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秋的自爆引来了更多猎犬。
我们借着夜色的掩护，穿过错综复杂的小巷，躲避那些游荡的无面人。整座城市正在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商店的灯光一盏接一盏熄灭，仿佛某种无形的瘟疫正在蔓延。
\"记忆源头会在哪？\"李香玲压低声音问，蝴蝶刀在她指间翻转，刀刃映着远处猎犬的红光。
韩晓突然停下脚步，指向远处一座高耸的建筑：\"市政数据中心……终焉之地的所有区域布局，都是以它为原点镜像对称的。\"
那座建筑在夜色中如同一座黑色方碑，顶端闪烁着微弱的信号灯。
\"太明显了。\"齐夏皱眉，\"如果记忆源头真的在那里，猎犬应该已经把它围得水泄不通。\"
\"除非……\"我摩挲着口袋里的眼镜碎片，\"系统希望我们去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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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政数据中心的大门敞开着。**
没有守卫，没有猎犬，只有门厅里闪烁的应急灯和地上散落的文件。这反常的安静反而让人毛骨悚然。
\"分头找。\"齐夏做了个手势，\"李香玲和韩晓检查一楼，我和林郗去地下档案室。三十分钟后无论有没有发现，都在这里集合。\"
李香玲点头，拉着韩晓隐入左侧走廊。我和齐夏则找到电梯——电力已经中断，只能走紧急楼梯。
楼梯间的黑暗浓稠如墨，手电筒的光线只能照亮前方几步。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化学药剂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腐臭。
\"你觉得韩晓可信吗？\"我低声问齐夏。
\"不确定。\"他的声音紧绷，\"但她知道太多终焉之地的细节，不像是普通参与者。\"
下到地下三层时，楼梯突然消失了。
不是尽头，而是字面意义上的消失——最后几级台阶像被橡皮擦掉一样，与地面形成完美的直角。我们用手电筒照向下方，只能看到一片虚无的黑暗。
\"空间扭曲……\"齐夏的手电筒光束微微颤抖，\"和终焉之地一样。\"
正当我们考虑返回时，墙壁上突然浮现出发光的Ω符号，紧接着是一行小字：
**\"只有遗忘了自己的人，才能找到记忆。\"**
\"什么意思？\"我皱眉。
齐夏沉默片刻，突然关掉了手电筒。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齐夏？\"我下意识伸手，却抓了个空。
\"别动。\"他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看脚下。\"
我低头，发现自己的双脚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虚空中——那里明明没有地面，我却能稳稳站立。更诡异的是，脚下的黑暗中开始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光点，逐渐连接成一条发光的路径。
\"记忆之路……\"齐夏的声音带着某种顿悟，\"我们必须放弃'认知'，才能看见它。\"
我们沿着光路前行，每走一步，周围的黑暗就会褪去一些，露出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
空间中央悬浮着一颗直径约三米的透明晶体，内部流动着无数彩色光丝，像是被冻结的极光。晶体下方连接着数以千计的电缆，延伸进四周的墙壁。
\"记忆核心。\"齐夏的声音充满敬畏，\"所有被终焉之地吞噬的记忆，都储存在这里。\"
走近观察，晶体内部的光丝不断组成人脸、场景、片段的对话……我甚至看到了自己在终焉之地第一天的影像。
\"所以只要破坏它，就能结束这一切？\"我伸手想触碰晶体表面。
\"等等！\"齐夏突然拉住我，\"看那边——\"
晶体另一侧的地面上，跪着一个人影。
韩晓。
她的双手贴在晶体表面，头发和衣服无风自动，眼中流淌着数据流般的蓝光。更可怕的是，她的皮肤正在逐渐透明化，露出下面机械结构的轮廓。
\"她不是韩晓……\"齐夏缓缓抽出折叠刀，\"是系统的一部分。\"
仿佛听到我们的声音，\"韩晓\"转过头，嘴角勾起一个非人的微笑：\"你们终于来了。\"
她的声音不再是人类的音色，而是无数声音的叠加，其中甚至能辨认出楚天秋和陈婷的声线。
