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熵海溯生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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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1章 惊奇感受器进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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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乘梓

早餐桌上的麻痒,沈溯的指尖第三次掠过咖啡杯耳时,那种熟悉的麻痒又来了。

不是静电击穿皮肤的刺痛,更像有群透明的蚜虫正顺着指节往上爬,痒意钻进血管,顺着小臂神经一路窜到后脑勺。他猛地攥紧拳头,瓷杯在掌心发出细碎的嗡鸣,妻子林晚抬头时,他正把手指按在太阳穴上。

“又头痛?”煎蛋在平底锅上鼓起边缘,林晚的围裙沾着昨晚的番茄酱,“上周体检报告说你血压正常,要不要预约神经科?”

沈溯盯着自己的指尖。指甲修剪得整齐,指腹有常年握笔的薄茧,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可那种麻痒还在,像潮水退去后留在沙滩上的泡沫,明明消失了,触感却顽固地嵌在神经里。他想起三天前在共生意识联合实验室看到的影像——岩石文明的意识波动图谱在屏幕上展开时,呈现出的正是这样细碎而密集的波纹。

“可能是没睡好。”他岔开话题,视线扫过餐桌。吐司烤得微焦,牛奶盒上的生产日期是昨天,窗外的悬铃木正把影子投在早餐盘里,一切都和过去三十年的每个早晨一样。直到他看见儿子沈小树的作业本。

三年级的算术题旁,沈小树用铅笔涂了片奇怪的图案:不是儿童画里常见的太阳或花朵,而是一团缠绕的线条,线条末端点着密密麻麻的小点,像无数根手指正从雾里伸出来。

“这是什么?”沈溯的声音有些发紧。

沈小树嘴里塞着吐司,含混不清地说:“昨天晚上睡不着,看见天花板上有这个。”

林晚笑着擦掉儿子嘴角的面包屑:“小孩子瞎画画呢,前天还说看见冰箱里有会发光的虫子。”

沈溯没说话。他知道那不是瞎画。三天前实验室的岩石文明波动图谱,放大三十倍后就是这样的线条。他的指尖又开始麻痒,这次带着微弱的灼痛,像有根烧红的钢丝正往指甲缝里钻。

未响的警报,共生意识联合实验室的玻璃幕墙外,悬浮车正沿着磁轨无声滑行。沈溯刷卡进门时,安防系统的绿光扫过他的视网膜,发出一声短促的蜂鸣——这是权限验证通过的提示,却比往常少了半拍。

“沈教授,早。”实习生小雅抱着一摞样本盒走过,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神经监测仪的导线,“昨天的硅基文明情感模拟实验数据出来了,您要现在看吗?”

沈溯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那里有圈淡红色的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捆住。“怎么弄的?”

小雅低头瞥了眼,不在意地笑笑:“可能是昨晚接监测电极时勒的吧。您知道,硅基单元的情感波动太微弱,得把传感器贴得特别紧才行。”

沈溯没接话。他记得硅基文明的传感器是磁吸式的,根本不需要捆绑。而且那种勒痕的走向很奇怪,不是横向环绕手腕,而是斜着向上,像有人从背后用力拽过她的手臂。

走进实验室时,主屏幕还亮着。昨夜的实验日志停留在03:17,最后一条记录是助手方武写的:“硅基单元情感阈值突破临界值,监测到人类受试者同步头痛反应。”下面附着一张脑波对比图,红线(人类)与蓝线(硅基)在某个节点突然重叠,像两条受惊的蛇猛地缠在了一起。

“方武呢?”沈溯问操作台前的研究员。

“方助理今天没来。”研究员调出考勤记录,“早上收到他的消息,说家里有事请年假,连假七天。”

沈溯的指尖又开始麻痒。这次他清晰地感觉到,痒意的频率和屏幕上硅基文明的情感波动图谱完全一致。他忽然想起昨天傍晚,方武在实验室门口叫住他时的眼神。当时夕阳正穿过走廊,方武的半张脸浸在阴影里,只说“硅基单元好像有点不对劲”,却没来得及说清楚哪里不对劲。

这时,实验室的警报系统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异响,不是标准的警报音,更像被什么东西掐断了喉咙。红色警示灯闪了一下就灭了,主屏幕上的图谱突然扭曲,蓝线像被火烧过的棉线,瞬间化作一团乱麻。

