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营地的狂欢持续了两日。篝火的余烬在寒风中飘散,美酒的醇香被凛冽的空气稀释,取而代之的是营寨各处热火朝天的建设声、战士们的操练呼喝以及牲畜的鸣叫。新家园的轮廓在忙碌中愈发清晰坚固。
顾远在金牧、墨罕等人的协助下,将各项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百兽部四千精锐在各自长老都尉的带领下,按新操典操练,喊杀声震天动地;赤磷卫如同最精密的齿轮,守护着核心区域;土龙卫的暗线悄然铺开,火龙卫的营区在安全距离外冒着试制火器的青烟;天罡三十六煞则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开始了新一轮的筛选与淬炼。族民们脸上洋溢着希望,对族长的敬畏与感激与日俱增。
然而,在那座被严密守护、温暖舒适的主家毡包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乔清洛抱着襁褓中的顾明赫,坐在铺着厚厚狼皮的榻上。毡包内炭火很旺,隔绝了外界的严寒,却驱不散她心底的冰冷。透过小小的透气窗,她能隐约听到远处演武场传来的、属于她丈夫顾远教导长子顾??骑马射箭的声音,还有偶尔他回来顾攸宁被逗弄时发出的、银铃般的咯咯笑声。
她的心,像被钝刀子反复切割。
“赫儿,你看,爹爹又在教哥哥骑马了…”乔清洛低头,轻轻抚摸着次子柔软的发顶,声音轻得像叹息。顾明赫刚吃完温热的骆驼奶,小脸红扑扑的,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毡包顶部的纹饰。他似乎感应到母亲的低落,小嘴瘪了瘪,伸出小手抓住了母亲的一缕头发,无意识地吮吸着。
乔清洛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这草原的辽阔,这营地的生机,于她而言,却是无边无际的荒凉与格格不入。她是石洲精心培育的娇兰,习惯了雕梁画栋、丝竹管弦、账册盈尺、商贾往来。她是顾远口中运筹帷幄、打理后方、令商会井井有条的“女诸葛”。可在这里,她是什么?
一个被圈养在温暖囚笼里的高级丫鬟?她的价值,似乎只剩下给夫君管孩子,在夜深人静时提供温存,承受他那带着愧疚与炽热、却无法真正抚平她伤痛的拥抱。
她惧怕那些身材魁梧、眼神彪悍、身上带着浓重牛羊膻味和血腥气的契丹族人。他们的语言她大半听不懂,他们的习俗她感到陌生甚至畏惧。她尝试过询问营地事务,金牧和何佳俊都恭敬地回答,但那眼神深处是一种“夫人不必操心这些粗鄙之事”的疏离。她精心计算的账目,在这里似乎毫无用处,一切调度全凭金牧和那些长老的经验与顾远的意志。她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花瓶,被摆放在最安全的位置,却失去了所有赖以立足的根基。
最让她心碎的,是顾远的态度。他似乎沉浸在回归部族、重获力量的亢奋中。他看到了她的憔悴,看到了她的眼泪,他给她最好的毡包、最暖的皮裘、最精细的食物,甚至让神医田泽生日日请脉调理。他夜夜拥她入眠,用滚烫的身体温暖她,在她耳边低语着“委屈你了”、“会好起来的”…可这些,远远不够!
