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探子,看着那座黄金火山,看着高台上那个淡漠如神的身影,他忽然……笑了。
“呵呵……”
“呵呵呵呵……”
他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然后猛地抬起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
清脆响亮!
“假的!都是假的!哈哈哈哈!是幻术!一定是幻术!”
他状若疯魔,又哭又笑,在周围死寂的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却又无人理会。
因为,所有人的状态,都和他差不多。
理智,在燃烧。
认知,在崩塌!
高台一侧,丞相吴用,他那双浑浊的老眼,死死地盯着那片金色的海洋,手中的羽扇早已不知掉落何方。
他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以凡物,证神道?
不!不对!
主公这已经不是在“证”道了!
是在以凡人无法理解的方式,向整个天下宣告——
我,即是神!
我,即是规则!
我,即是这天地间,唯一的真理!
“扑通!”
吴用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就那么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他不是跪自己的主公。
他是在跪拜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真神!
而韩云,依旧负手而立。
他站在那座黄金火山的旁边,金光映照着他玄色的长袍,让他整个人都仿佛笼罩在一层神圣的光晕之中。
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的模样。
仿佛眼前这座足以让天下所有帝王都为之疯狂的金山,在他眼中,与之前那堆石头木炭,没有任何区别。
这副姿态,这副神情,比那座黄金火山本身,更具冲击力!
瞬间,一堆堆灿烂夺目的黄金出现在众人眼前,反射出的光芒十分耀眼,刺得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百姓们大脑仿佛短暂空白,无法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死寂。
如同潮水退去后,露出的光秃秃的河床,诡异而又令人心悸。
那座还在不断喷发着黄金的火山,是这片死寂画布上,唯一在动的东西。
“哗啦啦……”
金锭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又像是一柄柄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高台下,那个之前为了一捧米而痛哭流涕的老农,跪在地上,浑浊的眼珠子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台上那座让他无法理解的金山。
他的嘴巴张得老大,哈喇子顺着嘴角流下来都浑然不觉。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然后……
他那空洞茫然的眼神,渐渐地,重新聚焦。
一抹极致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狂热,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点燃了他整个灵魂!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哑到了极点的尖叫,猛地从他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猛地抬起头,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上,泪水与鼻涕齐飞,表情扭曲到了极致!
“神……神仙……是神仙老爷啊!!!”
“噗通!噗通!噗通!”
他疯了一样,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自己的额头,狠狠地砸向地面!
一下!
两下!
三下!
鲜血,瞬间就从他的额角流淌下来,但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是用尽生命地嘶吼着,磕头着!
这一声尖叫,就像是一颗被丢进火药桶里的火星!
轰——!!!!
整个广场,那被压抑到极限,几乎要将人逼疯的死寂,在这一瞬间,被彻底引爆!
“啊啊啊啊啊啊!!!”
“韩圣主!!是韩圣主显灵了啊!!!”
“金子!是金子!老天爷啊!俺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金子!俺不是在做梦!俺不是在做梦啊!”
“呜呜呜呜……活菩萨!您就是俺们的活菩萨啊!”
疯了!彻底疯了!
数十万百姓,在这一刻,彻底挣脱了理智的束缚,陷入了最原始,最癫狂的崇拜之中!
他们哭着,笑着,尖叫着,嘶吼着!
无数人像那个老农一样,跪在地上,朝着高台之上那道玄衣身影,疯狂地磕头,仿佛要将脚下的青石板都磕碎!
那山呼海啸般的声浪,汇聚成一股足以撼动天地的狂潮,直冲云霄!
“谁!是谁他娘的说圣主大人是妖人?”
人群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屠夫,猛地站起身,通红的双眼扫视着四周,声如洪钟!
“这他妈的叫妖术?啊?”
“这要是妖术,俺求求老天爷,让这妖术天天来!天天来祸国殃民啊!”
“对!说得对!”
“那些天杀的造谣的畜生!他们是想害死我们啊!他们见不得我们过好日子啊!”
“韩圣主是神仙!是来救我们这些穷苦百姓的!谁敢再说圣主大人一句坏话,俺第一个跟他拼命!”
“拼命!!”
“拼命!!”
之前那些关于“韩云妖术祸国”的流言,在这一刻,甚至不需要去辩驳,就已经被眼前这金色的海洋,冲刷得一干二净,连半点痕迹都没剩下!
不仅如此,这股滔天的民怨,更是直接调转枪头,化作了对造谣者最恶毒的诅咒和最刻骨的仇恨!
高台一角,那个状若疯魔的世家探子,听着周围那排山倒海般的怒吼,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
与邺城那片被金色海洋淹没、被狂热信仰点燃的广场相比。
云州,通往州府的官道上,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哗啦啦……”
冰冷的秋雨,夹杂着刺骨的寒风,无情地抽打着大地。
泥泞的道路上,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身影,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跋涉。
此人,正是奉了邓家家主之命,前来联络袁肃的王谋士。
此刻的他,早已没有了在邓府时的从容与镇定。
连续十数日的风餐露宿、昼伏夜行,让他那张本就枯瘦的脸颊,更显憔悴。
身上的锦衣早已换成了最不起眼的粗布麻衣,上面沾满了泥点和草屑,斗笠下的双眼,布满了血丝,但那眼神深处,却依旧燃烧着一抹不甘的火焰。
“咳……咳咳……”
一阵寒风灌入领口,他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下,都牵动着肺腑,带来一阵阵刺痛。
该死的!
这鬼天气!
更该死的,是那个叫韩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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