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书院后,瑜哥儿和瑢哥儿不疯跑着玩了。
赵尧也是没想到他们看见先生就跟老鼠见着猫似的,一下就蔫儿了。
俩小哥儿彻底没了往日的闹腾,亦步亦趋跟着赵尧。
路过的同窗见了,笑着凑过来:“赵兄,这俩粉雕玉琢的小哥儿,是你家弟弟?”
赵尧低头看了眼身旁乖乖站着的侄儿,眼底漾起暖意:“不是弟弟,是我两个小侄儿,今日随我来书院待半日。”
说罢,他一手牵起一个,将他们领进西侧一间僻静的书室。
书室里摆满了书架。
赵尧从一个书架下层翻出一本带插画的话本,递到他们手里,又蹲下身叮嘱:“乖乖在这儿看话本,不许跑出去,小叔找完书就来找你们,知道吗?”
瑜哥儿和瑢哥儿齐齐点头。
等赵尧转身去找书,瑢哥儿便凑到瑜哥儿身边,指着话本上的字小声问:“这个念啥呀?”
瑜哥儿认得的字比他多些,便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地念起来,软糯的声音在安静的书室里轻轻回荡。
赵尧要找的是一本孤本,书室里只存一本,先前被同窗借走,如今不知归位到了哪个角落。
他沿着书架一排排翻找,偶尔停下来核对书架上挂着的小木牌示字,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书室深处。
这边瑜哥儿他们读着话本,几名学子来借书。
他们瞧见乖乖坐着的两个小娃娃,顿时来了兴致,其中一个穿青衣的学子笑着问:“你们两个小哥儿,认得书上的字吗?”
瑢哥儿最听不得别人小瞧他,当即把话本往桌上一放,抱着胳膊仰起脸,小眉头皱得紧紧的:“你们瞧不起谁呢?”
“哟,这小哥儿还挺厉害。”另一个学子被他逗笑了,“是谁带你们来书室的呀?”
瑜哥儿放下书,抬头往四周望了望,却没看见赵尧的身影,心里顿时有点慌,小声答道:“是我小叔带我们来的,他叫赵尧。我叫赵瑾瑜,这是我弟弟赵瑾瑢。”
“原来是赵尧的小侄儿啊。”学子们恍然大悟,正想再问些什么,封郎走了进来。
他也是来找书的,见书室里坐着两个娃娃,仔细一看竟是瑜哥儿和瑢哥儿,当即快步走过去,惊讶地问:“你们怎么来州城了?是跟着家里人来的?”
瑜哥儿一见封郎,悬着的心顿时落了地,连忙点头:“是二叔带我们来的,说是来给小叔治病。”
这话是他来之前,在院里听爹和小爹低声说的,当时没太明白,此刻便顺口说了出来。
“治病?”封郎愣了一下,连忙追问:“赵尧怎么了?生了什么病?”
瑜哥儿被问住了,挠了挠头,茫然地看向瑢哥儿。
小叔具体是什么病来着?他当时没听真切。
瑢哥儿却记得清楚,毕竟这是灿哥儿偷偷跟他说的“秘密”,还特意叮嘱过不能告诉别人。
此刻见封郎问起,他便凑过去,说:“小叔晚上睡不着觉,还有……还有他不举!对了,‘不举’是什么意思呀?灿哥儿说他爹还让小叔用鹿茸泡茶喝呢!”
这话一出口,书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几名学子你看我、我看你,眼底都藏着惊讶,随即有人忍不住低低地“唏嘘”了一声。
还窃窃私语了起来。
“赵尧竟然不举?”
“难怪最近总见他精神不太好,原来是这么回事……”
封郎的脸瞬间僵住,心里暗道不好,连忙咳嗽一声,上前想圆回来:“瑢哥儿,可不能乱说,你小叔身体好得很,哪里会不举?定是你听错了。”
“我没听错!”瑢哥儿急了,鼓着小脸反驳:“灿哥儿亲口跟我说的,还说鹿茸是补身子的,小叔天天都喝呢!”
这话让学子们的眼睛顿时亮了,看向彼此的眼神里都带着几分了然。
连鹿茸茶都喝上了,看来赵尧不举的事儿是真的了。
封郎默默在心里为赵尧默哀三秒,当机立断捂住瑢哥儿的嘴,笑着对学子们说:“两个小哥儿不懂事,随口乱讲的,你们别当真。我带他们出去透透气,省得在这儿打扰你们借书。”
说罢,他一手牵起一个,半拉半劝地把他们带离了书室。
再待下去,赵尧的面子里子可就全没了!