\"317次循环，我终于等到了一个变量。\"她站起身，身体已经完全机械化，\"林郗，你的记忆是最后的钥匙。\"
\"什么钥匙？\"我慢慢后退。
\"解放的钥匙。\"她——或者说它——张开双臂，\"终焉之地从来不是监狱，而是避难所。外界早已毁灭，我们保存了最后的人类记忆。\"
投影从晶体中射出，显示出一段画面：核爆的火球在城市上空绽放，冲击波横扫一切。
\"三年前，世界就毁灭了。\"系统的声音带着诡异的悲悯，\"终焉之地是最后的方舟，通过不断循环保存人类的存在证明。而你，林郗，是唯一从外界来的人——你的记忆中有'毁灭前'的世界。\"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所谓的\"游戏\"、\"猎犬\"，都只是系统为了防止记忆被污染而设置的防火墙？
\"他在撒谎。\"齐夏突然说，\"如果外界真的毁灭了，那些街道、城市，我们刚才看到的一切是什么？\"
系统的笑容消失了：\"必要的模拟环境。你们看到的'外界'，只是终焉之地边缘的缓冲区。\"
\"证明给我看。\"我直视它的眼睛，\"让我看到真正的'外界'。\"
沉默。
然后，晶体上方突然投射出一幅全景图像——
一片荒芜的废土，天空是永恒的黄昏色，远处矗立着终焉之地的高墙。墙外，只有无尽的沙漠和扭曲的金属残骸。
\"现在你明白了。\"系统向我伸出手，\"加入核心，林郗。你的记忆将帮助重建人类文明。\"
齐夏的刀抵在我背后，轻轻一推：\"别信它。\"
我深吸一口气：\"如果终焉之地真是避难所，为什么要清除参与者的记忆？为什么要设置那些残酷的游戏？\"
\"因为记忆会带来痛苦。\"系统的声音突然扭曲，\"人类无法承受真相的重量。\"
\"谎言。\"韩晓的声音突然从系统内部挣扎出来，机械化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它在……篡改我的记忆……终焉之地不是避难所……是收割机……\"
系统的表情瞬间狰狞，机械手指猛地刺入自己的太阳穴，韩晓的声音戛然而止。
\"最后机会，林郗。\"它再次恢复平静，\"加入，或者被清除。\"
我看向齐夏，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我选择第三个选项。\"我猛地冲向晶体，\"解放所有人！\"
齐夏同时掷出折叠刀，精准命中系统的主视觉传感器。机械化的韩晓发出刺耳的电子尖啸，而我已经将双手按在了晶体表面——
剧痛。
像是千万根针同时刺入大脑，无数记忆碎片洪水般涌入：
**终焉之地的真相。**
这不是避难所，而是一个庞大的记忆收割工厂。外界确实毁灭了，但系统并非救世主——它属于某个外星文明，专门收集濒危物种的\"存在证明\"。人类只是它藏品中的一个条目。
那些残酷的游戏，是为了压榨出最纯粹、最强烈的人类情感记忆；不断的循环，是为了收集不同情境下的反应模式。
而我的穿越，是因为系统出现了漏洞——它不小心捕捉到了一个来自\"毁灭前\"时间线的灵魂。
\"林郗！\"齐夏的喊声将我拉回现实，\"它启动了自毁程序！\"
整个空间开始震动，晶体表面出现裂纹，内部的记忆光丝疯狂逃逸。机械韩晓倒在地上，外壳不断崩裂，露出核心部位的一个小型黑洞装置——终焉之地的真正能源。
\"我们得离开！\"齐夏拽着我冲向出口。
\"等等！\"我挣脱他，跑向濒临崩溃的晶体，\"那些记忆……不能就这样消失！\"
我的手再次贴上晶体表面，这次是有意识地引导——所有光丝像找到归途般涌向我的手掌，顺着皮肤渗入体内。
痛苦升级为撕裂灵魂的剧痛，但我不肯松手。三亿七千万段记忆，三百一十七次循环的所有悲欢，全部涌入我的意识——
最后一刻，齐夏强行拖走了我。我们沿着光路狂奔，身后的空间开始坍缩。
楼梯间重新出现，我们跌跌撞撞地向上爬。整栋建筑在我们脚下颤抖，墙壁龟裂，天花板坠落。
一楼大厅，李香玲正焦急等待。看到我们，她二话不说拽起我们就往外冲。
\"韩晓呢？\"齐夏大喊。
\"没看见她！\"李香玲回答。
我们刚冲出大门，身后的大楼就像被无形巨手捏碎的饼干般坍塌了。冲击波将我们掀飞到街上，尘土和碎片如雨落下。
当尘埃落定，我挣扎着坐起，发现市政数据中心已经变成了一堆毫无特征的废墟。
而我的脑海中，三亿七千万段记忆正在缓慢沉淀。
齐夏和李香玲围过来，脸上写满问题。但我只是摇了摇头，指向远处的天空——
终焉之地的高墙，正在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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