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与日益沉重的压力下,一天天流逝。
十三国联军在经历了断魂坡的挫败后,并未如沈烈所期望的那样分崩离析。
龟兹王苏伐叠展现出了与他刚愎性格不符的耐心与狠厉。
他一方面以残酷手段镇压了军中初现的动摇言论,斩杀了数名主张退兵的部落小头领,强行稳住了局面。
另一方面,他不再急于求成,而是如同耐心的沙漠毒蝎,缓慢而坚定地调动着后续的兵力与物资。
半个月后,联军的营寨如同蔓延的毒藓,彻底包围了赤谷城。放眼望去,帐篷连绵不绝,旌旗遮天蔽日,人喊马嘶之声昼夜不息,将这座孤城变成了狂涛怒海中的一叶扁舟。
而今天,这叶扁舟迎来了最大的风浪。
黎明时分,低沉而巨大的牛角号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哀鸣,从联军的营寨中层层叠叠地响起,打破了清晨短暂的宁静。
“上城墙!快!联军要攻城了!”
凄厉的呼喊声在赤谷城内回荡。早已枕戈待旦的车犁士兵们,在军官的催促下,拖着疲惫而沉重的身躯,迅速冲上城墙。
当术赤在沈烈和众将的陪同下,踏上赤谷城那经过加固但仍显单薄的城墙时,即便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眼前的景象依旧让他瞬间窒息,脸色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城下,是真正的人山人海,是钢铁与杀戮组成的森林!
数以万计身着各色盔甲、手持各式兵器的联军士兵,组成了一个个巨大的、望不到边际的方阵。
枪矛如林,在初升的朝阳下反射着冰冷刺目的寒光。
骑兵在两翼游弋,马蹄刨动着地面,带起阵阵烟尘,如同一群群躁动不安的饿狼。
而这还不是最令人绝望的。
在军阵的最前方,数十架庞大而狰狞的攻城器械,被无数的士兵和牲畜缓缓推拽着,向着城墙逼近。
高达数丈、包裹着生牛皮的攻城塔,如同移动的堡垒,其高度甚至超过了赤谷城的城墙,塔身开有射孔,隐约可见里面寒光闪烁的弓箭手。
需要数十人合力才能拉动的巨型床弩,粗如儿臂的弩箭闪烁着幽冷的金属光泽,箭头是三棱破甲锥,足以洞穿普通的城墙砖石。
还有那如同巨猿手臂般的抛石机,绞盘发出的“嘎吱”声令人牙酸,士兵们正将一块块磨盘大小、棱角尖锐的石块放入皮兜。
巨大的配重,仿佛悬在每一个守城者心头的大石,随时可能轰然落下,带来毁灭。
更有一队队手持巨盾的重步兵,掩护着推着撞城车的士兵,那包裹着铁皮的粗大撞木,就像一头嗜血的凶兽,正对着城门的方向,虎视眈眈。
肃杀,压抑,毁灭!
联军甚至没有立刻发动攻击,仅仅是这无声的推进和陈列,那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就已经让城墙上的许多车犁士兵双腿发软,呼吸急促,握着武器的手心里全是冷汗。一些新兵更是面无人色,几乎要瘫倒在地。
“完……完了……”
术赤失神地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哭腔,“这……这怎么守?我们怎么可能守得住……”他猛地抓住沈烈的胳膊,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国公!国公!援军呢?大夏的援军到底什么时候能到?!”
沈烈的手臂稳如磐石,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城下那令人绝望的军容,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
一旁的赵风和王小虎紧抿的嘴角和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凝重,显示二人内心的压力十分巨大。
“陛下,稳住。”沈烈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清晰地传入周围将领和士兵的耳中。
“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越是此时,越需镇定。”
城墙之上,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城外联军战鼓擂动的声音。
片刻之后,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老兵猛地举起手中的战刀,嘶声吼道:“血战到底!”
“血战到底!”
“血战到底!!”
如同星火燎原,恐惧被压抑到极致后,转化为了更加疯狂的决死之意!残存的数千守军,无论新兵老兵,都红着眼睛,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士气,在沈烈的话语中,被强行提升到了顶点!