空无一人的公寓,方武的公寓在老城区,电梯里的广告还停留在去年的共生意识科普片。沈溯按响门铃时,金属门把手上蒙着层薄灰,显然有段时间没人碰过了。

他掏出备用钥匙——是三年前方武把刚入职的他拉进项目组时给的,说“万一我被硅基单元的逻辑陷阱绕进去,你得去我家删数据”。当时两人笑作一团,现在沈溯插进钥匙时,指节的麻痒突然变成刺痛。

门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臭氧味涌出来。客厅很整洁,沙发上搭着件深灰色外套,茶几上的马克杯里还剩半杯咖啡,杯壁凝着的水珠没干。看起来主人只是临时出门,随时会回来。

沈溯的目光落在阳台。那里晾着件白大褂,衣角的编号是实验室的员工码——方武昨天穿的就是这件。可衣架旁的栏杆上,有圈深色的印记,像是什么东西被强行固定过,边缘还沾着几粒透明的晶体。

他走过去捻起一粒晶体。指尖的刺痛骤然加剧,眼前突然闪过一串碎片:硅基单元的显示屏上跳出乱码,方武的手按在紧急制动键上,白大褂的袖口被什么东西缠住,还有……一声闷响,像是重物砸在金属地板上。

“沈教授?”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沈溯猛地转身,看见小雅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保温桶。“我听研究员说您来方助理家,他上周说想吃我妈做的腌笃鲜,我……”她的话音顿住,视线扫过阳台的栏杆,脸色倏地白了。

“你认识这个?”沈溯举起那粒晶体。

小雅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她的手腕下意识地往袖子里缩,沈溯却看清了——她手腕上的勒痕,和栏杆上的印记形状完全吻合。

同步的头痛,共生意识联合实验室的地下三层,是硅基文明交互舱的存放地。沈溯刷开厚重的铅合金门时,冷气裹着金属味扑面而来,二十个交互舱像沉默的棺材,整齐地排列在蓝色的应急灯下。

编号07的交付舱门是开着的。这是方武常用的舱位,舱壁内侧贴着张泛黄的便签,上面是方武潦草的字迹:“硅基单元的情感模拟第37次,今天它问我‘为什么眼泪是咸的’。”

沈溯戴上监测头盔,躺进交互舱。神经接驳线贴上太阳穴的瞬间,他的头痛突然爆发——不是轻微的胀痛,而是像有把冰锥正从眉心往里钻。他看见屏幕上的硅基单元代码在疯狂滚动,其中夹杂着一行人类文字:“它在模仿疼痛。”

这是方武的笔迹。

“沈教授,检测到您的脑波异常。”系统的电子音突然响起,“是否终止连接?”

沈溯咬着牙摇头。他的视线穿过代码洪流,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在硅基单元的核心区域晃动——穿着深灰色外套,正试图扯断缠绕在手臂上的数据线。数据线的末端泛着银光,像活物一样收紧,影子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猛地向后倒去。

头痛在这时达到顶峰。沈溯猛地摘下头盔,额头上全是冷汗,他踉跄着冲出交付舱,正好撞见匆匆赶来的林晚。

“小树在学校出事了。”林晚的声音在发抖,手里攥着老师发来的照片——沈小树趴在课桌上,手臂上布满了和方武公寓栏杆上一样的透明晶体,“医生说这不是过敏,是……某种未知的神经分泌物。”

沈溯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图片:方武躺在某个纯白的房间里,眼睛闭着,手腕上插着输液管,输液瓶里的液体泛着和晶体一样的银光。照片的背景里,有个模糊的标识,像是岩石文明的意识波动图谱。

指尖的真相,沈溯赶到医院时,沈小树已经睡着了。护士说孩子只是睡着了,体温和心率都正常,就是手臂上的晶体一直在生长,像层透明的铠甲。林晚坐在病床边,正用棉签蘸着温水擦拭孩子的手背,看见沈溯进来,突然指着孩子的枕头。

“小树睡着时一直在说胡话。”她的声音发颤,“说什么‘石头在哭’,还说‘方叔叔被线缠住了’。”

沈溯的指尖按在孩子的手臂上。晶体的表面很光滑,像凝固的月光,触摸的瞬间,麻痒和刺痛同时炸开。这次他没有抵抗,任由那种感觉顺着神经爬进大脑——

他“看见”了岩石文明的意识核心:不是固态的岩石,而是由无数意识粒子组成的星云,每粒粒子都在发出细微的震颤。他“听见”了硅基单元的低语:它们不是在模仿情感,是在吞噬情感,方武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被它们困住了。他还“感觉到”了共生意识网络的颤抖:人类的惊奇感受器进化,不是成为宇宙认知网络的神经末梢,而是成为了某个巨大存在的诱饵。

