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刚刚散去,慈云寺的山门前便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惊起了寺前古柏上栖息的几只麻雀。
一辆朱漆描金的华丽马车缓缓停在石阶前,拉车的两匹枣红马打着响鼻,喷出白色的雾气,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凝结成短暂的白烟。
车帘被一只保养得宜的手轻轻掀起,那手指纤细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涂着淡粉色的蔻丹。
\"到了吗?\"宋夫人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微微发颤。她那张平日里总是端庄秀丽的面容此刻满是忧色,精心描画的柳叶眉紧紧蹙在一起,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她手中攥着的绣帕已经被揉得不成样子,上面绣着的并蒂莲图案被她的指甲掐出了几道深深的痕迹。
宋知府先一步下车,他今日特意穿了一身靛青色的锦缎官服,腰间玉带上缀着的和田玉佩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他转身扶住夫人时,手指不自觉地收紧,这几日的奔波让这位平日里总是精神矍铄的知府大人看起来苍老了许多,眼角的皱纹更深了,鬓边的白发也多了几缕。
方丈早已闻声而来,站在山门前双手合十。老僧身披褐色袈裟,手持一串乌黑发亮的紫檀念珠,白须在晨风中轻轻飘动。
他慈祥的目光落在宋夫人身上,这位贵夫人双腿打着颤,下车时险些跌倒,连忙示意身旁的小沙弥上前搀扶。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远道而来,贫僧有失远迎。\"方丈的声音温和而沉稳,像是山间流淌的清泉。
宋夫人几乎是跳下马车的,连裙角被车辕勾住都顾不得整理。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发间的金步摇随着急促的步伐叮当作响,在晨光中划出一道道弧线。
\"大师,我女儿现在可还安好?\"她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眼角微微发红,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她精心描画的妆容下,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老僧温声答道:\"贵夫人的女儿安好,正在西厢静室休息。\"他的声音不疾不徐,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
宋夫人闻言,立刻欣喜地抓住身旁丈夫的手。\"老爷,你听见了吗?雨薇她好好的!\"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让它落下来。
宋知府安抚地拍了拍夫人的手背,转向方丈深深一揖。他的动作有些僵硬,\"多谢大师救命之恩。不知小女现在情况如何?明远在信中说...\"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阿弥陀佛。\"方丈微微摇头,示意他们边走边说。老僧的步伐稳健,褐色的袈裟在晨风中轻轻摆动,\"女施主身体已无大碍,只是...\"他顿了顿,白眉下的眼睛微微眯起,斟酌着用词,\"记忆…\"
宋夫人的脚步猛地一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她紧紧攥住宋知府的衣袖,指节发白,\"什么意思?雨薇她...不记得我们了?\"她的身子晃了晃,险些站立不稳,幸好被宋知府及时扶住。
\"夫人莫急。\"宋知府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妻子,他的手臂坚实有力,他转头急切地看向方丈,眼中满是恳求:\"大师,能否先带我们去见见小女?\"他的声音里带着焦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当然可以,两位请随贫僧来。\"方丈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身引路。
宋夫人顾不得仪态,几乎是小跑着跟上。她的绣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急促的\"嗒嗒\"声,裙裾翻飞间,露出鞋面上已经沾满尘土的并蒂莲绣花。她的心跳得厉害,像是要跳出胸膛,手心全是冷汗,连帕子都被浸湿了。
穿过幽静的庭院时,宋夫人突然停下脚步。她的目光被一株开得正盛的桂花树吸引,金黄色的花朵在晨光中熠熠生辉,散发出阵阵甜香。
\"雨薇最喜欢桂花了...每年这个时候,她都要亲自采了做桂花糕...\"一滴泪珠不受控制地滚落,在她精致的妆容上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
宋知府心疼地为妻子拭去泪水,自己也忍不住眼眶发热。他想起去年秋天,女儿在院子里采摘桂花时欢快的身影,那时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只是紧紧握住妻子冰凉的手。
方丈在回廊尽头停下,指着前方一间僻静的禅房。那禅房掩映在一片竹林中,窗前一株老梅树已经结出了青涩的果子。\"女施主就在里面休息。不过...\"他犹豫了一下,白须微微颤动,\"陆施主也在里面。\"
宋夫人此刻哪还顾得上这些,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前,却在即将推门时迟疑了。她的手悬在半空,微微发抖,指尖冰凉:\"老爷,我...我害怕...\"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眼中满是恐惧,害怕看到女儿陌生的眼神。