术赤看着这群情激愤的场面,心中的绝望稍减,但看着城下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联军士兵和恐怖的攻城器械,那刚刚燃起的一点火苗,又迅速被冰冷的现实压了下去。
他嘴唇哆嗦着,最终只是无力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联军的战鼓声陡然变得急促而狂暴!
“咚!咚!咚!咚!”
“进攻——!”
随着一声令下,联军庞大的军阵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启动!
“杀啊!”
“攻破赤谷,鸡犬不留!”
无数的士兵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如同汹涌的潮水,向着赤谷城墙猛扑而来!冲在最前面的是举着巨盾的步兵,他们掩护着扛着云梯的死士,如同蚂蚁般涌向城墙。
后方的抛石机率先发威!
“嗡——!”
令人心悸的破空声响起,数十块巨大的石块被高高抛起,划着致命的弧线,如同陨石般砸向城墙!
“隐蔽!”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呼喊。
“轰!!!”
“咔嚓!”
一块巨石狠狠地砸在城楼一角,木石飞溅,整个城楼都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留下一个巨大的豁口。
另一块石头砸在女墙上,躲在后面的几名士兵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砸成了肉泥,鲜血和碎肉溅了旁边人一身。
紧接着,是床弩的咆哮!
“咻——!咻——!”
粗大的弩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地钉入城墙墙体,箭杆剧烈颤抖!
更有弩箭直接射穿了垛口,将后面的士兵连人带甲胄一起洞穿,死死地钉在后面的墙壁上!
攻城塔在无数士兵的推动下,如同移动的山岳,越来越近,塔顶射出的箭矢已经开始对城头守军造成伤亡。
而撞城车,也在重盾兵的掩护下,如同移动的攻城锤,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撞击着赤谷城的城门!每一次撞击,都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仿佛敲击在每一个守城者的心脏上,城门后的顶门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灰尘簌簌落下。
“放箭!快放箭!”
“滚木!礌石!砸下去!”
“金汁!烧开金汁!”
城墙之上,瞬间变成了血腥的绞肉场。
车犁士兵在军官和沈烈带来的骁骑兵带领下,拼死反击。箭矢如雨点般倾泻而下,滚木礌石带着呼啸声砸落,烧得滚沸的、散发着恶臭的金汁从城头泼下,城下顿时响起一片凄厉的惨嚎。
不断有联军士兵被砸死、射死、烫死,从云梯上坠落。
但更多的人如同潮水般涌上来,填补着空缺。
联军的人数优势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仿佛杀之不尽。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正午,惨烈程度远超断魂坡之战。
车犁守军虽然英勇,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和恐怖的攻城器械面前,伤亡急剧增加。城墙多处出现破损,城门在撞城车的持续攻击下,已经出现了裂痕,摇摇欲坠。
术赤早已失去了君王的威仪,他瘫坐在城楼一角,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惨叫和厮杀声,眼神空洞,只剩下彻底的绝望。
他甚至已经不再去看沈烈,因为在他想来,即便是大夏国公,面对如此绝境,也已无力回天。
“守不住了……车犁……亡了……”他喃喃自语,泪水混合着血水和灰尘,从脸颊滑落。
沈烈依旧在城头奋战,虎魄刀早已饮饱鲜血,他身先士卒,哪里最危急就出现在哪里,亲手斩杀了数百名攀上城头的敌军勇士。
但他个人的勇武,在这庞大的战场面前,也显得杯水车薪。他身上的青衫早已被鲜血染红,有自己的,更多的是敌人的。他能感觉到,守军的士气正在随着伤亡的增加和体力的消耗,一点点滑向崩溃的边缘。
就在城门即将被撞开,联军士兵已经能在城头站稳脚跟,车犁守军防线濒临崩溃的千钧一发之际——
“呜——呜——呜——”
一阵悠长、苍凉、却带着某种穿透金石之力的号角声,陡然从东方,从联军大营的后方,清晰地传来!
这号角声,不同于联军那如同兽吼的牛角号,它更加高亢,更加恢弘,带着一种睥睨天下、横扫六合的煌煌气势!
紧接着,在地平线的尽头,一片如同乌云般的影子,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向着赤谷城的方向漫卷而来!
