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轻吹过废墟,卷起一层灰白的尘土,在空中打着旋儿,又缓缓落回那些焦黑断裂的石柱上。这片曾经辉煌的祭坛早已被战火和时间毁得七零八落,只剩中央那块青玉简埋藏的地方,还透出一丝温润的光,像是大地深处还没熄灭的余烬。
李沧澜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袍子,袖口都磨出了毛边,腰间系着一条暗红色的布带——那是从死去的师兄身上解下来的遗物。他的手搭在石基边缘,指尖传来一阵冰凉的震动。不是风,也不是地动,而是一种极细微却持续不断的敲击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沉睡在地底深处,用某种古老的方式,轻轻叩响他的灵魂。
他没动,但呼吸变得很轻、很深,像一头藏在夜色里的野兽,把自己完全融进寂静里。
刚才那一瞬间,影子又慢了半拍。
不是错觉。他抬脚的时候,地上的黑影过了那么一下才跟着动,动作僵硬,像被人用线拉着的木偶。那种怪异的感觉让他后背发麻。一开始他还以为是修炼太久导致眼睛花了,可接连试了三次,结果都一样——他的影子,正在脱离他的控制。
“再来一次。”他低声说,声音几乎被风吹散。
体内的灵窍嗡嗡作响,混沌能量顺着经脉流转,清心玉的寒意沿着脊椎往上爬,压住丹田里涌上来的一股灼热。这股热不属于麒麟真血,也不像阴煞之气,它更像……一种信号。每次他在静修中接近某个临界点,它就会冒出来,带着低频的震颤,撩拨他的神识。
他闭上眼,调动灵窍反向扫描,一点点检查血流、灵气分布和经络堵塞。终于,在右肋第三条支脉末端,发现了一团微弱却不断跳动的异样力量。它不属于任何已知体系,既不是功法残留,也不是外邪入侵,倒像是某种加密的信息,嵌在他的血脉里,定时激活。
它在回应什么?
这个问题在他脑海里盘旋。答案或许就藏在这片遗迹下面,藏在祭坛后方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缝里。
他睁开眼,望过去。
一道巨大的裂口横在祭坛背后,边缘布满扭曲的符纹,像是天地被人硬生生撕开了一角。灰紫色的雾气不断从中渗出,如毒烟般缭绕升腾,所到之处,连光线都弯了,仿佛空间在这里皱了起来。
这是幽冥殿主失败后留下的“逆灵流”。
传说中,幽冥殿主想逆转生死法则,抽取九幽之力炼化元神,结果遭天道反噬,肉身崩解,神魂溃散,只留下这一缕违背常理的能量。它能腐蚀神识,扰乱灵气运行,普通人沾一点,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变成行尸走肉。
可对李沧澜来说,这玩意儿正好。
“别人躲都来不及的东西,我拿来磨刀。”他喃喃,“反正我的命本来就不该存在。”
他盘膝坐下,双手结印,掌心相对,形成一个旋转的涡流图案。吞噬领域缓缓展开,暗金色的光晕从双臂蔓延而出,像熔化的金属流淌到地面,迅速筑成半球形的结界,将十丈内的空间笼罩。
逆灵流一碰到领域边缘,立刻剧烈翻腾,甚至凝聚出模糊的人形轮廓,发出无声的嘶吼。但这只是本能反应——真正的危险,是它开始反向渗透。
一股尖锐的刺痛直冲眉心,眼前突然闪现出无数面孔:
一位披甲执戟的将军,立于千军万马之前,战旗猎猎,眼神坚毅如铁;
一位盘坐诵经的老僧,袈裟破旧,手中佛珠染血,唇齿间吐出阵阵梵音;
还有一个穿白衣的小女孩,站在茫茫雪地里,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想笑,眼里却含着泪。
他们都陌生,却又莫名熟悉,像是前世未完成的记忆,像是刻在灵魂深处的约定。
“九子……?”他心头一震。
这个名字毫无预兆地浮现,像是烙印在骨子里。可系统毫无反应,吞噬值增长极其缓慢,仿佛这股能量根本不愿被吞。更糟的是,他的影子开始轻微扭动,哪怕身体不动,它也在地上缓缓游移,像一条苏醒的蛇,正试探着挣脱宿主的束缚。
冷汗滑下额头。
他知道不能再拖了。这种状态持续太久,不仅会伤神识,还可能引发血脉暴走。一旦麒麟真血彻底失控,他会比幽冥殿主更可怕。
“不行,单靠我不够。”他猛地传音,声音穿透风沙,“叶清歌!帮我锁住出口!”
