子里的年轻人有着一头微卷的棕发和一双明亮的红色眼睛,看上去精神饱满,毫无异常。但当亚瑟凝视自己的倒影时,一种古怪的违和感爬上脊背。
“我忘记了什么?”亚瑟低声自问,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梳妆台。那节奏快得异常,几乎在木制台面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凹痕。
这一刻的时间仿佛变得很慢,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格外清晰,楼下甚至传来父亲翻阅报纸的沙沙声和茶杯轻放于碟的脆响。
这些日常的声音像温暖的毯子包裹着亚瑟,让他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惑。
“早上好,爸爸。”亚瑟走下楼梯,看见父亲坐在客厅的扶手椅里,晨曦日报展开在他面前,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放在旁边的小桌上。
“啊,亚瑟。”父亲抬起头,慈祥地笑着,“睡得好吗?”
“很好,非常好。”亚瑟回答,却在心里质疑这个答案。他的梦境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来做过什么了。
父亲的面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亚瑟注意到他的眼睛,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红色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是倒映着不属于这个客厅的光影。
亚瑟眨了眨眼,那异象消失了。
“去帮帮你妈妈,”父亲重新埋首报纸,“她今天要做你最爱吃的蓝莓松饼。”
最爱吃的…是蓝莓吗?
厨房里,母亲背对着他站在炉灶前,金色的发辫垂在脑后,随着她翻动煎锅的动作轻轻摇晃,空气中弥漫着黄油融化的香甜气息。
“需要我帮忙吗,妈妈?”亚瑟靠着门框问道。
母亲转过身来,脸上挂着亚瑟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笑容,有一瞬间,她的面容似乎模糊了一下,就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亚瑟眨眨眼,一切又恢复正常。
“当然,亲爱的,”母亲的声音温柔,“能帮我拿一下冰柜里的鸡蛋吗?”
亚瑟走向冰柜,手指刚触碰到冰柜的门把手,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刺入他的脑海。他眼前闪过一幅画面,那是一个由血肉构成的巨大空间,无数触手在黑暗中蠕动。
画面转瞬即逝,亚瑟呻吟一声,单手扶着额头。
“亚瑟?你还好吗?”母亲关切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我...我没事,”亚瑟勉强笑了笑,打开冰柜取出鸡蛋,“只是有点头晕…”
一切看起来仍旧是那么正常,亚瑟心里的疑惑却没有就此消散。
早餐桌上,父母谈笑风生,讨论着邻居家的新生婴儿和即将到来的丰收节。亚瑟机械地咀嚼着松饼,美味在口中却尝不出滋味。
“你今天要去新兵训练营对吧?”父亲问道,啜饮着茶水。
“是的,”亚瑟点头,“日常训练。”
“小心别太勉强自己,”母亲递给他一盒午餐,“你最近看起来很疲惫。”
亚瑟接过午餐盒,指尖与母亲相触的瞬间,他感到一阵冰冷的触感,仿佛碰到了某种滑腻的、非人的东西。
他疑惑的靠着母亲的手,另一只手抚了上去,却没有再感觉到异常。
“嗯?”母亲疑惑的看着亚瑟。
“我会注意的,妈妈。”他有点脸红,说完话连忙拿起挂在门边的背包。
跑出家门,亚瑟深吸一口早晨清新的空气。街道上,邻居们互相问候,孩子们奔跑着去上学,一切都那么正常,那么完美。
太过完美了。
圣教军新兵训练营位于城镇东侧,是这个小镇唯一的教会属地,是一片由铁栅栏围起来的开阔场地。
亚瑟出示证件后走进大门,几名同期新兵向他招手。
“嘿,亚瑟!”一个红发少年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准备好被教官折磨了吗?”
亚瑟盯着对方的脸,脑海中浮现出“卡尔”这个名字,但他不记得自己何时认识这个人了。
事实上,他现在对自己的过去记忆模糊不清,只有最近几周的事情清晰可见。
“尽量吧,”亚瑟勉强笑了笑,“今天是什么项目?”
