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五年秋,渭水北岸的魏军大营里,白幡遮住了半个天空。王朗的灵柩停在中军帐侧,这位七十六岁的老臣,三天前在阵前被诸葛亮骂得气血攻心,坠马而亡,临终前还攥着未说完的“顺天应人”四字奏疏。
曹真披着素色披风,站在灵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王朗被抬回营时的模样——须发倒竖,双目圆睁,嘴角还挂着血沫,哪里像个寿终正寝的太傅,分明是战死的将军。
“大都督,”副将郭淮捧着地图走进来,甲胄上的白缨在风中颤抖,“诸葛亮欺人太甚!王太傅尸骨未寒,蜀军就在南岸挑衅,说要‘替天行道,荡平魏营’!”
曹真猛地转身,披风扫过案上的酒盏:“他以为我魏军是好欺负的?王朗老匹夫只会空谈,今日我就让诸葛亮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铁骑!”
郭淮忙按住他的手臂:“大都督息怒。诸葛亮惯会趁人之危,咱们正办丧事,他定会以为我军无备,今夜必来劫营。”他指着地图上的四座营寨,“可在东、南、西、北四寨各伏精兵五千,再派五千疑兵假装劫营,引蜀军入瓮。”
曹真的眼中闪过狠厉:“好!就依伯济之计!让张虎守东寨,乐綝守南寨,孙礼守西寨,我亲守北寨。若蜀军敢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夜幕降临时,渭水南岸的蜀营果然动了。诸葛亮站在四轮车上,望着对岸的魏营,羽扇轻摇:“曹真必以为我会劫营,定会设伏。”他对赵云道,“子龙将军可率三千人,举着‘劫营’的火把,沿着南岸来回移动,装作要渡河的样子。”
赵云领命而去,火把的光在夜色里晃动,果然惊动了魏营的哨兵。曹真在北寨望见,冷笑一声:“诸葛亮果然来了!传令各寨,按计划行事!”
三更时分,四路魏军悄悄渡过渭水,借着芦苇丛的掩护,摸到蜀营附近。张虎的东寨兵马刚靠近蜀营栅栏,就见寨内忽然亮起灯火,魏延率军从两侧杀出,刀光如练,瞬间将魏兵截成两段。
“中计了!”张虎怒吼着挥刀抵抗,却被魏延缠住。他哪里知道,诸葛亮早就撤空了主营,只留了些空帐篷,真正的伏兵藏在两侧的密林里。
南寨的乐綝更惨。他率军冲进寨门,见里面空无一人,正觉不对,忽然听到身后响起呐喊——蜀兵竟绕到了他身后,截断了退路。乐綝想回头突围,却被寨内的绊马索绊倒,摔在地上,差点被自己的士兵踩死。
西寨的孙礼运气稍好,刚冲进寨就发现苗头不对,立刻下令撤退。可刚跑出半里地,就撞上一支举着火把的军队。黑暗中看不清旗号,只听对方喊着“杀魏贼”,孙礼以为是蜀军主力,慌忙率军迎战。
不想那支军队竟是北寨的曹真!他见西寨火光冲天,怕孙礼有失,率军前来支援,却被孙礼误认成蜀军。两支魏军在黑暗里厮杀起来,刀斧碰撞的声响震得渭水都在发颤。
“是自己人!别打了!”曹真的亲卫嘶吼着,举着“魏”字大旗冲上前,可混乱中谁也听不清。孙礼的士兵杀红了眼,连曹真的披风都被砍破,若非亲兵拼死护住,这位大都督差点死在自己人手里。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双方才看清彼此的旗号。曹真望着满地的魏军尸体,气得浑身发抖——四路兵马,折损了近半,其中三成是被自己人杀死的。张虎中了三箭,乐綝断了左臂,孙礼的头盔都被劈成了两半。
“诸葛亮……”曹真的声音里带着血沫,他猛地拔出剑,想往南岸冲,却被郭淮死死抱住。“大都督不可!蜀军早有防备,此时去就是送死!”