这边封郎刚把俩孩子领去后山看花,那边赵尧终于在书架最底层的角落里找到了书。
他把书揣进怀里,转身便往回走,却发现原本坐着两个侄儿的位置空了,地上只放着一本翻开的话本。
赵尧心里一紧,连忙走出书室,拉住一个路过的同窗问:“你方才瞧见书室里那两个小娃娃了吗?他们去哪儿了?”
“哦,你说赵兄你的小侄儿啊。”同窗笑着答道,“方才被封郎带走了,说是带他们出去玩耍。”
“多谢。”赵尧松了口气,拱手道谢后便往书院后院走。
可不知为何,沿途遇到的同窗,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古怪,带着几分同情,还有几分欲言又止的意味,让他心里莫名发毛。
好不容易在通往后山的小径上找到了封郎,封郎见他过来,连忙迎上去,含糊地说:“瑜哥儿和瑢哥儿在后山那边看花呢,我怕他们乱跑,就在这儿等着。”
赵尧点点头,正要往后山走,却听见身后传来两个学子的窃窃私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飘进他耳朵里。
“你说赵尧真的不举啊?”
“应该是真的吧,他亲侄子都这么说了,还说喝鹿茸茶呢……”
“轰”的一声,赵尧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连耳根都烧了起来,手指紧紧攥着怀里的书。
他深吸一口气,牙齿暗暗咬着下唇,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瑜哥儿!”
这小哥儿,这种事也能到处跟人说?!
封郎见他脸色不对,连忙上前,小声纠正:“不是瑜哥儿说的,是瑢哥儿说的……不过赵尧你也别往心里去,你还年轻,好好调理肯定能好的。”
赵尧:“……”
他现在只想把那两个口无遮拦的侄儿抓过来,好好“教育”一番。
他想着,殊不知那俩小哥儿又闯祸了。
瑜哥儿和瑢哥儿抓了后山小溪里面的鱼。
那可是言冰花了大价钱买的!
学子们看到这俩小哥儿抓了院长的宝贝鱼后,马上就去告诉言冰了。
而赵尧找到他们,就看见瑜哥儿抱着一条比他手腕还粗的鱼,瑢哥儿不知道从哪儿找的棍子,一木棍敲到了鱼头上。
把鱼敲死后,他还得意的跟瑜哥儿说:“我爹就是这么敲鱼的,原来这么简单。”
赵尧看到后,差点晕过去。
偏巧的俩小哥儿看到他后,高兴的抱着鱼过来,跟他说:“小叔,我们抓了鱼,晚上可以烤鱼吃了。”
“呵呵……”赵尧和封郎相视一看。
而这时,言冰已经过来看了,见状,用手捂了一下额头,跟赵尧说:“这是你侄子,你赔。”
瑜哥儿和瑢哥儿相视一看,知道他们闯祸了。
俩人忙摇头说:“我们没银子了,银子都花完了!”
瑜哥儿还把鱼给扔到了地上,看着言冰说:“其实,这鱼不是我们抓的,是我们捡的。”
“对!”瑢哥儿点头。
他抬头看过去,看到暮时向着这边走来了,一溜烟的跑了过去,抓着暮时的衣袍,丝滑的跪了下来,喊道:“爹!”
学子们听着瑢哥儿喊暮时‘爹’,也愣了一下。
原来孤寡的暮先生居然有儿子!
暮时看了看瑢哥儿,又看了看不敢接触他的目光的瑜哥儿,还有言冰等人,心下了然。
瑢哥儿喊了暮时爹后,还朝着瑜哥儿使了使眼色,瑜哥儿也跑了过来,蹲下拽着暮时的衣袍,喊:“舅舅。”
众人更茫然了。
暮时嘴角一抽。
赵尧用手捂着额头,不去看这场景。
最后,是暮时替他们赔的,只是鱼暮时拿走了,交给了赵尧,嘱咐他:“拿回去炖了,让人送给江阙。”
赵尧把两个小哥儿送回家了,说什么也不再带他们了。
赵尧跟海哥儿说:“哥夫,您知道吗?他们当着我同窗的面说我不举,还抓了我师父养的鱼敲死了!”
