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猎猎,吹散了江州城头的血腥气,却吹不散宋江心头的恨意。快船离了浔阳江心,渐渐驶入芦苇荡深处,晁盖命人抛锚停船,摆上些酒肉,为宋江、戴宗压惊。
宋江端起酒碗,却迟迟未饮,目光望着江州城的方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黄文炳那厮,奸猾歹毒,若不将他擒获碎尸万段,难解我心头之恨!”
戴宗也咬牙道:“那厮不仅害我二人险些身首异处,更连累众好汉冒此奇险,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李逵早按捺不住,一脚踹翻身边的酒坛,怒喝道:“哥哥休恼!待俺黑旋风杀回江州,一斧劈开黄文炳那厮的脑壳,看他还敢搬弄是非!”
晁盖拍了拍宋江的肩膀:“公明哥哥,黄文炳奸佞误国,人人得而诛之。我等既已救下哥哥,便索性杀回江州,取那厮狗头,也算为地方除一祸害。”
吴用点头附和:“兄长所言极是。如今蔡九知府已吓得魂飞魄散,江州官军群龙无首,正是下手的好时机。只是黄文炳定会龟缩不出,需得设一妙计方能擒他。”
正说间,张顺上前一步:“小弟在江州水上混了多年,深知黄文炳的底细。那厮虽是个通判,却极怕死,平日里除了巴结蔡九,便是躲在府中算计旁人。他哥哥黄文烨住在城里南街,兄弟二人虽只隔一条巷子,却因黄文炳作恶多端,早已形同陌路。”
薛永接口道:“小人曾在江州卖艺,也听闻黄文烨是个善人,时常周济贫苦,对弟弟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若是能说动黄文烨相助,或许能寻到黄文炳的踪迹。”
宋江眼睛一亮:“如此甚好!薛永、侯健,你二人是浔阳江边人,熟悉路径,可扮作寻常百姓,潜入黄文烨府中,说明我等来意。若他肯相助,便依计行事;若不肯,也莫要为难他。”
侯健道:“哥哥放心,小人曾学过裁缝,可扮作上门做活的匠人,定能混进黄家。”
吴用补充道:“黄文炳与黄文烨虽分两院居住,却共用一个巷口出入。可让薛永、侯健在黄文烨院中竖起一面白旗为号,我等见旗便知哪边是黄文烨的住处,以免误伤好人。今夜三更,我等兵分三路:一路由李俊、穆弘率领,从陆路袭扰江州城门,吸引官军注意力;二路由张顺、阮氏三雄带领水军,封锁江面,防止黄文炳乘船逃脱;三路由宋江哥哥坐镇中军,晁盖哥哥亲率林冲、武松、李逵等主力,直奔南街黄家,务必要将黄文炳活捉!”
众好汉齐声应诺,各自去准备。宋江望着眼前群情激昂的场面,心中热血翻涌,举杯道:“诸位兄弟,此番若能擒得黄文炳,宋江此生必与诸位同生共死,共图大业!”说罢,将酒一饮而尽。
当夜三更,江州城一片死寂。南街黄文炳府中,黄文炳正坐卧不安。白日里听闻宋江、戴宗被梁山贼寇劫了法场,蔡九知府仓皇逃回府中,他便知大事不妙。这宋江一伙神通广大,定会寻他报复,思量着连夜收拾细软,逃往别处避祸。
忽闻隔壁哥哥黄文烨院中传来一阵喧哗,接着火光冲天。黄文炳心中一惊,披衣下床,命家丁:“快去看看,隔壁怎地起了火?”
家丁刚跑出没几步,就被薛永、侯健扮作的救火百姓拦住:“黄通判府中走水了!快去救火啊!”
黄文炳在院中听得真切,只当是哥哥家失火,虽与哥哥不和,却也不敢坐视不理,否则定会被人指责不孝。他匆匆带了两个心腹,打开大门便要去隔壁。
刚出巷口,就见几个“百姓”慌慌张张跑来:“通判大人,您可算出来了!您家后院也着火了,快回去看看吧!”
黄文炳一愣,正迟疑间,忽听街角传来喊杀声,火光中隐约可见无数人影手持刀枪冲来。他顿时魂飞魄散,哪里还顾得上救火,转身就往江边跑:“快!快上船!往无为军逃!”
原来,薛永、侯健混入黄文烨府中后,说明来意,黄文烨果然深明大义,愿助好汉们除害。二人按计在院中放火,又安排人在巷口诱骗黄文炳,同时晁盖率领的主力已杀到南街。
黄文炳带着心腹拼命奔到江边,只见岸边停着一艘快船,船头一个渔夫打扮的汉子正招手:“是黄通判吗?快上船!小人是来接您的!”
这渔夫正是张顺。他算准黄文炳定会从江边逃跑,早已在此等候多时。黄文炳此刻已是惊弓之鸟,哪里辨得出真假,连滚带爬地上了船:“快开船!快开船!越多钱我越给!”
张顺冷笑一声,并不答话,只将船篙一点,快船如离弦之箭般驶离岸边。行至江心,张顺忽然转身,抽出腰间短刀:“黄文炳,你看看我是谁?”
黄文炳这才看清张顺的面容,吓得瘫倒在船上:“你……你是浪里白条张顺!你……你要做什么?”
“我等奉宋公明哥哥之命,特来请你回梁山做客!”张顺喝令船上的喽啰,“将这厮绑了,丢在船舱里!”
喽啰们一拥而上,将黄文炳死死捆住,堵住嘴巴,扔进了船舱。张顺站在船头,望着江州城方向的火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活捉黄文炳的任务,成了!
