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生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一条粘稠、冰冷、充斥着无数窃窃私语与痛苦呻吟的记忆长河。
无数破碎的画面、扭曲的声音、刺鼻的气味、尖锐的触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冲击着他的意识!
他看到——
一个青楼女子对着铜镜,用染着蔻丹的指甲,一点点剥下自己因花柳病溃烂的脸皮,眼中是麻木的绝望。
一个战场逃兵躲在尸堆里,用匕首割下死去同袍完好的面皮,颤抖着贴在自己被火烧毁的脸上,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一个痴迷戏子的富家少爷,将心爱之人的脸皮活活剥下,浸泡在药水中,夜夜对镜倾诉,最终在镜中看到对方怨毒的眼神而疯癫自尽。
一个野心勃勃的易容师,为了模仿皇帝宠妃,连续剥下九十九张美人面皮,最终被自己的作品反噬,变成一具披着无数残破脸皮的怪物……
痛苦!绝望!疯狂!对“皮相”的极致渴望与扭曲!
无数被剥皮者的怨念与剥皮者的执念,如同亿万根淬毒的钢针,狠狠扎入林木生的意识!钱禄的怨念、画皮妖丹的贪婪、佛孽的冰冷、乃至林木生自身对“画皮”技艺的记忆碎片,在这怨念洪流中被疯狂搅动、撕裂!
“呃啊啊啊——!” 林木生意念发出无声的惨嚎!他感觉自己要被这无尽的痛苦记忆彻底淹没、分解、同化!成为这面孽镜中无数哀嚎亡魂的一部分!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崩溃的边缘——
嗡!
他爪心紧握的万魂噬官幡猛地一震!幡面中央,钱禄那幅鬼官受刑图血光大盛!图中钱禄的鬼脸发出无声的咆哮!一股强大的、混合了官威震慑与亡魂怨毒的吞噬之力,从幡中爆发!
目标——并非攻击,而是……吞噬那些冲击而来的、属于“剥皮者”的执念与“被剥皮者”的痛苦!
钱禄生前最擅长的就是玩弄人心、吞噬他人成果!
他的怨念本能地抗拒被其他痛苦记忆同化,反而激起了贪婪的吞噬欲!万魂噬官幡作为承载其怨念的法器,竟在此刻被动地、疯狂地吸收着孽镜中蕴含的负面意念!
嗤嗤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牛油!涌入林木生意念的怨念洪流,被幡中爆发的吞噬之力强行撕扯、分流!
属于“剥皮者”的疯狂执念与技巧记忆,被钱禄的怨念贪婪地吸收、融合!属于“被剥皮者”的极致痛苦与绝望,则被幡中汇聚的亡魂怨念强行压制、同化!
林木生压力骤减!
他趁机凝聚残存意志,死死守住意识核心一点清明!
同时,他体内那枚被钱禄怨念污染、异变的画皮妖丹,在感应到外界汹涌的“剥皮”意念洪流后,竟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兴奋与贪婪!
妖丹疯狂旋转!暗红光芒如同活化的触手,主动探出体外,与万魂噬官幡的吞噬之力连接!
它不再满足于被动吸收钱禄的怨念,而是开始主动引导、转化幡中吞噬来的“剥皮”执念与技巧!
妖丹表面,那道扭曲的钱禄鬼脸轮廓旁,开始浮现出无数细密的、代表着不同剥皮手法与易容技巧的暗红符文!一股更加精纯、更加邪异的“画皮之道”力量在妖丹中滋生、壮大!
林木生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一个旁观者,眼睁睁看着钱禄的怨念与画皮妖丹借助万魂噬官幡,疯狂地掠夺、消化着孽镜中的“养分”!而他自己的意识,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这股邪力洪流彻底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已是永恒。
当最后一丝狂暴的怨念洪流被幡与丹联手吞噬、镇压后,林木生意念猛地一轻!粘稠冰冷的压迫感如潮水般退去。
他“睁开眼”。
眼前不再是记忆碎片的长河,而是一个巨大、空旷、死寂的石窟。
石窟四壁并非岩石,而是……无数张层层叠叠、紧密贴合、覆盖了每一寸空间的——人皮!
这些皮囊形态各异,男女老少,美丑妍媸,喜怒哀乐……表情被永远定格在剥下的瞬间!
有的惊恐扭曲,有的麻木绝望,有的带着诡异的微笑,有的残留着极致的痛苦……所有皮囊的眼眶都是空洞的黑暗,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凝视着闯入者。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防腐剂气味、陈年血腥味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皮脂与死亡混合的甜腻恶臭。
石窟中央,矗立着一座由无数惨白指骨垒砌而成的巨大祭坛。
祭坛顶端,并非神像,而是悬浮着一颗……巨大的、缓缓搏动着的、覆盖着无数张细微人脸的——暗红色肉瘤!
肉瘤表面,无数张微缩的人脸如同活物般蠕动、开合,发出无声的哀嚎与诅咒。
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混合了极致痛苦、永恒禁锢与亵渎生命的恐怖气息!一股无形的吸力从肉瘤中散发出来,贪婪地吮吸着石窟中弥漫的亡魂怨念。
千面画皮冢的核心——万相肉瘤!
祭坛下方,堆积着如同小山般的、各种形态的剥皮工具与缝合材料,浸泡在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暗红色液体中。
而在祭坛边缘,背对着林木生,跪伏着一个身影。
她身形佝偻,披着一件由无数块颜色、质地各异的人皮碎片粗糙缝合而成的百衲衣。
枯槁如鸡爪的双手,正无比虔诚、又无比熟练地……用浸泡在血水中的筋线,缝合着一张刚刚剥下、还带着温热血迹的、年轻女子的脸皮!
她的动作轻柔、精准,带着一种病态的专注与……狂热!
似乎是感应到林木生的到来,那佝偻的身影缓缓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转过了头。
一张脸!
一张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脸!
那并非一张完整的脸皮,而是由成百上千块细微的人皮碎片,如同最精细的马赛克般,强行拼凑、缝合而成!
每一块碎片都来自不同的面孔,肤色、纹理、表情各异!
有的碎片是孩童天真的眼睛,旁边却拼接着老人布满皱纹的额头;一块是美人含笑的唇角,紧邻着的却是暴徒狰狞的伤疤;一只妩媚的凤眼,下方连接的却是农夫粗糙黝黑的颧骨……无数张脸孔的碎片,以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精神崩溃的方式,强行糅合在一张脸上!
无数道细密的、如同蜈蚣般扭曲爬行的缝合疤痕,遍布整张脸的每一寸肌肤!
更恐怖的是,这张“千面脸”上,没有一处五官是完整的!
眼睛由三四块不同颜色、形状的眼皮碎片拼成,瞳孔涣散、异色;鼻子是几块鼻梁、鼻翼的碎块缝合,歪斜扭曲;嘴巴更是由七八块不同弧度、厚度的嘴唇碎片强行拉扯、缝合在一起,形成一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诡异弧度!
这张脸,就是痛苦、扭曲、亵渎的化身!
仅仅是注视,就足以让任何理智的存在陷入疯狂!
“千面姥姥!” 一个源自画皮妖丹记忆的恐怖名讳,如同冰锥刺入林木生意念!
千面脸孔上,那由无数碎片拼凑而成的、涣散异色的瞳孔,缓缓聚焦在林木生身上。那缝合而成的诡异嘴角,微微向上拉扯,形成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一个混合了无数男女老幼声线、重叠扭曲、如同万鬼齐哭的声音,在死寂的石窟中响起:
“新来的……‘画皮’?还是……送上门来的……‘好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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