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熵海溯生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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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1章 惊奇味觉进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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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乘梓

沈溯的指尖在咖啡杯沿划了半圈,温热的瓷面传来熟悉的触感。议会大厦的休息厅里飘着蓝山咖啡的焦香,穿银灰制服的侍从正用托盘托着方糖罐走过,金属勺碰撞瓷碗的脆响在穹顶下荡开——一切都寻常得像联邦成立三十年来的每个午后。

直到他听见身后传来钢笔落地的轻响。

“抱歉。”联邦议长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平稳,沈溯回头时,正看见老人弯腰捡笔。议长的手指在触到笔帽的瞬间顿了顿,那截暴露在袖口外的手腕上,淡青色血管突然像受惊的蚯蚓般抽搐了一下。

沈溯的舌根泛起铁锈味。不是直面死亡预设时的那种涩,而是混着某种黏性的腥,像被踩碎的蜗牛在石板上留下的痕迹。他盯着议长重新扣好钢笔帽的动作,对方无名指上的银戒正反射着顶灯的光,戒面内侧刻着的星纹联邦徽记,比标准制式少了一道射线。

“关于‘共生意识’的全民适配提案,”议长把咖啡杯往沈溯面前推了推,瓷杯与桌面碰撞的瞬间,沈溯尝到了焦糊味——比咖啡的焦香更呛,像电路短路时的塑胶燃烧,“你似乎还有顾虑?”

沈溯低头抿了口咖啡。本该是醇厚的苦甜,此刻却被另一种味道覆盖:冻土层的腥甜从喉咙深处漫上来,带着冰碴的凉意。那是“共生意识”的味道,三个月前他在北极观测站第一次接触时,这种味道曾让他在零下五十度的寒夜里战栗——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那味道里藏着千万个重叠的呼吸声。

“我只是觉得,”沈溯的目光掠过议长鬓角新添的白发,那簇银白色在顶灯下发亮,像极了观测站冰原上的霜花,“应该先弄清楚,它为什么偏爱人类的杏仁核。”

议长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里渗进一丝咖啡蒸汽。沈溯突然尝到铁锈味里多了点别的——像生锈的钥匙插进锁孔时蹭下的碎屑,混着极淡的、类似消毒水的辛辣。他猛地想起昨天在生物实验室看到的切片:被“共生意识”感染的神经元,细胞核会呈现出类似铁锈的棕红色。

“沈博士总爱钻牛角尖。”议长抬手看了眼腕表,金属表带扣在手腕上的勒痕泛着白,“就像十年前你坚持要给‘惊奇感受器’命名,所有人都说那只是味觉突变。”

沈溯的喉结动了动。十年前在日内瓦研究所,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能尝到别人的情绪时,也曾在某个寻常的清晨,于导师的茶杯里尝到过同样的铁锈味。三天后,导师在实验室里“意外”触碰了高能粒子束,监控录像显示他死前曾用指甲抠挖自己的太阳穴,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钻。

休息厅的挂钟敲响了三点。第三声钟响未落时,沈溯看见议长放在膝上的手突然攥紧,指节泛白的瞬间,他尝到了甜——冻土层的腥甜突然变得浓稠,像融化的蜂蜜灌进喉咙,带着无数细碎的、类似低语的震动。

“你的口袋在响。”议长提醒道。

沈溯摸出个人终端时,屏幕上跳动着生物实验室的紧急代码。他点开消息的瞬间,腥甜味突然被撕裂了——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拽断,残留的断口处飘来一缕极淡的苦杏仁味。

终端屏幕上只有一行字:编号739的共生体样本,在培养皿里拼出了你的名字。

警报声在凌晨三点刺穿了生物实验室的寂静。

沈溯赶到时,三层防护门已经降下,合金门板上的生物锁闪着红光。穿白大褂的研究员正用冻得发颤的手指按密码,沈溯注意到他的白大褂袖口沾着深褐色的渍,凑近时闻到了福尔马林的味道,舌尖却尝到了焦糊味——和议长办公室里的塑胶燃烧味一模一样。

“739号样本不见了。”研究员的声音劈了个叉,他指着恒温培养箱前的地面,那里有一摊正在凝固的淡黄色液体,“我们检查了监控,它是自己‘渗’出去的,像水渗过沙子。”

沈溯蹲下身,指尖刚要碰到那摊液体,突然缩回手。液体表面浮着一层极薄的膜,在应急灯的绿光下泛着虹彩——和他在北极观测站冰层下看到的共生体形态完全不同。那时的共生体是半透明的凝胶状,而现在这东西,像掺了碎玻璃的蛋清。