“二十公斤负重跑,记得吗?昨天教官说过的。”卡尔歪着头看他,“你最近真的很健忘。”
训练场上,三十多名新兵列队站好。教官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左眼上有一道疤痕,据说是与什么巨兽搏斗后留下的。
“今天测试你们的耐力!”教官的声音像砂纸般粗糙,“负重二十公斤,绕场二十圈!最后五名再加五圈!”
亚瑟背上负重包,本该沉重的重量压在他肩上却轻得出奇。他开始奔跑,很快就超过了大部分同伴。风吹拂着他的面颊,阳光照在他的皮肤上,一切都那么真实,却又那么虚幻。
跑到第十圈时,亚瑟突然注意到训练场的边缘开始闪烁,就像信号不良的投影。
透过那些闪烁的瞬间,他瞥见了某种暗红色的、蛇一样的东西。一股莫名的恐惧攫住他的心脏,他加快了速度。
“亚瑟!慢下来!你会体力不支的!”卡尔在他身后气喘吁吁的喊道。
但亚瑟无法停止。奔跑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解脱,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保持清醒。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景象开始模糊变形。
突然,教官的哨声刺破空气,亚瑟猛地一惊停了下来,训练场恢复了正常,所有新兵都惊讶地看着他。
“哈兰德!你疯了吗?”教官气势汹汹的走来,“保存体力!这不是短跑比赛!”
“抱歉,教官,”亚瑟气喘吁吁,然后惊讶的发现自己并不劳累,他说:“我...我不知道怎么了…”
“呵呵…”教官只给了他一个白眼。
接下来的集体操练中,亚瑟机械地完成每一个动作。俯卧撑、引体向上、障碍穿越,他的身体完美执行着指令,但思绪却飘向远方。
每次他眨眼,世界都会短暂地扭曲一下,仿佛现实是一层随时可能撕裂的薄膜。
午餐时间,亚瑟独自坐在一棵橡树下,打开母亲准备的餐盒。三明治、水果和一小块巧克力蛋糕,都是他喜欢的食物。但他盯着这些食物,却想不起自己母亲的容颜。
“你不吃吗?”卡尔端着一个餐盘在他身边坐下,“训练这么辛苦,我都饿坏了。”
亚瑟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没有味道…突然,鲜血的滋味充满他的口腔,他一阵反胃,差点吐出来。
“你脸色很差,”卡尔皱眉,“要不要去医务室?”
“不用,我没事。”亚瑟强迫自己咽下食物,“只是...算了。卡尔,我们认识多久了?”
卡尔的表情凝固了一瞬,然后笑道:“什么傻问题,我们从新兵招募那天就认识了,差不多三个月了吧。”
三个月。亚瑟努力回想三个月前的事情,却只看到一片空白。他的记忆似乎从这个“完美温馨”的生活开始时才清晰起来,之前的一切都像是被浓雾笼罩。
下午的训练结束后,亚瑟婉拒了同伴们去酒馆的邀请,独自走向家的方向。夕阳将街道染成橘红色,但每一个熟悉的景物都让他感到一种诡异的陌生感。
路过镇中心的喷泉时,亚瑟停下脚步。水柱在夕阳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但当他凝视水面时,倒影中的自己突然变成了另一个模样——消瘦、苍白,眼睛布满血丝。亚瑟惊恐地后退一步,再看向喷泉时,倒影已经恢复正常。
“这不对劲...”亚瑟喃喃自语,心跳加速。想到训练时的情况,他开始奔跑,不是平常的速度,而是快到几乎看不清两侧的建筑物。风吹痛了他的眼睛,但某种本能驱使他继续加速。
在极速中,世界开始崩解。房屋像融化的蜡一样扭曲变形,天空裂开黑色的缝隙,地面变得柔软如血肉。
亚瑟感到恐惧,却不敢停止奔跑,速度是他唯一的锚点,是唯一真实的东西。
突然,他撞上了什么东西,一堵无形的墙。亚瑟摔倒在地,眼前的世界瞬间恢复正常,他躺在自家门前的草坪上,气喘吁吁。
“我疯了吗?”亚瑟自问,颤抖着站起来。昏暗中,家门前的明灯正亮着,温暖的黄光透过窗户,母亲的身影在厨房里忙碌。