不远处,叶清歌正望着远处升起的炊烟。
那是新迁来的村民点燃的第一缕烟火,象征着这片死地终于有了生机。她本不想插手这次实验,毕竟上次他强行吞噬怨魂核心,差点炸碎三条经脉,躺了整整七天才能下床。可听到呼唤,她没有犹豫,转身就来。
白衣翻飞,剑鞘轻震。
她拔剑出鞘,动作干脆利落。剑身无光,却有一缕纯净剑意脱刃而出,如丝如线,精准刺入地面裂缝的三个关键节点。她的剑意不用于杀伐,而是结构性引导——以极细微的震荡频率,重塑局部灵流通道,形成短暂引流。
狂暴的逆灵流被压制,流向变得有序,不再肆虐。
李沧澜抓住时机,猛然加大吞噬力度。领域收缩,化作漏斗状漩涡,将灰紫气流尽数卷入眉心混沌灵窍。刹那间,灵窍剧震,仿佛有雷在脑中炸开,五脏六腑都被搅动,血液逆流冲上咽喉。
他喉头一甜,一口血喷在掌心,却仍死死维持领域运转。
清心玉的寒气疯狂流转,净化杂质,三成逆灵流终于被转化,其余七成则被强行封存在灵窍外围的缓冲层中,等待后续处理。
【吞噬值+12】
【解锁进度:100\/100 → “噬灵眼”已开启!】
他猛地睁眼。
世界变了。
空气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能量轨迹,像蛛网交织。每一道光、每一缕风、每一块石头内部的灵脉走向,都在他眼中清晰可见。他能看到逆灵流残余的流动路径,能看清阵法废墟中最后一道符纹的断裂点,甚至能“看”到叶清歌体内剑意的运行节奏——那是一条银色细线,从心脉出发,绕行周天,最终归于眉心,稳定而坚韧。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看’。”他低语。
可下一秒,海量信息涌入脑海,神经仿佛要炸裂,头痛欲裂,眼前发黑,膝盖一软,差点摔倒。
叶清歌一步上前,扶住他肩膀,指尖微凉:“你疯了?刚稳住血脉又硬吞这种东西?你以为你是铁打的?”
“我不是铁打的。”他抹去嘴角血迹,咧嘴一笑,带着几分倔强和自嘲,“我是麒麟啃过的杂役,命硬得很。”
她盯着他,眼神冷得像冬夜的霜:“那你告诉我,要是哪天你体内的东西彻底失控,变成另一个幽冥殿主,我也要像今天这样帮你收尸吗?”
李沧澜的笑容僵住了。
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影子异常、血脉躁动、玉简示警……这些都不是小事。每一次突破,都像走在悬崖边上,稍有不慎就会坠入深渊。他曾亲眼见过同门因修炼禁术而神志失常,最后被镇压在寒渊塔底,日夜哀嚎。
可他不能停。
“我不是不信你。”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声音低沉,“而是不能再等了。母巢醒了,我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听使唤。如果有一天我伤了你,或者毁了这片好不容易重建的土地……你们挡得住吗?”
他说的是实话。
最近半个月,他多次梦见那个地方——极北之地,乌云常年不散的荒芜死境。一座巨大的黑色宫殿悬浮虚空,四周漂浮着无数断裂的锁链,中央有一口青铜巨棺,棺盖微启,里面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正指向南方。
每次醒来,胸口都会传来一阵熟悉的牵引力,像是血脉被某种远古存在召唤。
叶清歌沉默了。
片刻后,她忽然抬手,剑尖轻划空中。
一道剑痕凭空浮现,久久不散,竟化作一张微型战图,悬浮半空。图中标注了七种可能遭遇的敌人类型:邪修、怨灵、逆灵体、蚀魂兽、傀儡军、血祭阵,以及一个标记为“未知”的红点。
“那你至少要带着更强的我们出发。”她说,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从今天起,我不只练自己的剑,也要让你的吞噬,成为团队的一部分。”
李沧澜愣住了。
他看着那张由纯粹剑意凝成的战图,忽然明白了什么。
以前他总觉得自己是孤狼,靠吞噬活下去,靠拼命赢战斗。他不愿依赖任何人,也不敢让别人靠近,怕哪天失控时伤及无辜。可现在,有人愿意把未来的路画出来,只为让他走得更稳。
“所以……你是要把我的能力编进战术里?”他问。
“不然呢?”她收回剑,剑意消散,战图缓缓隐去,“你吞得下能量,我看得清破绽。你负责吃,我负责指哪儿给你吃。”
他忍不住笑出声:“合着我是你专属的开胃刀叉?”