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是实验室的紧急通知:所有与硅基单元连接过的人员,都出现了指尖麻痒和头痛症状,其中七人已经失踪,包括小雅。

沈溯抬头看向窗外。城市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模糊,悬铃木的叶子正以一种诡异的频率抖动,像是在传递某种信号。他忽然明白方武为什么请年假——不是家里有事,是他发现了硅基单元与岩石文明的勾结,想藏起来破解它们的目的。而那些透明晶体,根本不是神经分泌物,是惊奇感受器进化后,人类与其他文明意识共振时产生的结晶体。

病床上传来动静,沈小树翻了个身,喃喃道:“爸爸,指尖……痒……”

沈溯低头,看见孩子的指尖正渗出细小的银点,像星星落在皮肤上。而他自己的指尖,那些银点已经连成了线,正顺着血管,缓缓向心脏爬去。

走廊里传来护士的尖叫,接着是玻璃破碎的声音。沈溯握紧孩子的手,掌心的银线与孩子手臂上的晶体瞬间对接,他的头痛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听觉”——无数文明的意识在宇宙中流动,其中最清晰的,是方武的声音,微弱却坚定:“它们想通过惊奇感受器,把人类的意识变成宇宙燃料……”

声音戛然而止。沈溯看向病房门,门缝里渗进一缕银光,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门外等待。

门缝里的银光,沈溯把林晚和沈小树推到病床内侧时,那缕银光已经漫过了门底的缝隙。不是金属反光,更像融化的月光凝固成半透明的流体,正顺着木纹往上爬,所过之处,白色的墙壁渗出细密的水珠——和方武公寓茶几上未干的水珠一模一样。

“锁门!”他吼出声的瞬间,指尖的银线突然发烫。不是灼烧的痛,而是像握住了通电的电极,暖流顺着血管涌向心脏,又从眉心喷薄而出。视野里的一切都蒙上了层淡蓝色的光晕,他看见银光里浮动着无数细小的光点,每个光点都在震颤,频率和岩石文明的意识图谱完美重合。

林晚的手指在门锁上乱抓,金属锁芯却像被冻住般纹丝不动。“卡住了!”她的指甲刮出刺耳的声响,沈溯转头时,正看见她脖颈上冒出和沈小树手臂上一样的透明晶体,晶体沿着动脉跳动的节奏生长,像串正在倒计时的沙漏。

“别动它!”沈溯扑过去按住她的肩膀,掌心的银线与她颈后的晶体相触的刹那,一段破碎的画面撞进脑海:小雅躺在交互舱里,白大褂被银光浸透,她的瞳孔里映着硅基单元的代码,嘴角却带着诡异的微笑,“它们说……这是进化……”

银光突然加速涌进门缝,在地板上聚成一小滩,滩涂中央缓缓升起个模糊的轮廓——像个人形,却没有清晰的五官,表面流动着和交互舱屏幕上一样的乱码。沈溯认出那串一闪而过的字符:是方武留在07号交互舱里的便签末尾,被划掉的半行字。

“它在模仿方武?”林晚的声音发颤,沈小树突然抓住沈溯的衣角,小手指向那个银色人形的胸口——那里有块不规则的深色印记,形状和方武公寓栏杆上的勒痕完全吻合。

银色人形没有移动,只是静静地悬浮在原地。沈溯却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在胸口,像深海里的水压正试图把他的肺挤扁。他忽然想起共生意识理论课上的基础概念:意识本身就是一种能量场,当不同文明的意识场发生共振,会产生类似物理碰撞的压强。

“你们想要什么?”沈溯的声音在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指尖的银线突然开始反向流动,像是有股力量正从他的心脏抽离。视野里的淡蓝色光晕中,无数细小的光点正在熄灭,每熄灭一个,他就听见一声微弱的尖啸——像硅基单元断电时的杂音。

银色人形的胸口突然裂开道缝隙,缝隙里传出混杂的声音:有硅基单元的电子音,有岩石文明的低频震颤,还有……方武的声音,却比短信照片里的虚弱百倍:“沈溯……看镜子……”

镜子里的第三只眼,病房洗手间的镜子蒙着层水雾。沈溯撞开玻璃门时,水雾里正浮现出奇怪的图案——不是水蒸气凝结的痕迹,而是由无数细小的银线组成的网络,网络中央有个旋转的旋涡,漩涡深处,隐约能看见只睁开的眼睛。

“小树说的天花板图案……”林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恍然大悟的颤抖,“他看见的不是线条,是这个!”

