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冰雨淅沥,敲打着帐篷顶。
中军帅帐内,厚重的毡帘将寒风与冷雨隔绝在外。
帐内弥漫着暖香与酒气。
主帅吴奎半倚在软榻上,眼神复杂。
作为西梁军里少有的汉人主帅,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处境。
那些羯族出身的将领向来排挤汉人,若非他早年救过西梁王的性命,怕是连个千户都混不上。如今虽顶着万夫长的头衔,统领着五万西梁军驻守西线,可这头衔……
他缓缓叹了口气。
大乾朝的军制里,根本没有万夫长这个职位。
王爷凭空设出这个头衔,明着提拔他,其实也是把他架在了火上烤。
朝廷那边若知晓西梁军的异动,第一个要清算的,恐怕也是他这个汉人主帅。
“到头了啊……”吴奎低声念叨着。
他想起月前西梁王设下的庆功宴,王爷端着酒杯,当着所有将官的面说:“西梁军并非谋反,乃是为朝廷清除奸佞毒瘤,待大事成后,诸位皆是开国功臣。”
当时堂内一片欢腾,唯有吴奎心头发颤。
清除奸佞毒瘤?
这话骗骗那些莽夫尚可,他自幼熟读兵书,怎会不知“清君侧”从来都是谋反的幌子?
可第二日,王爷就派人将万两白银和千亩良田的田契送进了府里。
所有的疑虑,也都随之烟消云散了。
他出身也不是什么名门望族,打了半辈子仗,不就是为了这些?
只要能升官发财,跟谁不是跟呐?
再说王爷给的命令只是“固守西线,牵制镇北军”,只要完成任务,就能拿到赏赐。
何乐而不为?
“妈的,老子就是颗棋子!”
吴奎自嘲地笑了笑。
身旁的锦被突然动了动,一缕乌黑的长发滑落在榻沿,紧接着露出半截雪白的肩头,侍妾媚眼如丝地蹭了蹭他的胳膊:“将军清点,奴婢喉咙都痛了!”
吴奎眼中的阴郁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粗鄙的欲望。
他一把抓住侍妾的头发,粗糙的大手拍了拍她的脸颊,冷笑一声:
“妈的,老子还没尽兴,继续!”
侍妾不敢反抗,只能顺从地钻进被窝。
烛火摇曳。
锦被随之缓缓起伏,帐内很快响起暧昧的喘息声,与帐外的雨声交织在一起。
没过多久,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主帅!主帅!西梁城传来急报,十万火急!”
吴奎的动作顿了顿,呵斥道:“慌什么?念!”
帐外的亲兵咽了口唾沫,念道:“西梁城破!苍狼部占领城池,城头已换苍狼部狼旗!”
“什么?!”
吴奎如遭雷击,猛地从榻上弹坐起来。
他一把推开怀中的侍妾,侍妾来不及遮掩,身子暴露在烛火下,吓得蜷缩成一团。
“你再说一遍!西梁城怎么了?”
吴奎抓起一件狐裘,裹在身上,一把拉开帐帘,狠狠盯着来报信的亲卫。
亲兵不敢抬头,结结巴巴地重复:“主帅,西梁城……破了!是苍狼部干的,城头已经挂起苍狼旗了!”
“放他娘的狗屁!”
吴奎勃然大怒,猛地一脚踹翻矮几,又一巴掌扇过去。
“苍狼部是咱们的人!是王爷亲自结盟的盟友,怎么可能攻城?!报信的人在哪里?让他滚进来见我!”
“主帅,报信的人就在帐外!”
话音刚落,便听到帐外传来一阵踉跄的脚步声。
一个浑身湿透、甲胄破碎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进帐内,“噗通”跪倒在地。
“禀主帅!小的……西梁城东城门守城百户张平安!拼死从城里逃出来报信的!”
张平安脸上满是血污与泥垢,左臂还缠着渗血的布条,显然是历经了一番死战。
吴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张平安,我问你,你看清楚了?攻城的真是苍狼部?没认错?”
张平安被勒得喘不过气,拼命点头:“主帅,看清楚了!千真万确是苍狼部!他们的骑兵都戴着狼皮头盔,腰间挂着令牌,冲杀时喊的都是草原话!小的亲眼看见苍狼部大旗插上城楼,李将军拼死抵抗,当场战死了啊!”
吴奎脸色煞白。
苍狼部反水的事实已然确凿,西梁城作为西梁军的根基,一旦失守,他们就没了大后方。
“快!”吴奎猛地松开手,对着帐外嘶吼,“立刻派快马去汾州,给王爷报信,就说苍狼部反了!西梁城破了!”
“是,主帅!”帐外亲兵不敢耽搁,转身便要跑。
“等等!”吴奎叫住他,目光落在张平安身上,“带上他!让他亲自去见王爷,把西梁城破的经过,一五一十地给王爷汇报清楚!半点都不能遗漏!”
他必须让王爷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若是晚了,别说千两白银,怕是连小命都保不住。
“末将遵命!”
亲兵上前架起还在发懵的张平安,拖着他快步走出帅帐。
马蹄声很快从帐外响起,朝着汾州方向疾驰而去,渐渐消失在冰雨之中。
吴奎望着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毡帘,只觉得浑身冰冷。
先是侧翼大营遭遇不明身份的人偷袭,又传来西梁城破的消息。
这里不能待了,再不走就晚了!
“传令!全军即刻秘密拔营,南撤百里,退守孝州!违令者斩!”
“是!”
没多久,整个西梁大营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西线前沿的一处密林,振武卫斥候正趴在树枝上,紧盯着远处的西梁军大营。
他已潜伏在此三个时辰,往常这个时候,西梁营寨该升起炊烟,今日却只见人影穿梭,不见半点烟火。更诡异的是,西梁军的巡逻队也撤回了营内,大营后方隐约能看见车马移动的黑影。
“不对劲。”斥候悄悄爬下了树,往数里外的镇北军大营急奔而去。
消息传到西线防线。
不到一个时辰,威远卫指挥使赵鹏、昭德卫指挥使韩文便已赶到振武卫中军帐。
振武卫指挥使陈峰沉声道:“西梁军营寨炊烟断绝,车马动向诡异,恐有撤军之嫌。”
“撤军?”赵鹏嗤笑一声,“陈将军忘了?这吴奎素来狡黠,上月咱们假意后撤诱敌,他愣是按兵不动守了十日。如今对峙月余,我军未露半分破绽,他为什么突然撤军?”
“赵将军说的没错!”韩文点头附和,“西梁城距此不过四五十里,若真要撤,何必如此隐秘?依我看,定是故弄玄虚,想诱我军追击后设伏。”
陈峰眉头紧锁,缓缓点头:“我也虑及此节。西梁军主力尚存,若贸然追击,一旦落入包围圈,西线防线便会形同虚设。”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位同僚,“镇北王府严令我等固守西线,万不可因小失大。”
三人对视一眼,皆是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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