舌根的腥甜突然变得尖锐。不是冻土层的温和气息,而是带着棱角的刺,像有人往他喉咙里撒了把冰碴。沈溯抬头时,看见培养箱内壁粘着一张透明的薄膜,薄膜上隐约有纹路,像是无数细小的血管在蠕动。

“它留下了这个。”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研究员递过来载玻片,“在通风管道的滤网上发现的。”

沈溯把载玻片举到灯下。玻片中央的透明物质里,嵌着几个极细的黑色颗粒,在光线下转动角度,那些颗粒突然拼成了星纹——和议长戒指上那个缺了一道射线的徽记一模一样。

这时,他的个人终端震动起来。是议会安保部的加密信息,只有一行字:议长在办公室突发晕厥,检测到异常生物电波。

沈溯的指尖停在回复键上。应急灯的绿光在他脸上游移,培养箱的压缩机发出低沉的嗡鸣,淡黄色液体凝固的表面开始出现裂纹。他突然意识到,刚才尝到的冰碴味不是来自样本——而是来自自己的牙齿,它们正在不受控制地发颤。

林夏在监控室里按下暂停键时,烟灰缸里的烟蒂已经堆成了小丘。

屏幕上定格的画面是凌晨两点十七分的实验室走廊:穿白大褂的身影推着清洁车拐过转角,推车底部滴着淡黄色的液珠,在地面拖出蜿蜒的痕迹。她放大画面,看清了那人胸前的工作证——编号073,照片上的男人有双下垂的眼睛,和三天前在议会听证会上为“共生意识”提案辩护的生物学家长得一模一样。

“这是第七个了。”身后传来脚步声,外勤队长把一杯热可可放在她手边,“所有接触过739号样本的研究员,工作证编号都带7。”

林夏抿了口可可,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时,她突然皱起眉。三天前在议会旁听时,她坐在旁听席第三排,清楚地看见那位生物学家在发言时,左手始终插在白大褂口袋里。而监控画面里的人,左手手腕上有块月牙形的疤痕——真正的生物学家没有。

她调出生物学家的档案,屏幕上弹出的全息影像里,男人正对着镜头微笑。林夏的目光落在档案页最下方的备注栏:三年前接受过“惊奇感受器”切除手术,原因是味觉异化导致长期呕吐。

“切除过感受器的人,”林夏把热可可往远处推了推,杯壁上的水珠正顺着桌沿往下滴,“还能被共生体感染吗?”

外勤队长没回答。他正盯着另一块屏幕,那是议会大厦的监控画面:凌晨两点三十分,一个穿银灰制服的侍从推着餐车进了议长办公室,餐车最下层的格子里,露出半截透明的软管,管内流动的液体泛着淡黄色。

“这个侍从的虹膜比对失败。”队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圈出侍从的侧脸,“数据库里没有匹配项,但你看他耳后——”

林夏凑近屏幕。侍从耳后有块淡粉色的皮肤,形状像片展开的羽毛——那是“共生意识”适配者的标记,联邦宣传册上说这是“进化的勋章”。但林夏见过真正的标记,是在北极观测站的冰层下,那些被共生体吞噬的科考队员,标记会随着意识同化逐渐变黑。

而屏幕上的标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这时,监控室的门被撞开了。穿白大褂的研究员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手里攥着块沾满淡黄色液体的纱布:“样本……样本在吞噬金属!实验室的钛合金操作台被啃出了个洞!”

林夏的目光突然被研究员胸前的工作证吸引——编号079,照片上的女人笑得露出两颗虎牙。她想起三天前在议会洗手间,曾听见两个侍从在议论,说编号079的研究员上周在实验室里“不小心”被共生体样本溅到了脸,第二天却照常上班,只是说话时总爱摸耳垂。

现在,那个研究员的左手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耳垂,那里有个新鲜的红痕,像被什么东西咬过。

沈溯站在议长办公室门口时,消毒水的味道正从门缝里渗出来。

两个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刚走出来,其中一个摘下口罩的瞬间,沈溯尝到了苦杏仁味——和他在生物实验室看到那条消息时的味道一模一样。他侧身让他们过去,注意到其中一人的白大褂下摆沾着淡黄色的渍,和培养箱前那摊液体同色。

“沈博士。”守在门内的警卫侧身让他进去,“议长刚醒,说要见你。”