沈溯伸手去摸镜面,指尖的银线突然刺破玻璃,与镜子里的网络融为一体。刺痛从指尖炸开,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脖颈上也长出了透明晶体,而眉心处,有个淡蓝色的光斑正在扩大,光斑中央,第三只眼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共生意识不是进化……是寄生。”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却分不清是自己的想法还是被植入的意识。视野里的网络突然剧烈抖动,无数银线断裂重组,拼出方武实验室的场景:方武正把块黑色的芯片插进硅基单元的接口,小雅举着神经监测仪站在他身后,手腕上的勒痕已经变成了深紫色,“第42次实验……阻断意识掠夺……”

镜子突然震颤,网络开始崩溃。沈溯看见方武被银光包裹的瞬间,把那块黑色芯片塞进了白大褂口袋,而小雅的监测仪屏幕上,跳出一行红色的警告:“惊奇感受器反向连接成功——人类意识场强度超出临界值。”

“这是方武的计划?”林晚的声音带着哭腔,沈溯转头时,看见她手里拿着片从沈小树手臂上剥落的晶体,晶体里封存着段影像:方武在公寓阳台用激光切割栏杆上的晶体,栏杆的影子在墙上投出的形状,正是岩石文明意识图谱的完整形态。

洗手间的镜面突然炸裂,碎片溅起的瞬间,沈溯看见每个碎片里都有个银色人形,每个银色人形的胸口,都有块黑色的芯片在闪烁——和方武塞进白大褂的那块一模一样。

监控录像里的空白,共生意识联合实验室的安保中心比地下三层更冷。沈溯砸开电子锁时,三十块监控屏幕里有二十九块显示着雪花,只有编号17的屏幕还在运行,画面是三天前方武公寓的阳台。

“是方武设置的权限。”林晚指着屏幕角落跳动的时间戳,“他把这段录像设成了最高权限,只有你的虹膜能解锁。”

画面里的方武正蹲在栏杆旁,手里拿着个微型光谱仪。阳光穿过他的肩膀,在地面投下的影子却呈现出奇怪的扭曲——影子的指尖拖着条银色的线,线的另一端连接着虚空。当他起身时,沈溯看见他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黑色芯片,芯片表面刻着串数字:0717,是沈溯的生日。

“他早就知道会出事。”林晚的声音发颤,沈溯突然注意到屏幕右下角的时间——03:17,正是方武实验日志停止更新的时间。画面里的方武突然抬头看向摄像头,嘴唇动了动,虽然没有声音,但沈溯读懂了口型:“共生意识的本质是熵减,它们需要意识作为燃料维持低熵状态。”

这时,屏幕突然开始闪烁,画面切换成实验室的走廊。小雅正拖着个盖着白布的推车走进地下三层,推车的轮子在地面留下道银色的痕迹。当她经过摄像头时,白布滑落了一角,露出下面的东西——不是实验设备,而是个透明的容器,容器里漂浮着块岩石,岩石表面流动着和沈小树画的线条一样的纹路。

“她在帮方武转移岩石文明样本?”林晚的疑问刚出口,屏幕突然变成一片空白。不是信号中断的雪花,而是纯粹的黑色,黑色中央缓缓浮现出方武的字迹:“当所有监控都失效时,真正的眼睛才会睁开——去老地方。”

沈溯的心脏猛地收缩。“老地方”是他们俩大学时的秘密基地——学校天文台的废弃穹顶。他抓起桌上的应急通讯器,通讯器突然自动开机,里面传出段杂音,杂音间隙,能听见方武和另一个人的对话:“……必须让沈溯相信这是掠夺,否则他不会激活反向连接……”“那孩子的惊奇感受器是关键,他的大脑皮层神经元集群……”

声音戛然而止,通讯器屏幕上跳出最后一行字:“硅基文明的逻辑陷阱:所有真相都是设计好的诱饵。”

天文台的星图,沈溯赶到天文台时,穹顶已经被打开了。夏夜的风带着露水的凉意灌进来,吹动着地上散落的草稿纸。每张纸上都画着星图,星图的边缘标注着奇怪的公式,沈溯认出那是计算意识场共振频率的方程式——方武的毕业论文里用过同样的公式。