理智告诉他应该逃离这个地方,但某种更深层的渴望驱使他推开了家门。
“亚瑟!正好赶上晚餐!”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餐厅里,父亲已经坐在主位上,面前摆着丰盛的晚餐——烤鸡、土豆泥、青豆和新鲜的面包。
烛火光辉下,一切都显得那么温馨美好。
“今天的训练很多吗?这么晚才回来。”父亲问道,声音里带着关切。
“我...我在训练营多待了一会儿。”亚瑟撒谎道,慢慢走到餐桌前坐下。
晚餐期间,父母谈论着日常琐事,偶尔询问亚瑟的训练情况,亚瑟机械地回答着,眼睛却不断扫视着房间的每个角落。
墙纸的图案似乎在缓慢蠕动,烛光将父母的影子扭曲成不自然的形状。
“亚瑟,亲爱的,你几乎没动你的食物…”母亲担忧地说。
亚瑟低头看向自己的盘子,烤鸡的肉突然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深红色,像是还在呼吸一般微微起伏。
他胃部一阵痉挛。
“我不太饿。”他推开盘子,站起身来
“大概是最近太累了,”父亲说,“吃完早点休息吧。”
亚瑟点点头,离开餐桌。上楼时,他注意到楼梯的扶手变得异常柔软,几乎像某种生物组织,他的手指能陷进去,抽出来时沾着暗红色的黏液。
“这不对...这全都不对...”亚瑟冲进自己的卧室,锁上门,背靠着门滑坐在地上,脸上已经是泪痕满面。
窗外,月亮升起来了。但它不是平常的银色,而是一种病态的暗红,像一只充血的眼睛注视着大地。亚瑟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房间的墙壁开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天花板下垂下细长的触须。
“不...不...这不是真的...”亚瑟捂住眼睛,但当他把手拿开时,景象更加恐怖了。父母就站在他的身前,但他们的皮肤正在融化,露出下面暗红色的血肉组织和森森骸骨。
“亚瑟,怎么了?”母亲问道,她的声音扭曲变形,嘴巴裂开到不可能的程度。
亚瑟尖叫起来,本能地冲向房门。他必须逃跑,必须奔跑!
走廊已经变成了一条血肉隧道,墙壁上布满了脉动的血管。
亚瑟不顾一切地奔跑,速度越来越快,快到周围的恐怖景象都变成了模糊的色块。
随着速度的提升,亚瑟的思维开始变得异常清晰。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不是什么圣教军新兵,而是拥有超级速度的圣教军战士。
这个世界也不是真实的,而是血月魔神为他创造的幻境!
“不!你困不住我!”亚瑟怒吼,速度突破极限。一道蓝色的闪电环绕在他周身,撕裂了血肉构成的虚假世界。
幻象如玻璃般破碎,亚瑟终于看到了可怖的真相,他整个身躯被包裹在一个巨大的血肉腔室中,无数猩红的触须缠绕着他的身体,拉扯着他的四肢,钻进他的血肉与骸骨中,蠕动着吸取他体内产生的蓝色闪电能量。
远处,一个由血肉融合构成的存在冷漠的注视着他,那就是血月魔神阿加克莱。
“又挣脱了吗,小老鼠?”魔神的声音直接在亚瑟脑海中响起,“没关系,你会再次沉沦的。神速力终将属于我。”
亚瑟想要继续奔跑,但触须突然收紧,某种黑暗的物质注入他的心神。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恐怖景象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卧室场景。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他的被单上。楼下传来母亲的声音:“亚瑟,起床了!早餐快好了!”
亚瑟睁开眼睛,目光茫然,泪水无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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