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都,人皇殿。
神农刚刚处理完一些政务。
他已经传召轩辕来陈都,这时候想必对方已经在路上了。
自从他宣布下任人皇的人选是轩辕之后,虽然他已经极力说明这是人皇印记的选择,代表了人族意志的偏向,不过还是有不少人为蚩尤感到可惜。
虽然人皇之位是不成了,但是他们还是纷纷向神农进言,希望将蚩尤也召来陈都,作为轩辕的辅佐,不要浪费了他的才能。
二人皆是人族栋梁,不过下一任的事情还是交由他们自己去解决,神农并不想干预。
对于蚩尤的安排,他想还是交给轩辕去做处理最好,每一任的人皇都有着自己的使命,也都有自己的意志。
不久前,人皇印记金光骤现,投映出轩辕授业与万民劳作的图景,而代表蚩尤的光芒却转为格格不入的土黄,这让他最终选择了轩辕。
然而,对于蚩尤何以遭人族气运厌弃,他仍存一些困惑,没有解答。
就在神农心中想着这件事的时候,突然间,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穿过殿外结界,悄然落在神农案前,化作一枚古朴玉简,其上流转着灵竹山特有的清气印记。
“嗯,灵竹山的传讯,难道灵葫尊者又想到了什么好的计策?”
神农心念微动,将自己的神识探入玉简。
刹那间,灵葫道人的传音信息涌入识海:
“神农亲启:
自上次一别,已过去许多岁月。
近来听闻汝之天命即将功行圆满,可喜可贺!
吾尝闻人族九黎有蚩尤,有熊有轩辕,二人均为人族栋梁之材,汝之继任者当出自此二人之一。
闲来无事,我推演二人气运、命数,察觉九黎蚩尤,身世来历恐非寻常。
其行止气机,皆暗合上古巫族遗风,神魂之中尤有轮回法则隐现。
昔日巫族曾有大巫,名为蚩尤,后于巫妖终战中陨落。
九黎蚩尤或为大巫蚩尤真灵转世,得后土以地道轮回之力助其转生人族,其中意图还有待察查。
此等算计,若是如昔日女娲娘娘那般,将妖族羲皇伏羲真灵转世人族,借人族气运助其恢复,还在接受范围之内,待其完成天命,是去是留皆由得他。
然,其若提早取回大巫记忆,仍以巫自居,不以人族为念,必难容于浩浩人道洪流……”
玉简内蕴含的信息虽然多是以推测口吻讲述,但结合灵葫的行事准则,应当是有了十足把握才会开口。
其中的内容,真如一道惊雷劈开了神农心中最后的迷雾。
结合人皇印记的异变,一切变故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神农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了然的神色,随即化为沉静与决断,“
后土娘娘布局深远…圣人之谋,非我所能强阻。
她以轮回之力将大巫蚩尤前世记忆封存在其神魂之中,待得前些时日蚩尤成年之后,才取回这些记忆。
观人皇印记的动静,想来蚩尤在人族和巫族之中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微微阖目,心内满是感慨。
若是蚩尤能像当初的天皇伏羲一般,待到功成圆满后才恢复记忆,结果必然大不相同,可惜啊!
感受着体内《百草经》所聚功德即将圆满的悸动,也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人皇责任,神农只能放下心中的那份遗憾。
“身为人皇,守护人道正统,护佑人族薪火,乃吾之本分。
蚩尤既已非纯粹人族之心,自然与人道不合。
人道印记既已择轩辕,这便是天意人心!”
他睁开眼,目光坚定如磐石,再无丝毫犹豫。
起身,大步走出静室,他叫来传令官下达了指令:
“速去请燧人氏、缁衣氏、有巢氏、红云老祖、娲等族中贤者及各部重臣,至人皇殿议事!”
等人族重臣贤者们都齐聚大殿,神农也现身说起事来。
他开门见山,直接将下任人皇的选择告知众人:
“诸位!
吾神农在位,承先贤遗泽,得人道眷顾,为人族解饥馑、除病痛、设防护。
然,部落散居,形散而神弱,此乃人族未来之大患。
人皇之位,需后继者有力挽狂澜、统合八荒之能。
经吾多方考察,深思熟虑,并得人道印记指引,如今已有定论:有熊部落首领轩辕,贤明仁德,统御有方,文武兼备,深孚众望,当为继任人皇之不二人选!”