他忽略了那场晚宴上,他为了鼓舞部族士气,与晁豪等人畅饮时,那句带着草原汉子特有的粗豪与对中原复杂情绪的话语,晁豪的话:“…痛快!真他娘的痛快!回到草原,喝咱自己的酒,吃咱自己的肉…比在石洲那鸟地方提心吊胆强百倍!赤磷卫手下的:以后就跟着少主,在这辽东扎下根… 中原那帮汉人们的勾心斗角,让他们自己玩去!” 那“中原那帮汉人们”几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了乔清洛的心脏!她也是“汉人”!她的家、她的根、她为之付出心血的一切,都被她的夫君、她深爱的男人,轻飘飘地归入了“勾心斗角”的范畴,成了衬托草原“痛快”的反面!他或许无心,甚至可能只是在附和晁豪的情绪,但这无意间的流露,却像一把盐,狠狠洒在了她鲜血淋漓的伤口上。
他对孩子们的差异更让她心痛如绞。他对长子顾??倾注了极大的心血,每日亲自教导骑射、摔跤,灌输草原勇士的信念,那严厉中带着的骄傲与期许,是她从未见过的顾远。对女儿顾攸宁,他更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只要这襁褓中的小丫头一笑,仿佛能驱散他所有的疲惫阴霾。可对次子顾明赫呢?顾远每日回来,例行公事般地问一句:“赫儿今天吃睡可好?没受凉吧?”得到田泽生或乔清洛“安好”的回答后,便再无多余关注,仿佛那只是一个需要保证存活的物件。那份刻意保持的距离感,连粗心的春杏都感觉到了。
乔清洛紧紧抱着怀中的顾明赫,不住地轻轻拍打赫儿,娘亲的赫儿…你爹爹他不是不爱你,他只是…只是…她试图为顾远开脱,却找不到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是愧疚吗?因为这个孩子是在石洲最动荡、最充满算计与背叛的时期怀上并产下的?还是因为顾明赫那过于肖似她、带着明显汉家印记的眉眼?她不知道,也不敢深想。她只看到,在这个新“家”里,她的价值被剥夺,她的伤痛被忽视,她最脆弱的孩子,似乎也得不到父亲完整的爱。
日子就在这种表面的平静与内心的煎熬中一天天过去。乔清洛的沉默和日益加深的疏离,被顾远理解成了对故土石洲的思念和难以适应草原环境的痛苦。他加倍地给予物质关怀,却吝啬于,或者说,是无力于真正走进她封闭的心门,去触碰那最深的伤疤。他太忙了,部族的千头万绪,王庭的虎视眈眈,未来的重重危机,占据了他几乎全部的心神。他以为,给她安全、富足和身体的温暖,就是他能做到的全部。他低估了一个失去了精神家园、失去了自我价值的聪慧女子的痛苦深度。
就在这种微妙的家庭氛围中,来自契丹王庭的正式召见命令,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打破了暂时的平衡。
金顶王帐内,炭火依旧熊熊,气氛却比顾远初归时更加凝重。耶律阿保机高踞主位,须发间的银丝在火光下愈发显眼,深邃的眼窝里目光如鹰隼,带着审视一切的威严。王子耶律德光侍立一旁,眼神灼热,充满了迫不及待的期待。几位核心的心腹重臣分列两侧,包括侍卫司长官、掌管财政的亲信,以及几位支持建国的实权宗室。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张力。
“左谷蠡王顾远,参见大汉,王子殿下!”顾远单膝跪地,右手抚胸,声音沉稳有力,不见丝毫慌乱。连日来的疲惫被他深深压在眼底,此刻展露的,是绝对的恭敬与冷静。
“平身,赐座。”耶律阿保机的声音低沉缓慢,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顾远依言起身,在侍从搬来的矮凳上坐下,腰背挺直,目光坦然迎向阿保机。
“左谷蠡王。”阿保机开门见山,没有丝毫寒暄,“你献上的那些…东西,”他刻意用了模糊的词汇。
“冶铁、织造、制瓷…还有那些军械图谱,本汗已命人仔细研看过了。确实精妙,非我草原匠人所能及。”
“能为大契丹效力,是臣的荣幸。”顾远微微颔首,姿态恭谨。
“哼,”阿保机轻哼一声,话锋陡然转厉,“只是,如此精妙之物,皆出自中原汉人之手!你携此重宝归来,口口声声为契丹效力,本汗倒想听听,你心中究竟作何想?莫不是想让我契丹勇士,都去学那汉人,操持机巧,失了血性狼性?”
这话问得极其刁钻,直指顾远的身份认同和动机核心!帐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顾远身上,耶律德光也微微屏息,紧张地看着他。几位守旧的宗室嘴角已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顾远面色平静,心中却电光火石般闪过无数念头。他抬起头,目光不闪不避,直视阿保机那双洞悉人心的眼睛,声音清晰而沉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大汉明鉴!臣斗胆直言,若契丹欲效仿昔日匈奴、只凭弓马之利,劫掠四方,或可逞一时之雄,却终难逃如流星般陨落、被中原巨兽吞噬或遗忘之命运!”
此言一出,帐内顿时响起几声压抑的抽气声!敢在阿保机面前如此直言契丹可能“陨落”,简直是胆大包天!
顾远却毫不停顿,语速加快,如同战鼓擂响,充满了激昂的感染力:
“敢问大汉?我契丹八部,控弦之士几何?举族之民,满打满算,可足百万?”