那是什么?
所有还在厮杀的人,无论是联军还是车犁守军,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动作,惊疑不定地望向东方。
影子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旗帜!
一面,两面,十面,百面,千面!
赤红色的旗帜,如同燃烧的火焰,在风中猎猎作响!旗帜上,用金线绣着巨大的、张牙舞爪的夏字!
大夏的旗帜!
云州边军的旗帜!
紧接着,是如同钢铁森林般竖起的无数长矛枪戟,在阳光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
如同覆盖了大地的、身着统一制式玄色铁甲的洪流!
骑兵在前,步卒在后,阵列严整,气势如山,行动间带着一种无坚不摧的凌厉杀气!
一望无际的军阵,冲天的煞气和严明的纪律,与联军那嘈杂混乱的阵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为首一员大将,身高八尺,剑眉星目,手中一把赤焰无双戟,胯下一匹神骏的龙血马,正是从云州带兵前来支援的石开!
他勒住战马,长枪前指,声如洪钟,炸响在战场上空:
“大夏云州铁骑在此!尔等蛮夷,安敢犯我大夏属国!弟兄们,随我杀!”
“杀!!!”
数万大夏边军齐声怒吼,声浪如同海啸,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铁骑如同决堤的洪流,率先发起了冲锋,马蹄声如同密集的战鼓,狠狠地撞向联军那毫无防备的后阵!
城头之上,死里逃生的车犁守军愣了片刻,随即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夹杂着狂喜和哭腔的欢呼!
“援军!是大夏援军!”
“我们得救了!车犁得救了!”
“万岁!大夏万岁!!”
术赤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扒着垛口,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如同神兵天降的大夏军队,激动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来了!真的来了!沈国公!援军……援军到了!”
沈烈缓缓收回望向东方的目光,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淡淡笑意。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手中虎魄刀再次扬起,指向城下因为后方遇袭而陷入巨大混乱的联军,声音依旧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凛冽的杀意:
“陛下,诸位,真正的反击,现在才开始。打开城门,随我出城,与石将军前后夹击,歼灭敌军!”
“是!”
赤谷城那饱经摧残的城门,在令人牙酸的呻吟声中,被奋力向内拉开。
早已在门后集结、眼睛血红、压抑了太久愤怒与恐惧的车犁士兵,如同开闸的猛虎,在沈烈、赵风、王小虎等人的率领下,咆哮着冲杀而出!
“杀——!”
此刻,众人不再是绝望的守城者,而是复仇的利刃!
憋屈了半日的恶气,化作了滔天的战意。他们无视了身体的疲惫和伤痛,如同决堤的洪流,狠狠地撞入了正因后方遇袭而惊慌失措、阵型大乱的联军攻城部队的后背!
联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前方,是久攻不克、依旧需要投入兵力攀爬的城墙。
侧面和后方,是如同神兵天降、杀气冲天的大夏铁骑洪流。
而现在,身后原本以为只能龟缩等死的车犁守军,竟然也敢打开城门,主动出击!
腹背受敌,三面夹击!
恐慌,如同最致命的瘟疫,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庞大的联军中疯狂蔓延。
“后面!后面也有敌人!”
“车犁人杀出来了!”
“快跑啊!我们被包围了!”
尤其是那些来自不同国家、本就缺乏统一指挥和信任的士兵,在此刻更是将“乌合之众”的本质暴露无遗。
他们看不到统一的指令,只听得到四面八方传来的喊杀声和同伴临死前的惨嚎。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战斗的意志,许多人开始不顾一切地向自认为安全的方向溃逃,互相冲撞,自相践踏。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大夏云州边军那令人胆寒的战斗力!
石开一马当先,手中赤焰无双戟舞动如轮,化作一道死亡的旋风。
他根本无需刻意寻找目标,只需沿着联军最密集的方向策马冲锋!长戟所过之处,无论是厚重的盾牌、坚固的皮甲还是血肉之躯,皆如纸糊般被轻易撕裂、挑飞!
他所率领的先锋骑兵,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狠狠地切入凝固的牛油,在联军的后阵中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巨大缺口。
这些大夏边军,与西域联军士兵有着本质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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