此言一出,殿中众人议论纷纷。
燧人氏抚须点头:“
轩辕广纳诸部,以利相合,授天象以利农桑,知兵事而广征四方,且未大造杀孽,确为人杰。
人道印记之选,颇合吾等心中所想。”
“善!”缁衣氏、有巢氏等亦表赞同。
娲也出言道:“
共主明断,轩辕之才,吾等亦有耳闻。
其受玉虚宫道法启蒙,处事应对皆显自身大智慧,非圣人所驱策之傀儡,的确可担人族重任。”
唯有红云此时神色似乎有异,他常伴神农左右,可是知晓神农在轩辕和蚩尤二人中,一直都是更加属意蚩尤的,如今怎么会突然就改变了心意,莫非其中出现了什么重大变故?
红云心想待到议事结束,得找神农问个清楚才行,不过眼下他没有提出异议,仍是支持神农的选择。
神农见大家意见一致,便将事情定了下来,接着就开始拟人皇令:“
即刻拟令旨,昭告洪荒人族各部:
吾,神农氏,感天命,顺人心,将于自身天命功德圆满之际,传人皇之位予有熊部落首领轩辕!
另外,派使者前往有熊部落,着轩辕即刻启程,赴陈都随吾身边,观政参政,承继人皇之道!
命礼官,开始筹备人皇传承大典!”
“谨遵人皇谕令!”众臣轰然应诺。
令旨由人皇使者持符节,借人族日益通达的传送网络和祭祀图腾的气运联系,迅速传向四方。
南方,九黎部落。
巍峨粗犷的石殿内,蚩尤正与几十位心腹重臣演练战阵。
他身形高大,肌肉虬结,每一次挥拳踏步都带着山岳般的沉重与煞气,举手投足间暗合某种纯粹的战斗韵律,将巫族战技与人族武道的精妙融合,指点着部下的失误,引得众人狂热崇拜。
“首领!陈都急报!”一名斥候疾步冲入殿中,气息微喘。
蚩尤停下动作,目光如电扫来:“讲!”
“神农人皇已……已布告天下!
指定有熊部落轩辕,为下一任人皇!
并召其速往陈都受命观政,人皇传承大典也已在筹备!”斥侯一口气说完,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震惊。
轰!
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意与不忿如火山般自蚩尤心底爆发!
这感觉来得如此强烈,一半源于这具身躯残留的“人族蚩尤”的不甘与竞争本能,另一半则来自他觉醒的大巫灵魂深处的高傲,他这等人物怎么容许自己被一些蝼蚁否定,即便否定他的是人族人皇。
“轩辕......轩辕.......!”蚩尤低沉地重复着这个名字,石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无形的煞气让在场的数十位猛士都感到呼吸一窒,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
他强压下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煞气,声音冷硬如铁,不耐烦的对斥候挥了挥手,说道:“知道了,退下!”
斥候如蒙大赦,快步退出。
石殿内只剩下蚩尤与他的心腹们。
他缓缓转过身,视线扫过一张张或愤怒、或不解、或憋屈的刚毅面孔,最终神情慢慢变得冷静。
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得赶紧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而且也需要稳定下面的人心。
当初许多部落打也没打就投靠过来,一来是他们九黎实力强大,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因为他有望成为人皇。
而且他这边才刚刚恢复前世记忆,马上神农那边就选定了轩辕作为继承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也未可知,还是需要小心应对。
“神农…轩辕.....人族还真是好快的动作,好快的决断。”蚩尤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在平静下涌动着波澜。
殿内的勇士们闻言,眼中顿时燃起熊熊战意。
其中一人上前,瓮声道:“
首领!那轩辕不过是仗着圣人门徒的背景,论治族、个人勇力,如何能与首领您相比?
不如我等点起勇士,直接打上门去,灭了有熊,看神农共主还如何传位!”
“神农共主已经公开宣布下一任人皇人选,他此时威望正隆,我们九黎一族若是公然与其旨意对抗,无异于自毁根基,为人族万民所唾弃,非智者所为。
不过人皇为人族共主,当为各族敬服才是,轩辕如今可没有什么功绩值得称赞,还不足以让我九黎的勇士们臣服。”
他踱步到殿中巨大的石制沙盘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代表陈都的位置:“
论起文治武功,我蚩尤可不逊于他轩辕,此番人皇之位凭何而定,尚未可知!
