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宫。
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年轻的皇帝面色铁青地坐在龙椅上,手中的那封来自北境的信,已经被他捏得变了形。
信上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康王赵钰被俘了。
齐嫣然那个妖妇,指名道姓,要他拿出烛影的解药,去换他叔叔的命。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皇帝猛地将信拍在龙案上,发出一声巨响。
殿下侍立的王安石和一众大臣,连大气都不敢出。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皇帝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点燃。
他派去的人折了。
他寄予厚望的皇叔,不仅没能带回图纸,反而把自己变成了对方的人质。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陛下,息怒。”王安石躬身上前,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
“当务之急不是动怒,而是要尽快拿出对策。”
“对策?”皇帝冷笑一声,指着那封信。
“她要朕拿出解药,朕去哪里给她找解药?烛影之毒,乃是前朝禁物,宫中典籍虽有记载,但解药的方子,早已失传百年!”
王安石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陛下,那齐嫣然,当真只是为了解药?”
皇帝一愣,停下了脚步。
王安石继续说道:“老臣以为,此事有诈。李琼重伤是真,但那齐嫣然,却未必真的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陛下的解药上。她此举更像是一石三鸟之计。”
“其一,以康王为质,逼迫陛下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为她争取喘息之机。”
“其二,将烛影之毒公之于众,等于是在告诉天下人,是陛下您,先用了这等阴毒手段,将她北境逼上了绝路。”
“如此一来,纵然日后她有何等过激之举,在道义上,也占了先机。”
“其三。”王安石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她是在试探,试探陛下您对烛影到底了解多少。或者说,她在逼您去为她寻找解药!”
皇帝的脸色,阴晴不定。
王安石的话,如同一把尖刀,剖开了齐嫣然这封信背后,所有隐藏的算计。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她明明已经走入了绝境,却还能反手布下一个更大的局,将他这个大周天子,都算计了进去。
“那依爱卿之见,朕该如何?”皇帝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冷静。
“拖。”王安石只说了一个字。
“陛下可修书一封,告诉齐嫣然,解药难寻,非一日之功。但为了皇叔安危,您愿意倾尽国力,为她寻找。如此,可先稳住她,为我们调兵遣将,争取时间。”
“同时,立刻派人,暗中查访天下名医,尤其是那些隐世不出的奇人异士。”
“我们找不到解药,不代表别人也找不到。只要我们能抢在她之前,找到解毒之法,便能重新掌握主动。”
“至于康王。”王安石的眼中,闪过一丝冷酷。
“一个无能的亲王,与我大周的江山社稷相比,孰轻孰重,陛下心中自有定夺。”
皇帝沉默了。
牺牲一个皇叔,保全天子的颜面和社稷的安稳。
这确实是帝王该有的决断。
可是,他的心里,却憋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火。
他不想再被那个女人牵着鼻子走了!
“王爱卿。”皇帝忽然开口:“你说,如果朕把这封信,昭告天下,会如何?”
王安石大惊失色:“陛下,万万不可!此举无异于自揭其短,会让皇室颜面尽失啊!”
“颜面?”皇帝自嘲地笑了笑:“朕的颜面,早就被那个女人,踩在脚底了。”
他的目光,变得异常锐利。
“朕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看看,看看她北境是如何的嚣张跋扈,如何的目无君上!朕要让那些还在观望的世家门阀,都看清楚,北境已经疯了!”
“朕还要告诉他们,康王在北境受尽折辱,生不如死!”
“朕就不信,这天下,都是瞎子和聋子,朕就不信,皇族受辱,他们能无动于衷!”
他要用舆论用大义,去挤压北境的生存空间。
他要把齐嫣然,塑造成一个绑架亲王,要挟君父的,十恶不赦的妖妇!
他要让她成为天下公敌!
……
北境,地牢。
周平将一壶酒,两碟小菜,放在了影的面前。
他还带来了一面铜镜。
影看着镜中的自己。
脸色依旧苍白,但已经有了几分血色。那双死寂的眼睛,似乎也因为这几日的修养,和那不断涌动的内力,而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采。
“夫人让我来跟你谈一笔交易。”周平开门见山。
影没有说话,只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周平盯着他的眼睛:“她可以让你亲眼看到,你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是如何一步步被我们逼入绝境,最终跪在我们面前。”
影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
“代价。”他吐出两个字,声音沙哑。
“说出你知道的一切。”周平的声音,变得凝重。
“关于烛影,关于那个把你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鬼地方。”
“我们想知道,烛影到底是什么。”
影沉默了。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二十年不见天日的黑暗,浮现出那些浸泡在腥臭药池里的日日夜夜。
浮现出那些和他一样,在痛苦和绝望中,慢慢变成怪物,又被当成失败品处理掉的同伴。
那是一段他永生永世,都不愿再回忆的过去。
“没有解药。”许久,影缓缓开口。
“烛影本就不是为了让人解的。它是一种筛选,一种炼制兵器的过程。”
“我们那些人,从被选中的那天起,就被种下了烛影的毒种。然后,用各种至毒之物喂养,用秘法催化。”
“一百个人里,有九十九个,会在这个过程中,被毒火焚心,化为脓血。”
“唯一能活下来的那个,毒素会与他的身体,达成一种诡异的平衡。他的血,就是新的烛影。他的身体就是最强的兵器。”
“我就是那个活下来的人。”
影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周平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那龙葵草呢?你听过吗?”
影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龙葵。”他咀嚼着这个名字,似乎在回忆什么。
“我好像听过。”他的眉头,紧紧皱起。
“在那个地方,有一个被称为药师的老怪物,他似乎提到过。”
“他说,烛影,是取九幽烛龙之影,至阴至毒。而天地万物,相生相克。有烛龙,便有神农。有烛影,便有龙葵。”
“他说龙葵是神农留在人间的眼泪,是唯一能净化烛龙之毒的神物。”
“但他又说,龙葵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早已绝迹。”
周平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那个药师,现在在哪里?”
影摇了摇头:“死了。在我被炼制成功的那天,所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被灭口了。”
线索又断了。
周平心中涌起一阵失望。
然而,就在这时,影却又说了一句。
“不过,我记得,那个药师,似乎并非中原人士。他的口音很怪,身上总有一股草原上才有的羊膻味。”
草原!
周平的眼中,爆出一团精光!
鬼医,百里长青!
这个名字,瞬间从他的脑海中跳了出来!
难道,那个神秘的药师,就是百里长青?
或者,与他有着莫大的关联?
就在周平心潮起伏之际,地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暗影卫,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周统领,不好了!”
“夫人她……”
周平心中一紧,厉声喝道:“夫人怎么了?”
“夫人刚才去探望将军,不知为何,将军体内的毒素突然爆发,夫人为了压制毒素,强行以自身内力为将军续命,结果自己也被毒火反噬,昏倒在了将军的床边!”
“什么?”
周平只觉得天旋地转。
将军还未醒,夫人又倒下了!
这北境的天,是真的要塌了吗?
他疯了一般地冲出地牢,向帅府后院跑去。
而牢房里,影看着周平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对面牢房里,那个因为恐惧和寒冷,已经昏死过去的康王赵钰。
他的嘴角,缓缓地,扯开一个诡异的,充满了自嘲和疯狂的笑容。
他端起那碗早已准备好,却一直没喝的,由无数珍稀药材熬制的汤药,一饮而尽。
既然你们都想看戏。
那我就活下来,好好看看。
看看这盘棋,最后,到底谁生,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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