海哥儿看了看他,说:“他们……也没说谎。”
赵尧差点当场石化了!
晚上,闯了祸的俩小哥儿每人还吃了两碗饭呢,闯的祸也被他们抛之脑后了!
第二日,海哥儿和赵岐带着他们去乐坊看了看,给瑜哥儿选了一把琴,瑜哥儿看上一把笛子,缠着他们俩人要买。
赵岐给他买了。
他们回到家,连口水都还没有喝呢。
管家急忙的跑过来,跟赵岐说:“二爷,大爷让人传了信,让你们抓紧回村,大爷说,村长走了!”
村长走的安详。
他早上吃过了饭后,拄着拐杖在村里面转了一圈后,回到家里面,躺在了他家院子里面的梨树下,他平时素爱的椅子上,在睡梦中安详的走了。
昨天院子里面的梨树上还挂着树叶,村长去了后,梨树上的枯叶被秋风一吹,全落了。
村子里面的人大小都来给他这位为了双河村操碎了心的人磕头。
孟良哭晕了好几回了。
村长活着时给村里面人操办喜事丧事,走了后,他的丧事是全村的汉子操办的。
瑜哥儿他们这些娃娃们也都哭的可伤心了。
村长的丧事办的顺利,办完后,村里面的汉子聚在一起商议着再选一个村长。
大家都选孟良,可是孟良却拒绝了。
村长还在时,跟孟良说,他性子软,也犹豫,不适合当村长,在镇上酒楼里面当算账先生,就已经算是安稳,不让他跟着折腾。
孟良不当这个村长,只能从汉子里面选。
大家都选赵砚。
可是赵砚觉得自己不合适。
赵家这么多地呢,本来他操的心就多,要是再当了村长,就有村霸的嫌疑了。
赵砚拒绝了,赵岐更是对当村长不感兴趣。
最后,就剩下万山和卫闲争了。
“之前村里面雪灾时,我拎着村里面的汉子捐米的,所以这个村长该我来当!我也会跟孟村长一样,全心全意的为村里面人着想的。”万山说。
他觉得他合适当这个村长。
可是卫闲说:“我之前在县里面衙门里当过值,我更有经验。”
俩人都有自己的理由。
他们虽是亲戚,但是在这事儿上谁都不让谁。
赵家。
江若难以置信的问瑜哥儿:“你的银子都花光了?”
他可是往瑜哥儿的荷包里面塞了有十几两银子,这小哥儿去了州城还不下五天,全都花光了?
瑜哥儿点头,反问:“很多吗?”
“小爹,你不知道,州城有好多新鲜玩意儿,对了,我还给你买了口脂呢。”瑜哥儿说着把给他买的口脂找出来给他。
又给赵砚买的靴子拿了出来。
溪小子和翀小子、燊小子他们,他都给他们带东西回来了。
溪小子是一把扇子。
翀小子是几本书。
燊小子是糖。
翀小子拿着书说:“我不喜欢书。”
瑜哥儿瞪大了眼睛,意外道:“大哥,你竟然不喜欢书?那你喜欢什么?”
瑜哥儿的潜意识里面觉得翀小子是喜欢书的。
可是不然。
翀小子指着瑜哥儿的琴,说:“我喜欢那个。”
瑜哥儿已经有笛子了,就大方的说:“那你喜欢就拿走好了。”
翀小子把琴拿走了。
燊小子说:“我喜欢书。”
他把书拿走了,把糖跟大家分了分。
赵砚回来后,看到瑜哥儿给他买的靴子,可高兴了,抱着瑜哥儿亲了亲:“还是我家哥儿最知道心疼爹。”
瑜哥儿笑了笑。
不过,晚上江若还是耐心的教育了他,不能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银子。
瑜哥儿听话的点了点头后,让江若看他的金镯子。
“是舅舅给的金饼子,我和瑢哥儿拿去打成了镯子。”
“你们俩个也不怕被人坑了。”江若无奈的笑道。
心想这小哥儿还知道把金子打成镯子。
“小叔在呢。”瑜哥儿说。
村长的丧事办完,赵尧就回州城了。
走之前,家里面的小子们也坐着马车跟着他去州城了。
他们见瑜哥儿和瑢哥儿回来买了这么多新奇玩意,也想去州城玩。
只是赵尧要去书院没工夫看着他们,江若就让方哥儿和石头跟着去了,照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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