共主神农,为人族解饥馑、除病痛、设防护,功绩甚大,我等自然敬之重之,然而他指定的继承人轩辕,却还差得远呢!
待到神农氏功德圆满,前往火云洞中,我们再来与轩辕一较高下。
眼下,吾之道,尚未达至巅峰。
肉身之力、血脉之秘、巫力神通,皆需时日打磨。
九黎勇士,虽勇冠三军,然欲争人皇,仅凭此一隅之力,远远不够!
接下来我们先蛰伏下来,借着这一次的事情,也可以先看清楚,哪些部落与我们一条心,真正愿意和我们走到底的,哪些又是墙头草,需要彻底清理收编。
将我们内部整合好以后,再悄悄壮大自身,静待天时.......”
安排好了后续一段时间的事情以后,蚩尤让麾下的心腹们都去行动,只留下他一人还在沙盘前。
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刀锋,看向沙盘中有熊部落的方位,心里暗暗想着:“神农动不得,他指定的‘继承人’轩辕,难道吾也动不得!”
蚩尤嘴角勾起一抹带着残酷意味的弧度。
他猛地握紧拳头,骨节爆响,一丝混杂着霸道巫力与人族武道真元的气息弥漫开来,让空气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这具人巫混血的身躯…着实给了我不小的惊喜!”蚩尤眼中闪过精光,“
九黎毗邻巫人混居之地,血脉交融。
吾觉醒后便已察觉,此身兼具人族之灵慧与巫族之伟力!
巫族功法可修,人族武道元神之法亦可炼!”
前世他因血脉缘故,止步于巅峰大巫境界,即使到最后陨落,也没能成就祖巫之身。
这一世,他希望走上一条不一样的路。
人族武道的至高宝典《武经》他已阅览过全篇,这部宝典不愧是出自姜云圣尊之手,其中许多理念颇为新颖独到,即便是对于他前世修行的巫族功法来说,也有颇多可供借鉴参考之处。
其中的肉身内开辟世界的理念更是和姜云用以证道混元大罗的世界法息息相关,武道虽然不修元神,却以神念化为体内世界天道,与仙道殊途同归,这等妙法的确引人深思。
他想要结合巫族肉身血脉修行之法与人族武道修行之法,去芜存菁,闯出一条适合自己的通天大道,以此突破前世桎梏,达到更高的境界。
九黎禁谷深处。
蚩尤盘坐于一块冰冷的玄玉石台上,赤裸的上身肌肉如虬龙盘结,古铜色的皮肤下,青黑色的巫族血脉纹路若隐若现。他深吸一口气,四周浓郁的天地元气与地下升腾的稀薄煞气仿佛受到牵引,疯狂涌入他的身体。
左半边身体,气血如汞奔涌,皮肤下透出暗红光芒,那是纯粹的巫族炼体法门在运转,吸收着大地的厚重之力与煞气,锤炼着不朽的巫躯,每一块肌肉骨骼都在发出雷鸣般的震颤,力量在飞速增长。
他前世身为巅峰大巫的经验,此刻完美地引导着这具巫人血脉的潜能。
右半边身体,则笼罩着一层淡金色的光芒。
人族武道修行孕育出的神识之力在识海中沉浮,引导着精纯的天地灵气沿着特定的经脉路线运行,淬炼着筋骨皮膜,同时滋养着那初生的阴神。
这人族武道之法,在蚩尤看来前期虽显孱弱,但其精细入微的操控和对身体内在潜力的挖掘方式,竟对他运行巫族功法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启发和补益!
“妙!果然奇妙!”蚩尤心中暗赞。
他尝试着将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体内进行微妙的调和与引导。
巫族功法带来的磅礴力量为骨,武道神识带来的精微控制为筋络。
他发现,人族武道中一些锤炼气血、凝练意志的法门,竟能抚平巫力过于狂暴带来的躁动,使其运行更趋圆融;而巫力淬炼出的强大体魄,又为武道元神的成长提供了远超人族极限的坚实根基。
“此法若能大成…不仅可快速恢复前世巅峰战力,甚至…有望窥见更高深的境界!”蚩尤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野心光芒。
他不仅仅是在恢复力量,更是在开创一条前所未有的、融合巫人血脉优势的崭新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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