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全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了。
“王爷……您看……”
“本王知道了。”
萧煜终于开了口，声音冷淡。
他调转马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留给众人一个背影。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刘全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眼神深处，闪过阴狠与不屑。
摄政王又如何？
如今这宫里，已经是云家的天下了！
王府书房内。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萧景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表兄！这云家父女，分明就是把持宫禁，挟天子以令诸侯！他们连你的面子都敢驳，这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气得在屋里团团转，像一头被困住的猛虎。
“表兄，咱们不能再这么等着了！依我看，就该直接带兵闯进去！我倒要看看，谁敢拦你！”
“然后呢？”
一直沉默不语的楚玄逸，轻轻摇着扇子，开了口。
“带兵闯宫，这可是谋逆的大罪。到时候云家只要振臂一呼，说你摄政王意图弑君篡位，你觉得，朝中那些墙头草，会帮谁说话？”
萧景的脚步一顿，涨红了脸，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那……那也不能就这么干看着啊！”他憋了半天，才闷闷地说道。
“这算怎么回事！皇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这大周的江山，难道就要落到云家那帮奸贼手里吗！”
“不会的。”
萧煜的声音，平静而笃定。
他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那棵已经开始落叶的梧桐树，眼神幽深。
“他们既然把戏台子搭起来了，就总有要唱戏的时候。我们等着看戏，就好了。”
他的话，让萧景和楚玄逸都愣住了。
等着看戏？
这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很快，他们就明白了萧煜的意思。
三日后，早朝。
这是自秋猎惊变后，第一次正式的朝会。
文武百官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站在了金銮殿上。
龙椅之上，空空如也。
但在龙椅的后面，却垂下了一道厚厚的明黄色珠帘，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人影，正端坐在那里。
“陛下龙体尚未痊愈，圣上口谕，今日起，垂帘听政。”
掌印太监刘全，捏着嗓子，高声宣布道。
百官哗然！
垂帘听政？
这在大周朝，可是闻所未闻之事！
云丞相立刻站了出来，一脸悲戚地说道：“陛下圣体为重，我等臣子，自当体谅。有摄政王殿下与老臣在，定能为陛下分忧，辅佐朝政，绝不让宵小之辈，有可乘之机！”
他说得大义凛然，仿佛自己真是忠心耿耿的肱股之臣。
萧煜站在百官之首，面无表情，眼神如刀。
好一出双簧。
好一个“垂帘听政”！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刘全的声音再次响起。
朝臣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人敢开口。
就在这时，珠帘之后，那个模糊的人影，动了一下。
一道略显沙哑，却依稀能听出是景明帝的声音，传了出来。
“朕……听闻，吏部右侍郎王振，近日身体不适，多次告假。想来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摄政王，你看呢？”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萧煜的身上。
吏部右侍郎王振，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更是萧煜一手提拔起来的得力干将，平日里没少弹劾云家的党羽。
说他身体不适？
前天还有人看到他在街上追着一个小偷跑了两条街呢！
这分明，是要动他的人！
萧煜抬起眼，看向那道珠帘，声音平稳。
“回陛下，王侍郎忠于职守，勤勉有加，前日还曾就秋税一事与臣商议至深夜，并未见其有何不适。陛下是否……听信了谗言？”
他这话说得，已经很重了。
几乎是在当面指责“皇帝”偏听偏信。
金銮殿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珠帘后的那个人影，沉默了片刻。
然后，那声音再次响起，带上了一丝不悦。
“摄政王这是……在质疑朕的判断吗？朕也是体恤老臣，既然王侍郎如此鞠躬尽瘁，那便让他……荣归故里，颐养天年吧。朕，不忍再看他为国事操劳了。”
此话一出，满朝皆惊！
这哪里是体恤！
这分明就是罢免！
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没有，就直接把一个二品大员给撸了！
王振本人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当场就要出列辩驳，却被身边同僚死死拉住。
还没等众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那声音又继续说道：
“王侍郎的位置空了出来，总要有人顶上。云丞相，你那个侄子，叫云什么的来着？上次在围场，护驾有功，朕看，是个可造之材。就让他，暂代吏部右侍郎一职吧。”
轰——
这一下，整个金銮殿都像是炸了锅！
云丞相那个侄子？
云峰？
那个除了吃喝嫖赌，斗鸡走狗，什么都不会的京城第一纨绔？
让他去当吏部右侍郎？
这吏部可是掌管着天下官员的升迁调补！
让他去，那大周的官场，岂不是要变成他们云家的菜园子，想种谁就种谁了？
“陛下！万万不可啊！”
几名御史当场就跪了下来，痛心疾首。
“云峰不学无术，德不配位，若让他执掌吏部，恐将动摇国本啊！请陛下三思！”
“放肆！”
珠帘后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起来！
“朕用什么人，难道还要经过你们的同意吗！朕看你们，是安逸日子过久了，连君臣之礼都忘了吗！摄政王！”
他直接点了萧煜的名。
“此事，就这么定了。朕乏了，退朝。”
说完，那人影便站了起来，在宫女的搀扶下，径直离去，留下满朝文武，面面相觑，呆若木鸡。
这哪里还是以前那个凡事都要询问摄政王意见，对朝政大事慎之又慎的景明帝？
这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
散朝之后。
王府书房的气氛，比任何时候都要压抑。
“表兄！这还能忍吗！他今天敢罢免王振，明天就敢动我！后天是不是就要直接动你了！那个坐在帘子后面的，绝对不是皇上！皇上怎么可能提拔云峰那个草包！”
萧景气得来回踱步，一张俊脸涨成了猪肝色。
“是啊，王爷。”
楚玄逸的脸色也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收起了平日里的折扇，沉声道：“今日在朝堂上，我仔细听了那声音。虽然有七八分相似，但中气不足，语调也略显僵硬，尤其是在动怒呵斥之时，少了陛下应有的威仪，倒像是……在刻意模仿。”
他顿了顿，看向萧煜，说出了最关键的一点。
“还有，陛下向来倚重王爷您，即便政见不合，也从未在朝堂之上，如此不留情面地驳斥过您。今日之举，完全不合常理。”
萧景也连连点头：“对对对！皇上以前最听表兄你的话了！今天他那样子，就好像……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跟你对着干一样！”
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
书房里，一片死寂。
只有窗外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许久，许久。
一直沉默不语的萧煜，终于缓缓地，转过了身。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愤怒与惊慌，只有彻骨的冰冷。
他看着眼前的楚玄逸和萧景，说出了一句让整个书房的空气都为之冻结的话。
“龙椅上的那个人，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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