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高大的身躯，晃了一下。
他身边的将领，正是秦飞，他连忙上前一步，想要搀扶。
“王爷……”
镇北王一把推开了他。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图上，河北岸那三个红色的标记。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李琼的行军路线，是最高机密。
渡河的时机，更是他与李琼反复推演，选定的最佳时机。
蛮夷怎么可能，那么巧，就在那个地方，集结了十万大军，布下了天罗地网？
除非……
一个冰冷至极的念头，浮现在镇北王的心头。
兵部尚书，曹嵩。
镇北王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
他的拳头在身侧一点一点地攥紧，骨节发出了咯咯的脆响。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他明白了。
他什么都明白了。
“呵……”
镇北王，忽然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冷笑。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冷，充满了无尽的，滔天的怒火和杀意。
“好！”
他猛地一拍桌案！
“好一个借刀杀人！”
“好一个党同伐异！”
那张由百年铁木打造的帅案，竟被他一掌拍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大厅内的所有将领，全都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从未见过王爷如此失态，如此愤怒！
“曹嵩，林如海！”
镇北王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名字。
“本王，还是低估了你们这群朝堂上的阉人，有多么不要脸！”
他的双眼，一片赤红，如同要择人而噬的猛兽。
“为了铲除异己，为了你们那点狗屁倒灶的权势之争！”
“竟敢拿我大齐三万将士的性命，拿我北疆的安危，去做赌注！”
“竟敢勾结蛮夷，出卖我镇北军！”
“你们曹家，你们那帮所谓的清流文臣，简直就是找死！”
最后四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九幽地府里，淬炼过的寒冰。
整个镇北关，仿佛都因为这一声怒吼，而颤抖了起来。
秦飞的心，猛地一沉。
他下意识地看向主位上，那双已经赤红的眼睛。
王爷的怒火，像是要将整个帅府都点燃。
“王爷息怒！”
秦飞硬着头皮，第一个站了出来。
他单膝跪地，声音里充满了恳切。
“此时万万不可冲动啊！”
“蛮夷设下此等陷阱，必然是想围点打援！”
“他们就是想引诱我军主力出关，与他们在平原上决战！”
“镇北关是我大齐北境的门户，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
“请王爷以大局为重！”
秦飞一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掷地有声。
其他几名将领，也纷纷反应过来，齐齐跪下。
“秦将军所言极是，请王爷三思！”
“王爷，李元帅吉人自有天相，或许还有转机。”
“我们不能拿整个北疆的安危，去赌一个不确定的救援啊！”
劝谏之声，此起彼伏。
每个人都低着头，不敢去看镇北王那张阴沉得快要滴出水的脸。
大局。
又是大局。
镇北王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些心腹爱将。
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一股比刚才更加暴虐的戾气，从心底深处翻涌上来。
“大局？”
镇北王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问你们，什么他妈的，叫他妈的大局！”
他一脚踹翻了身前的火盆。
炭火混着灰烬，滚落一地，发出噼啪的爆响。
“三万镇北军的精锐，我镇北王麾下最锋利的尖刀，被人当成弃子，扔在河北岸等死！”
“这就是你们说的大局？”
“我派出去的先锋，被朝中的奸佞和关外的蛮夷联手算计，全军危在旦夕！”
“我这个做主帅的，却要缩在这关内，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屠戮殆尽！”
“这就是你们说的，以大局为重？”
镇北王指着秦飞，厉声质问。
“秦飞，我问你！”
“若今天被围在河北的，是你！是你带着三万人马！”
“本王是不是也该为了大局，放弃你？”
秦飞的额头上，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
“末将……末将不敢……”
“你不敢？”
镇北王冷笑。
“我看你敢得很！”
“我告诉你们！”
镇北王的目光，如刀子一般，从每一个将领的脸上刮过。
“我镇北军的军魂，是同生共死，是袍泽之义！”
“不是他妈的勾心斗角，不是他妈的断尾求生！”
“今天我若是弃了李琼，弃了那三万兄弟。”
“明天，这镇北关里，剩下的十几万大军，人心就散了！”
“一支没有了魂的军队，就算守着再坚固的雄关，也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传我将令！”
镇北王不再给任何人辩驳的机会，声音如雷。
“擂鼓，聚将！”
“除留守镇北关的两万兵马外，其余所有人，随我出关！”
“救援李琼！”
将令一出，满堂皆惊。
秦飞猛地抬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王爷，不可！”
“蛮夷有十万铁骑！我军仓促出关，一旦被缠住，镇北关空虚，蛮夷若分兵来袭。”
“够了！”
镇北王暴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本王心意已决！”
“谁敢再言后退，以动摇军心论处！”
“斩！”
一个斩字，带着无尽的杀伐之气，回荡在大帐之内。
所有将领，都被这股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
秦飞的嘴唇动了动，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看着镇北王那杀人般的眼神，他终究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再说下去，王爷真的会拔刀砍了他。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气氛凝固到极点的时候。
“父亲！”
一道清脆又急切的女声，从帐外传来。
帐帘被猛地掀开。
一身火红劲装的齐语嫣，快步闯了进来。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慌乱和苍白，显然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父亲那张愤怒的脸上。
“女儿，你怎么来了？”
镇北王看到齐语嫣，眼中的戾气稍稍收敛了一丝。
“这里是军机重地，速速退下！”
齐语嫣却没有动。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跪着的一众将领，最后，停留在了秦飞的脸上。
她刚才在帐外，已经听到了里面的争论。
“我听闻，李琼哥哥他被蛮夷大军围困了？”
齐语嫣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镇北王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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