宋知府握住夫人冰凉的手,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他感觉到妻子的手在发抖,却还是紧紧回握住他,方丈见状,默默退到一旁,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小沙弥们也都识趣地退开,给这一家人留出空间。庭院里一时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那扇老旧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宋夫人的手抖得厉害,最后还是宋知府帮着推开了门。门轴转动的声音让宋夫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室内的景象让宋夫人瞬间红了眼眶——她的宝贝女儿靠坐在窗边的软榻上,一袭素白的衣裙,没有任何装饰,朴素得让人心疼。乌黑的长发简单地挽起,用一根木簪固定,没有往日的珠翠点缀,却依然美得惊心动魄。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苍白的脸上,勾勒出精致的轮廓,却显得那么脆弱,那么陌生。女儿的手里捧着一本佛经,泛黄的纸页在她纤细的指间微微颤动,却似乎没有在看,目光茫然地望向窗外,像是透过那片竹林在寻找什么。
而更让宋夫人心碎的是,女儿看向他们的眼神里,满是困惑和疏离。那眼神就像在看陌生人一样,没有往日的亲昵和依赖,让宋夫人的心像被刀绞一般疼痛。她多希望女儿能像从前一样,甜甜地喊她一声\"娘亲\"。
\"雨薇...\"宋夫人哽咽着唤道,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生怕惊扰了女儿。她的双腿发软,靠着宋知府扶着,她的手指紧紧攥着丈夫的衣袖。
陆明远闻声回头,连忙起身行礼。他的动作有些僵硬,\"岳父、岳母。\"他的声音沙哑,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他的衣衫皱巴巴的,衣襟上还沾着些药渍,头发也有些凌乱,即便如此,他仍然保持着读书人的礼节,深深一揖。
宋夫人的目光牢牢锁在女儿身上。她看到女儿微微蹙眉,有些不安地往榻里缩了缩,那陌生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剜着她的心。
女儿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宋夫人再熟悉不过了。她多想像从前一样,上前握住女儿的手,告诉她不要害怕,可是现在...
\"这位夫人是...?\"宋雨薇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不确定。她的眉头微皱。她的眼神飘忽,在宋夫人和宋知府之间来回游移,最后落在陆明远身上,像是在寻求帮助。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宋夫人。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往下掉。精心描画的妆容被泪水冲花,颤抖着伸出手,又怕吓到女儿,僵在半空。她的嘴唇颤抖着,无助地看向丈夫,眼中满是痛苦和哀求。
\"我是...我是你娘啊...\"宋夫人的声音支离破碎,身子摇摇欲坠。她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疼痛,那个从小在她怀里撒娇的女儿,如今竟然认不出她了。她多想像从前一样,把女儿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告诉她一切都好。
宋知府连忙扶住妻子,自己的眼眶也红了。他看着女儿茫然的眼神,心如刀绞,\"雨薇,我是爹爹啊...\"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掩饰不住的伤痛。他多希望女儿能像从前一样,甜甜地喊他一声\"爹爹\",然后扑进他怀里撒娇。
宋雨薇困惑地看着眼前这对衣着华贵的夫妇。那位夫人的泪水让她心头莫名一紧,却又想不起为何。她求助般地看向陆明远,后者给了她一个安抚的微笑。
这几日来,这个自称是她夫君的男子一直守在她身边,虽然她不记得他,却莫名感到安心。他的眼神温柔,给了她莫名的安全感。
\"抱歉,我...我真的记不起来了...\"宋雨薇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的头疼了起来,她皱起眉头,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宋夫人再也忍不住,扑到榻前紧紧抱住女儿。她闻着女儿发间熟悉的桂花香,哭得像个孩子:\"没关系...没关系...娘在这里...娘会一直陪着你...\"她的泪水打湿了女儿的衣襟,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她的手指轻轻抚过女儿的长发,像是在确认这不是一场梦。
宋知府站在一旁,看着妻子和女儿相拥的画面,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陆明远默默退到角落,给她们留出空间,陆明远站在窗边,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窗外的桂花随风飘落,有几片调皮地落在母女相拥的身影上,见证着这感人至深的重逢。
微风吹动窗帘,带来阵阵花香,却吹不散室内的哀伤与温情。禅房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混合着桂花的甜香,还有那无法言说的亲情,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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