“你要是敢吐出来,我就把你当菜切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再说话。
风卷起几片焦叶,掠过他们脚边。新生的净灵草在阳光下轻轻摇曳,叶片泛着淡淡的青光,仿佛在回应某种无声的约定。
李沧澜深吸一口气,闭眼催动噬灵眼,重新扫描战场。这一次,他不再只关注敌情或能量点,而是尝试捕捉每一个可能影响团队作战的因素——地脉断层的位置、残留禁制的强度、空气湿度对剑意传导的影响、风速与毒素扩散的关系……
信息依旧庞杂,但他开始学会筛选,学会过滤干扰,聚焦核心变量。
就在他即将完成第三次全域扫描时,胸口突然一紧。
那股熟悉的牵引力再次出现,比之前更清晰,来自北方——极北之地,乌云常年不散的荒芜死境。
同时,怀中的玉简微微发烫。
他掏出来一看,原本弥合的裂痕又裂开一丝,新字浮现:
“血引已通,速归。”
墨迹鲜红,像是刚刚写下,还未干涸。
叶清歌看见了。
她抬头看他,目光沉静:“你还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等我把这套打法练熟。”他握紧玉简,眼神渐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下次见面,我不想再靠你救我。”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
两人并肩站立,望着远方逐渐西沉的夕阳。余晖洒在废墟之上,为残垣断壁镀上一层金边,竟生出几分温柔之意。
良久,李沧澜开口:“你知道最怕的是什么吗?”
“什么?”
“不是死,也不是失控。”他望着天际,“而是当我终于走到终点,却发现我已经忘了自己是谁。忘了那些陪我一路走来的人,忘了为什么要踏上这条路。”
叶清歌侧目看他。
“那你记住一件事就够了。”她说,“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你还记得回来的路,我们就不会丢下你。”
他怔了怔,随即笑了,这次的笑容很轻,却真实。
夜幕降临,星辰初现。
他们在废墟边缘搭起简易营地,燃起篝火。李沧澜取出一枚铜炉,放入采集的逆灵流残渣,配合清心玉进行二次提纯。每一次操作,噬灵眼都在实时监控能量变化,确保杂质清除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叶清歌则在一旁整理装备,检查剑器锋刃,顺便记录今日战斗数据。她习惯性地在竹简上写下:“目标:提升协同作战效率;难点:能量反馈延迟0.3秒,需优化指令传递方式。”
两人默契十足,无需多言。
深夜,万籁俱寂。
李沧澜忽然起身,走向祭坛中心。他将手掌贴在青玉简上方,低声念诵一段古老咒文。玉简微微震动,投射出一段模糊影像——是一座古老的宗门遗址,山门前立着九根石柱,每根柱上刻着一个名字。
最后一个名字,模糊不清。
但他认得那个笔迹。
是他父亲的。
泪水无声滑落。
他从未见过父母,只知道他们是守护“母巢”的最后一代守望者,死于二十年前的大劫。而这玉简,是母亲临终前托人交给他的唯一遗物。
如今,线索终于串联起来。
母巢苏醒,血引开启,意味着那场被掩埋的真相即将揭晓。而他,必须回去,面对那个埋葬了太多秘密的地方。
第二天清晨,朝阳初升。
李沧澜收拾行囊,背上长刀,刀鞘上缠着一圈褪色红绳。
叶清歌递来一瓶药丸:“清神固脉丹,每日两粒,别等到头疼才想起吃。”
他接过,郑重收好。
“等我回来。”他说。
“我不送你。”她背对着他,望着远方村落升起的炊烟,“但我在这里。”
他点点头,转身离去。
脚步坚定,不曾回头。
风再次掠过废墟,绿芽在焦土上舒展嫩叶,仿佛预示着新生的到来。
而在极北之地,乌云深处,那座黑色宫殿的青铜巨棺中,那只苍白的手,缓缓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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