他自问自答,伸出三根手指,又缓缓压下两根:“如今中原,虽群雄割据,战乱不休,然其底蕴深厚,非我草原可比!仅晋王李存勖一处,精兵强将不下三十万!朱温老贼坐拥中原腹地,仓廪充实,振臂一呼,随便聚兵二十万!而我契丹勇士,纵使人人以一当十,倾巢而出,又能抗衡几时?攻城拔寨,靠的是人命去填!消耗的是我契丹儿郎的骨血!劫掠所得,能支撑多久?”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帐内众人,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激昂:
“汉人为何能屡次压制草原?非其勇猛胜我!乃其有城池可守,有田亩可耕,有工匠可源源不断打造军械甲胄!有文书记录传承,有制度维系运转!此乃其根基!我契丹欲建不世之功业,欲立万世之王朝而,非昙花一现之汗国,岂能只满足于弯刀快马,呼啸而来,劫掠而去?”
他猛地转向阿保机,右手重重捶在胸口,发出沉闷的声响,眼神炽热如火:
“大汉!称帝!建国!此乃千秋功业!然要成就此业,只学那突厥冒顿单于、颉利可汗,远远不够!只学我们契丹的涅里可汗更是不够!我们必须取其精华!中原乱了!这正是长生天赐予我契丹的良机!我们要让那些流离失所、饱受战乱之苦的汉人看到,投奔我大契丹,不仅能活命,更能活得比在中原那些废物暴君手下更好!我们要让他们看到,我契丹不仅有踏碎山河的铁蹄,更有海纳百川的气度,有超越他们旧主的文明与制度!让他们心甘情愿为我所用!为我契丹耕种、织造、冶铁、营造!甚至拿起武器,为我契丹开疆拓土!如此,方能以战养战,以汉制汉!方能根基永固,王朝亘古无双!”
“至于臣!”顾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他再次单膝跪地,仰视着阿保机,眼神坦荡得近乎灼人:
“臣身上流着汉人的血?不错!但臣生在这片草原!喝着辽河的水长大!羽陵部、古日连部的先祖英灵在天上看着臣!臣的父母,此刻正在乃蛮部的草场上,承蒙大汉您的庇护!臣的族民,因大汉的恩赐,才能在辽东!试问大汉,试问诸位!若我顾远贪图富贵,心向中原,何须甘冒奇险,在石洲行那刀尖舔血之事?何不直接带着这些‘重宝’投奔李存勖或朱温老贼,换取高官厚禄?何苦以身家性命做局,背负叛主之名,历经千辛万苦也要回到这苦寒之地?回到我的族人身边?!”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字字如铁,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因为这里是我的根!我的父母之邦!我顾远,生是契丹人,死是契丹魂!对契丹怀有二心,长生天不会饶恕我!九泉之下,羽陵部、古日连部的列祖列宗不会饶恕我!我的族民会用唾沫将我淹死!他们会用手里的弯刀马弓将我碎尸万段!”
他猛地站起,环视众人,目光如电,带着一种狂野的骄傲与不容置疑的质问:
“难道我们契丹,就甘心被中原那些傲慢的汉人,永远视为茹毛饮血的蛮夷?我们的勇士,难道就只配被他们嘲笑为只有蛮力、没有脑子的莽夫?我们草原上如萨日朗般美好的女子,难道就只配被他们视为天生的女奴?放他娘狗屁!荒唐!”
最后两个字,他用尽全身力气吼出,如同惊雷在帐中炸响!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连耶律阿保机都瞳孔微缩。
“我顾远在此立誓!”顾远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必将鞠躬尽瘁,肝脑涂地,助我大契丹建国称帝!我要让中原那些傲慢的汉人看看,他们要臣服的,不仅是我们无坚不摧的马蹄!更要臣服于我们融合了他们精华、更胜他们的文明与力量!契丹,必将如旭日东升,光耀万古!”
死寂。
金帐内陷入一片落针可闻的死寂。只有炭火偶尔爆裂的噼啪声。
顾远胸膛剧烈起伏,方才那番话,耗尽了心力,却酣畅淋漓。八分是真!他对这片土地的爱,对部族的责任,对自身出路的谋划,以及对打破中原对草原偏见的渴望,全都熔铸其中!剩下的两分,则是为获取信任、争取空间而必要的表演与煽动。
耶律德光激动得脸色通红,拳头紧握,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拥抱顾远!这番话,简直道尽了他胸中所有的抱负与野心!这顾远,真是上天赐予他、赐予契丹的瑰宝!
耶律阿保机那双阅尽沧桑、深不可测的眼眸,此刻也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他紧紧盯着跪在下方、眼神坦荡炽热的年轻左谷蠡王。疑虑,如同坚冰,在这番滚烫如岩浆的话语和那视死如归的誓言面前,开始剧烈地消融。是啊,若他真怀二心,为何带着这些回契丹被自己操控?石洲的割据和全身而退,已证明其能力与手腕。他带来的技术是实打实的!他此刻的忠诚…至少在利益深度捆绑、部族根基在此的情况下,似乎也是真实的!更重要的是,他描绘的蓝图——一个融合胡汉之长、超越过往所有草原帝国的“亘古王朝”,深深击中了阿保机内心深处最隐秘、最宏大的渴望!