南岸的蜀营里,诸葛亮正看着魏营的惨状,对姜维道:“你看,打仗不仅要靠勇力,更要靠心智。曹真勇猛有余,智谋不足,难怪会中此计。”
姜维望着对岸互相搀扶的魏军,忽然想起自己在天水时的经历——那时也觉得人多势众就能取胜,直到遇见诸葛亮,才明白“兵者诡道”四个字的分量。
魏军败退的消息传回洛阳,曹叡在太极殿上摔碎了龙椅的扶手。“废物!一群废物!”他指着跪在地上的信使,“十万大军,被诸葛亮耍得团团转,还自相残杀!传朕旨意,削曹真爵位,贬为庶人!”
侍中孙资连忙出列:“陛下息怒。如今能与诸葛亮抗衡的,只有司马懿。”他话音刚落,就被华歆打断:“不可!司马懿鹰视狼顾,若再给他兵权,恐生祸端!”
曹叡在殿上踱来踱去,手指在龙案上敲得咚咚响。他想起曹丕临终前的告诫,又想起诸葛亮在阵前的嚣张,忽然停下脚步:“传朕旨意,起复司马懿为平西都督,总领雍凉兵马,即刻前往渭水迎敌!”
温县的司马懿接到圣旨时,正在麦田里看收成。他穿着粗布短打,手里还攥着半根麦穗,见了传旨的太监,只是淡淡一笑:“老臣病体缠身,怕是难当此任。”
太监急了——这可是曹叡亲点的,若是请不动,自己回去定要掉脑袋。“太傅,陛下说了,您若不肯出山,就……就抄您全家!”
司马懿这才“勉强”接了圣旨。当晚,他对司马昭道:“曹叡小儿,终究还是要靠我。你记住,越是被人需要,越要装作不情愿。”
三日后,司马懿的仪仗抵达渭水北岸。曹真率残部跪在道旁,见司马懿穿着紫袍玉带,身后跟着三千精锐,羞愧得不敢抬头。“太傅……”
司马懿扶起他,笑容温和:“子丹不必自责。诸葛亮乃天下奇才,输给他不丢人。”他看向南岸的蜀营,眼中闪过精光,“接下来的仗,由我来打。”
蜀营里,诸葛亮听闻司马懿复出,正在灯下研读《史记》的“淮阴侯列传”。姜维走进来,见他在“背水一战”处画了圈,忍不住问:“丞相,司马懿来了,咱们要变阵吗?”
诸葛亮合上书卷,羽扇轻摇:“司马懿比曹真难对付十倍。他最善隐忍,就像渭水的石头,看似不动,实则在等水势变化。”他对姜维道,“传令各营,加固壁垒,坚守不出。我倒要看看,他能忍多久。”
渭水的秋风吹过两岸的营寨,带着芦苇的萧瑟。北岸的司马懿在帐中焚香抚琴,琴声里听不出半分战意;南岸的诸葛亮在灯下批阅文书,案上的《出师表》草稿,墨迹已干。
一场无声的较量,在渭水两岸悄然展开。谁也不知道,这场较量会持续多久,只知道那个被罢黜又复出的老臣,和那个六出祁山的丞相,终将在这片土地上,写下三国最惊心动魄的篇章。
夜里,司马懿站在营寨的望楼上,望着南岸的灯火。司马昭走上前:“父亲,为何不主动出击?”
司马懿指着渭水的水流:“你看这水,遇到阻碍就绕着走,却能最终入海。诸葛亮急于北伐,咱们只需守住,耗到他粮尽,自然会退。”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深意,“有时候,等待也是一种进攻。”
南岸的望楼上,诸葛亮也在望着北岸。姜维问:“丞相,司马懿不出战,怎么办?”
诸葛亮望着天上的北斗星:“他在等我粮尽,我在等他出错。谁先忍不住,谁就输了。”他忽然想起刘备在白帝城的嘱托,“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这仗,咱们输不起。”
渭水的水依旧东流,带着两岸的秋色,也带着两位智者的目光,奔向那个未知的结局。司马复出,不是结束,而是另一场战争的开始——这场战争,没有硝烟,却比刀枪更凶险,比烈火更煎熬。
而那些在混战中死去的魏军士兵,他们的尸体早已被河水冲走,只留下渭水岸边的血迹,在晨光里渐渐干涸,像极了历史翻过的一页,很快就会被新的故事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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