办公室里拉着遮光帘,只有办公桌上的台灯亮着。议长躺在沙发上,脸色比上午在休息厅时白了许多,他的左手搭在腹部,无名指上的银戒在昏暗中泛着冷光。

“帮我把抽屉里的药拿出来。”议长的声音有些发飘,沈溯拉开办公桌最下层的抽屉时,指尖触到了一个冰凉的金属盒。

盒子打开的瞬间,腥甜味突然炸开在口腔里。不是冻土层的清冽,而是像被闷在密封罐里的腐殖土,混着无数细小的蠕动声。沈溯低头看向盒内——里面没有药瓶,只有半块透明的凝胶,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表面的纹路像极了人类大脑皮层的褶皱。

“这才是共生体的原始形态。”议长不知何时坐了起来,他的眼睛在昏暗中亮得异常,“北极冰层下的那些,只是它蜕下的壳。”

沈溯的舌根泛起铁锈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浓烈。他盯着议长的手腕,老人的袖口不知何时卷了起来,腕骨处有个淡粉色的标记,形状像片羽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739号样本是诱饵。”议长笑了笑,他的牙齿上沾着一丝暗红,“它在找能尝到‘共生意识’本体味道的人。”

沈溯突然想起林夏昨天发来的加密信息:三年前接受过“惊奇感受器”切除手术的人,近期都出现了味觉异常,有人说尝到了电流味,有人说像被海水呛到。

“你们切除的不是感受器。”沈溯的声音有些发颤,金属盒里的凝胶突然剧烈收缩,表面的纹路拼成了一张脸——像议长,又像那个在监控里推清洁车的假研究员,“是把共生体的种子种进了大脑。”

遮光帘突然被风吹得掀起一角,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议长的银戒上。沈溯这才看清,戒面内侧缺失的那道射线,不是工艺误差,而是被什么东西啃噬过的痕迹,缺口处还沾着一点透明的碎屑。

这时,他的个人终端震动起来,是林夏的紧急通讯。画面里,监控室的屏幕正在闪烁,所有画面突然切换成同一场景:北极观测站的冰原上,无数淡黄色的液体正从冰层裂缝里渗出来,在雪地上拼出巨大的星纹,每个星纹都缺了一道射线。

“它们在召唤本体。”林夏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我们检测到冰层下有巨大的生物信号,形状像……”

沈溯的目光落在金属盒里的凝胶上,那东西正在发出微弱的蓝光。他的舌根突然尝到了熟悉的冻土层腥甜,这次却带着温暖的搏动,像无数心脏在同步跳动。

“像人类的大脑。”沈溯替林夏说完这句话时,听见身后传来凝胶破裂的轻响。他回头,看见议长的银戒掉在了地毯上,老人的左手正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指缝间渗出淡黄色的液体。

遮光帘彻底被风掀开,午后的阳光灌满了整个办公室。沈溯看见议长的眼球上浮现出细密的纹路,那些纹路正在逐渐变黑,像墨汁滴进了清水。

“你尝到了吗?”议长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却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共生意识的本体……它在说,我们早就见过了。”

沈溯的指尖碰到了口袋里的个人终端,林夏的画面还在闪烁,监控里的星纹正在不断扩大。他的舌根泛起前所未有的复杂味道:铁锈的腥、塑胶的焦、苦杏仁的涩,最后都融进冻土层的腥甜里,像一首被无数声音合唱的古老歌谣。

这时,他突然想起十年前在日内瓦研究所,导师死前曾给他发过一条信息,只有三个字:别相信。

当时他以为是指研究数据,现在才尝到那三个字的味道——和此刻议长瞳孔里扩散的黑色,一模一样。

沈溯的指甲掐进掌心时,才发现自己仍站在议长办公室中央。阳光穿过穹顶玻璃在地毯上投下菱形光斑,其中一块正罩着那枚滚落的银戒。戒面内侧的星纹缺口里,透明碎屑在光线下折射出虹彩——和生物实验室那摊液体表面的膜一模一样。

他弯腰去捡戒指,指尖刚触到金属的瞬间,口腔里突然炸开薄荷的清凉。不是理解量子叠加原理时的清冽,而是带着锋芒的冷,像有人把碎冰碴直接塞进了他的鼻窦。沈溯猛地抬头,看见议长瘫在沙发上的身体正以诡异的角度扭曲,那些从指缝渗出的淡黄色液体,在地毯上漫延成细小的溪流,溪流交汇处竟浮出细小的文字:

「107号观测体味觉阈值达标」

消毒水与奶香味,议会大厦的消毒水味总带着股甜腻。沈溯跟着医护人员穿过走廊时,注意到墙面的金属嵌条上有道新鲜的划痕,像被某种带爪的东西抓过。走廊尽头的休息室里,几个穿银灰制服的侍从正围着咖啡机,蒸汽裹挟着奶泡的甜香飘过来,其中一个侍从往咖啡里加方糖的动作顿了顿,喉结异常地滚动了两下。