“好!好!好!”耶律阿保机猛地拍案而起,连道三声好,脸上终于露出了畅快而欣赏的笑容,那是一种枭雄遇见同类、遇见能理解并推动自己野心的臂助的喜悦!“左谷蠡王!真乃我契丹之雄鹰!字字句句,皆入本汗之心!建国称帝,融合胡汉,创万世基业!此乃天命所归!本汗心意已决!”
他大步走下王座,亲自扶起顾远,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灼灼:
“左谷蠡王顾远,献宝有功,忠心可嘉!实乃我契丹柱石!传本汗旨意:加封顾远食邑千户,赏黄金千两,骏马百匹,上好皮裘百件!辽东所划草场,再扩三百里!其部所需工匠、农具、种子,由王庭库府优先供给!”
“谢大汉隆恩!”顾远顺势起身,恭敬行礼,心中却无半分放松。赏赐越厚,意味着阿保机越想将他牢牢绑在契丹的战车上,同时也是一种安抚和试探。
“至于你父母,”阿保机话锋一转,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你母亲身体最近不太好啊,辽东苦寒,确实不宜跋涉。你父亲嘛…”他笑了笑,“本汗听闻他可是打铁的好手!王庭匠作营正缺这等熟手!留在乃蛮部,既能就近照顾你母亲,又能为本汗效力,岂不两全其美?待辽东营寨彻底稳固,天气转暖,本汗允你多去探望便是。”
顾远心中一沉。果然!阿保机终究还是留了一手!以父亲的手艺和母亲的身体为由,变相扣押为人质!他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反而露出感激之色:“大汉思虑周全,体恤臣下,臣感激涕零!父亲能为王庭效力,是他的福分!”
接下来,便是冗长而具体的细节商议。如何利用那些技术建立工坊,如何招揽汉人流民,如何设立汉儿司管理,如何在保持契丹武力优势的同时逐步汉化官僚体制…顾远凭借在石洲治理的经验和对中原的了解,提出了许多切实可行的建议,听得耶律德光连连点头,阿保机也深以为然。他展现出的卓越见识和务实能力,进一步巩固了他在阿保机心中的地位。
然而,王帐的角落阴影里,几道目光却如同毒蛇般阴冷。那是耶律阿保机几位心怀怨恨、在“诸弟之乱”后虽被赦免却从未真正臣服的弟弟,以及以耶律辖底、滑哥为首的一批顽固守旧派贵族。他们听着顾远慷慨激昂的“融合胡汉”论调,看着他备受阿保机父子赏识的模样,心中的嫉恨如同毒草般疯长。
“哼,一个杂种,靠着出卖汉人的东西,在这里妖言惑众!”滑哥低声对身旁的辖底耳语,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什么融合?分明是想让那些卑贱的汉人骑到我们头上!阿保机这厮真他妈糊涂,被这狼崽子蛊惑!”
“还有那个耶律德光,乳臭未干,也跟着起哄!”辖底阴恻恻地回应,“不能再等了…得让这汉人杂种知道,草原,终究是我们契丹勇士的草原!阿保机想当皇帝?想用汉人?问过我们的刀没有?”
一个针对顾远、甚至可能颠覆王庭的阴谋,在黑暗的角落里悄然滋生……
商议一直持续到深夜。顾远离开王帐时,身心俱疲。寒风扑面而来,让他激荡的心绪稍稍冷却。他抬头望着辽东深邃的夜空,繁星点点,却无法照亮他内心的沉重。
阿保机的赏识是真的,但猜忌的根子并未拔除,父母的变相扣押便是明证。守旧派的敌意已如实质,他感受得到。耶律德光的热情拉拢背后,是更深的政治算计。而他回到营地,还要面对那个心门紧闭、带着无尽哀怨的妻子,和那个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似乎总在提醒他背叛与代价的三个孩子…
“鞠躬尽瘁…”顾远低声重复着自己方才在王帐中的誓言,嘴角勾起一丝苦涩而冰冷的弧度。这条路,比他想象的更加荆棘密布,更加孤独寒冷。他紧了紧身上的大氅,翻身上马,在亲卫的簇拥下,朝着那片灯火通明却无法给予他真正温暖的“家园”驰去。辽东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穿透了他看似坚不可摧的铠甲,直抵那颗疲惫而复杂的心脏……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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