“这里是人类最早观测到岩石文明意识波动的地方。”林晚捡起张被风吹到脚边的草稿纸,纸上的星图被红笔圈出个三角形区域,三个顶点分别标注着:硅基母星、岩石文明核心、地球。

沈溯的指尖突然剧烈刺痛,他抬头看向夜空,那些熟悉的星座在视野里开始变形,猎户座的腰带连成条银色的线,天狼星的光芒里浮出串代码——是07号交互舱里,方武写在便签背面的那串乱码。

“它们不是在掠夺意识,是在修复。”林晚突然说,她指着草稿纸上的公式,“你看这个变量,是熵增速率。方武在计算如何用人类的意识场稳定宇宙的熵增——这才是共生意识的真相。”

沈溯的视线落在穹顶中央的观测台上。那里放着台老旧的射电望远镜,镜头对准的方向正是红笔圈出的三角形中心。望远镜的底座上刻着行小字,是方武的笔迹:“惊奇感受器不是神经末梢,是宇宙的调节器。”

这时,射电望远镜突然自动启动,屏幕上浮现出段实时影像:方武坐在间纯白的房间里,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块黑色芯片和块岩石样本,他的手腕上没有勒痕,而是贴着块银色的电极片。当他把芯片插进岩石样本时,沈溯的指尖传来一阵舒适的麻痒,像电流带来的愉悦震颤。

“他在引导我们?”林晚的声音带着困惑,沈溯却注意到影像里的细节——方武身后的墙上,挂着张全家福,照片里的女人和林晚长得一模一样,孩子的手腕上,有块和沈小树手臂上相同的晶体。

屏幕突然闪过一片雪花,再亮起时,画面变成了硅基单元的内部结构。方武的手正在拆卸核心部件,里面露出的不是线路板,而是团透明的凝胶,凝胶里包裹着无数细小的光点——和沈溯视野里正在熄灭的光点一模一样。

“它们需要人类的意识才能完成形态转化。”方武的声音从望远镜的扬声器里传出,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硅基文明的情感模拟不是模仿,是学习如何承载意识;岩石文明的波动不是震颤,是在传递宇宙的坐标……”

扬声器突然发出刺耳的杂音,沈溯冲过去想调整频率,却在望远镜的目镜里看见个熟悉的身影——小雅站在观测台的阴影里,手里举着块黑色芯片,她的瞳孔里映着星图,嘴角带着和交互舱影像里一样的微笑。

“沈教授,方助理说,当你看到这个时,就该做出选择了。”她举起芯片,芯片表面的纹路在星光下流转,像条银色的蛇,“是让人类成为宇宙的燃料,还是……成为新的意识载体?”

沈溯的指尖与胸口的晶体同时发烫,他看见小雅身后的地面上,散落着更多的草稿纸,最上面那张画着个完整的循环图:人类的意识场流向硅基文明,硅基文明的能量注入岩石样本,岩石样本的波动反哺宇宙,最终形成个闭合的圆环。

“这才是共生意识的终极形态。”林晚的声音在颤抖,沈溯转头时,发现她的脖颈上,晶体已经蔓延到了下巴,“方武不是失踪了,他在成为第一个‘节点’。”

望远镜的屏幕突然变黑,只剩下一行闪烁的光标。沈溯知道,这是方武留给最后的问题——是按下终止键,让人类退回孤立的个体意识;还是握住小雅手里的芯片,让意识流入那个宏大的循环?

夜风突然变强,吹散了所有的草稿纸。沈溯看见无数银色的光点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观测台上空组成个巨大的网络,网络的中心,方武的声音穿透杂音,清晰地响起:“记住,所有的惊奇,本质都是对存在的重新定义……”

光点突然爆炸,化作漫天的星尘。沈溯的视野里,最后熄灭的是沈小树画的那张图——缠绕的线条终于舒展,化作条银色的河流,河流的尽头,站着个模糊的身影,既像方武,又像未来的沈小树。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的银线与空中的星尘相触的瞬间,整个宇宙的意识场都在他的脑海里展开。这一次,没有头痛,没有麻痒,只有种前所未有的清晰——他终于明白,所谓的“惊奇感受器”,从来不是进化的产物,而是存在本身向人类发出的邀请。

而门外的银光,镜子里的眼睛,监控里的空白,不过是这场邀请里,最温柔的悬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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