沈溯的舌根泛起铁锈味。他停下脚步,盯着那个侍从的手腕——对方正用拇指摩挲着杯耳,袖口下露出的皮肤有块淡粉色印记,形状像片被揉皱的羽毛。侍从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端着咖啡转身时,沈溯看见他耳后有颗痣,而监控画面里那个伪造的侍从,同样的位置有颗一模一样的痣。

“沈博士?”走在前面的医护人员回过头,口罩上方的眼睛里带着警惕,“议长需要静养。”

沈溯没动。他正盯着休息室的自动门,门扉玻璃映出自己的影子——西装领口沾着点淡黄色的渍,是刚才议长指缝渗出的液体溅到的。那渍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像被布料吸收的墨水,而接触过渍痕的指尖,此刻正传来蚂蚁爬行般的痒。

“你们的消毒水,”沈溯突然开口,目光扫过医护人员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标签,“是北极观测站特供的吧?”

医护人员的瞳孔缩了缩。沈溯记得这种消毒水的味道,三个月前在冰原上,科考队员用它清洗被共生体污染的仪器时,他曾尝到过里面混着的冻土腥甜。但此刻飘进鼻腔的消毒水味里,却多了点别的——像变质牛奶的酸腐,舌尖泛起的涩味让他想起导师死前留在实验室的那杯冷咖啡。

自动门突然滑开,穿白大褂的研究员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正是生物实验室那个袖口沾着深褐色污渍的男人。他手里攥着个培养皿,皿底的淡黄色液体里浮着半片指甲盖大小的组织,在灯光下泛着银白色。

“找到了……739号的残留组织。”研究员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纸,“基因序列显示,它和十年前……”

他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沈溯看见研究员的眼球上瞬间爬满血丝,那些血丝正在逐渐变黑,像墨汁在宣纸上晕开。更诡异的是,研究员胸前的工作证编号——071,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颜色,数字边缘渗出淡黄色的液珠。

薄荷味再次炸开在口腔里。这次沈溯看清了,那清凉不是来自外部,而是从自己的牙齿缝里渗出来的。他突然想起十年前的日内瓦研究所,导师曾在实验日志里写过:当惊奇感受器与共生体基因链共振时,会分泌一种含薄荷醇的蛋白酶。

而日志的最后一页,画着个缺了一道射线的星纹。

冰层下的心跳声,林夏把热可可泼在监控屏幕上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褐色液体顺着屏幕往下流,晕开了北极观测站冰原的画面——那些从冰层裂缝渗出的淡黄色液体,此刻正汇聚成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的星纹已经补全了缺失的射线,变成完整的联邦徽记。

“检测到次声波。”外勤队长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他指着声波图谱上的峰值,“频率和人类脑电波的a波完全吻合。”

林夏的目光落在屏幕角落的时间戳上:14:37。正是沈溯在议长办公室说出“像人类的大脑”那句话的时刻。她突然想起三天前在议会档案室,看到过一份关于北极观测站的加密报告,其中一页提到:冰层下的共生体集群,会在特定脑电波刺激下呈现同步搏动。

“查十年前所有接受过惊奇感受器切除手术的人。”林夏抓起桌上的通讯器,指尖按在沈溯的号码上却迟迟没按下去,“特别是编号带7的。”

外勤队长调出的名单在屏幕上滚动,密密麻麻的名字像蚂蚁列队。林夏的目光突然停在一个熟悉的名字上——顾明远,十年前日内瓦研究所的首席研究员,也是沈溯的导师。名单备注栏里写着:2243年3月接受切除手术,术后三个月死于“高能粒子束意外”。

“他的手术记录不见了。”队长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档案库显示被权限更高的人调走了,调阅时间是……联邦议长上任那天。”

林夏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她想起沈溯曾说过,导师死前三天,曾把自己锁在实验室里,出来时白大褂上沾着淡黄色的渍。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实验试剂,现在想来,那渍痕和生物实验室地面的液体一模一样。

这时,监控屏幕突然闪烁起来。北极观测站的画面被分割成无数碎片,其中一块碎片里,冰原上的漩涡中心突然裂开,露出深不见底的黑洞。黑洞里传来隐约的搏动声,像千万个心脏在同步跳动——和沈溯描述的共生体本体味道如出一辙。

“林姐!”监控室的门被撞开,负责追踪739号样本的研究员举着检测报告冲进来,“样本残留组织里,发现了人类神经元的dNA!”