次日清晨,黄文炳被押回白龙庙。宋江见了他,眼中喷火,指着他骂道:“黄文炳!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屡次三番陷害于我?若不是众兄弟相救,我早已成了刀下之鬼!”
黄文炳被松了绑,却依旧嘴硬:“宋江!你本是朝廷罪犯,我乃朝廷命官,捉拿你是分内之事,何谈陷害?如今被你擒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李逵早已按捺不住,抡起双斧就要砍:“哥哥休与这狗贼废话,看俺一斧结果了他!”
宋江拦住李逵:“且慢!这厮害了太多无辜,不能让他死得太痛快。把他拖到江州法场,当着百姓的面,凌迟处死,以泄民愤!”
众好汉押着黄文炳来到江州法场,这里正是前日宋江、戴宗险些被斩之处。百姓们听闻要处死奸贼黄文炳,纷纷涌来围观,唾骂之声不绝于耳。宋江历数黄文炳的罪状,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
午时三刻,宋江一声令下,黄文炳被当众处死。大仇得报,宋江心中郁结之气终于散去,对着众好汉深深一揖:“此番多亏诸位兄弟相助,宋江永世不忘!”
回到梁山,晁盖见山寨势力日益壮大,又感念宋江的义气,便召集众好汉,提出要将寨主之位让给宋江:“公明哥哥智勇双全,仁德布于天下,此番又为山寨立下大功,这寨主之位,理应由哥哥来坐。”
宋江连忙摆手:“哥哥说哪里话!晁天王是梁山的创始人,威望素着,宋江怎敢僭越?若哥哥执意如此,宋江便只能告辞下山了。”
吴用见状,连忙打圆场:“两位哥哥不必争执,依小弟之见,晁天王仍坐第一把交椅,宋公明哥哥坐第二把,其余兄弟按功劳和年岁排定座次,如何?”
众好汉纷纷赞同。于是,梁山排定座次:晁盖居中,宋江居左,吴用居右。左边依次是林冲、刘唐、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杜迁、宋万等梁山旧部;右边依次是花荣、秦明、戴宗、李逵、李俊、张顺、穆弘、武松等新加入的好汉。虽未完全论资排辈,却也大致定了次序。
宋江又命人赶制了一面杏黄大旗,上书“替天行道”四个大字,树立在聚义厅前。他对众好汉说:“我等聚义梁山,并非为了打家劫舍,而是要铲除奸佞,为民除害,这‘替天行道’便是我等的宗旨!”
众好汉齐声高呼:“替天行道!替天行道!”山寨上下,一片欢腾。
安稳日子过了数月,宋江忽然思念起家中老父,便向晁盖提出要下山探父。晁盖担忧他的安全,劝道:“哥哥如今是朝廷钦犯,回家风险太大,不如派人将宋太公接上山来?”
宋江道:“家父年事已高,怕是经不起山路颠簸。我只悄悄回去看一眼,速去速回,不会出事的。”
李逵在一旁听了,顿时勾起思母之情,哇哇大叫:“哥哥要回家看爹,俺也要回家看俺娘!俺娘一个人在家,定是受苦了!”
晁盖道:“李逵兄弟性子急躁,独自下山怕是不妥,不如让朱贵陪你一同前去,也好有个照应。”
宋江也叮嘱李逵:“你下山之后,切记三件事:一不可饮酒闹事,二不可随意杀人,三不可暴露身份。若犯了其中一条,我定不饶你!”
李逵拍着胸脯保证:“哥哥放心!俺都记住了,一定乖乖听话!”
次日,宋江与李逵分别下山。李逵与朱贵一路同行,起初还算安分,可走到半路,却嫌朱贵管得太严,便心生一计,对朱贵说:“朱大哥,前面就是俺家地界了,俺自己回去就行,你先回山寨吧,省得俺娘见了生人拘谨。”
朱贵知道李逵的性子,本不愿答应,可架不住他软磨硬泡,只好嘱咐道:“那你务必小心,早去早回。”
朱贵走后,李逵顿时没了约束,先是在镇上喝了个酩酊大醉,接着又与人发生争执,一拳打晕了店小二。他酒醒后怕被人认出,连夜往家赶,却在途中遇到一个冒充他名号拦路抢劫的汉子——李鬼。
李鬼见了李逵,吓得魂不附体,谎称家中有九十岁老母要赡养,求李逵饶命。李逵本是孝子,听他这么说,便放了他,还给了他十两银子。可没过多久,李逵却在李鬼家的饭馆里,听到李鬼与妻子密谋要谋害他,顿时怒从心头起,一刀杀了李鬼。
杀了李鬼,李逵也不敢久留,匆匆赶回家中,背起老娘就往梁山赶。谁知行至沂岭,老娘口渴,李逵便去寻水,回来时却发现老娘被老虎吃了。李逵悲愤交加,一口气杀了大小四只老虎,然后哭着将老娘的尸骨掩埋。
此事过后,李逵带着一身杀气回到梁山,众人见他形容憔悴,询问之下才知发生了这般惨剧。宋江虽有责备,却也心疼他的遭遇,只好让他留在山寨,慢慢平复心情。
而宋江探父也并非一帆风顺,回家后不久便被官府发现,幸得梁山好汉再次相救,才得以将老父接到山寨。经此一事,宋江更加看清了朝廷的腐败,也更加坚定了要在梁山干一番大事业的决心。聚义厅前的“替天行道”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预示着梁山好汉们即将迎来更加波澜壮阔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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