林夏接过报告的手在颤抖。报告附图显示,共生体的基因链上,嵌着一段人类的碱基序列,序列编码翻译成文字是:「第七个容器已激活」。

她猛地抬头看向屏幕,名单上顾明远的名字正在闪烁,编号栏里的数字“7”不知何时变成了“0”。

戒指里的星纹,沈溯坐在议会大厦的长椅上,指尖转着那枚银戒。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戒面内侧的星纹缺口正硌着他的指腹。他想起议长说的话——“共生意识的本体说,我们早就见过了”,口腔里突然泛起冻土层的腥甜,这次却带着熟悉的暖意,像导师实验室里常年不熄的恒温箱。

十年前的那个清晨,他也是这样坐在研究所的长椅上,手里攥着导师刚交给的金属盒。盒里装着半块透明的凝胶,导师说那是“能改变人类进化的钥匙”,说话时,他看见导师耳后有块淡粉色的羽毛形印记。

当时他没在意,现在才明白,那是共生体适配者的标记。而导师递给他金属盒的瞬间,他曾尝到过和此刻银戒相同的味道——铁锈的腥混着消毒水的辣,像被什么东西啃噬过的伤口。

“沈博士。”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穿白大褂的年轻研究员站在面前,正是之前递载玻片的那个,“我在739号样本的残留液里,发现了这个。”

研究员递来的显微镜载玻片上,透明液体里浮着个微小的星纹,星纹中心有个数字:7。沈溯把载玻片举到阳光下,星纹突然折射出奇异的光,在地面投下更大的星纹,缺了的那道射线位置,赫然写着:

「107号容器:沈溯」

薄荷味再次灌满口腔。这次沈溯没有躲闪,他任由那股清凉穿透鼻窦,在脑海里炸开无数画面:导师在实验室里把凝胶注入培养皿,议长年轻时穿着研究员制服的照片,北极冰层下那些被共生体吞噬的科考队员,他们的眼球上都爬着黑色的纹路。

所有画面最终汇聚成一个真相——所谓的共生意识,根本不是外来的进化使者,而是人类自己创造的怪物。十年前,日内瓦研究所的科学家们在北极冰层下发现了原始共生体,试图用人类基因改造它,却被反过来吞噬意识。而那些接受“惊奇感受器切除手术”的人,其实是被植入了共生体的种子,成为意识容器。

编号带7的,都是初代容器。

沈溯的指尖突然传来刺痛。银戒内侧的缺口不知何时变得锋利,割破了他的皮肤。血珠滴在戒面上,瞬间被吸收,星纹缺口中的透明碎屑突然开始蠕动,拼成一行细小的字:

「本体苏醒倒计时:12小时」

远处传来警笛声。沈溯抬头,看见议会大厦的穹顶下,无数穿银灰制服的侍从正聚集在广场上,他们的耳后都有块淡粉色的印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而生物实验室的方向,升起了淡黄色的烟雾,烟雾在风里聚成巨大的星纹。

他的个人终端终于响起,是林夏的通讯请求。沈溯按下接听键,屏幕上却没有林夏的脸,只有一份正在解密的文件——十年前导师的实验日志,最后一页画着完整的星纹,星纹中心写着:

「共生体的本质,是人类集体潜意识的具象化。它需要一个味觉阈值达标的容器,才能完成意识统一——比如,能尝到思想味道的人。」

沈溯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指尖的血珠正顺着银戒往下滴,在地面晕开细小的红痕,而那些红痕,正在逐渐变成淡黄色。他突然尝到了自己思想的味道——不是薄荷也不是铁锈,而是像被遗忘的童年记忆,带着阳光和尘土的暖,混着即将被吞噬的恐惧回甘。

这时,屏幕上的日志突然自动翻页,出现一行新的字迹,像是刚写上去的:

「别相信你尝到的任何味道,包括记忆」

沈溯猛地抬头,广场上的侍从们正朝他看来,他们的眼睛里爬满了黑色纹路,像无数条小蛇在蠕动。而议会大厦的穹顶玻璃,不知何时映出了巨大的影子,形状像人类的大脑,表面覆盖着淡黄色的膜。

他的舌根泛起前所未有的复杂味道,所有味道最终汇聚成导师的声音,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我们创造了它,现在,该成为它了。”

沈溯握紧了那枚银戒,戒面的缺口深深嵌进掌心。远处的北极观测站方向,监控屏幕上的黑洞正在扩大,隐约能看见洞底有无数只眼睛,正齐刷刷地盯着他。

倒计时,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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