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隆刚坐下，帐帘就被 “哗啦” 一声掀开，魏胜提着大刀大步走进来，甲叶碰撞的脆响格外急促。
他脸上带着未消的兴奋，手里还攥着个金军的铁头盔 —— 那是白天操练时，从稻草人身上拆下来的，盔上的狼头纹已经被兵将们日夜操练磨得几乎看不清全貌。
“元帅！俺刚去看了步兵的‘撒星阵’，弟兄们都练熟了！” 他把长矛往帐角一靠，快步走到舆图前。
“元帅您且看，这阵形散开时像满天星斗，聚拢时能成尖刀，配合上前天给您看的俺发明的如意战车、鹿角、粮车之类的障碍，对付金军的骑兵最合适不过！只要您一声令下，俺定能带着弟兄们冲散金军！”
辛弃疾回答道，“魏胜，你的如意战车确实是克骑兵的利器！但是却有一缺陷，其通体木制，恐怕战场之上金军吃几次亏后必会想到火攻之法，你还需多加改进，让其遇火箭袭扰时不至于全部燃烧殆尽。”
说话间，马全福、李铁枪、赵六、贾瑞等人也陆续到齐，不大的中军帐瞬间挤满了人。
李铁枪刚坐下，就忍不住拍了拍桌子：“元帅，今天您告诉俺的，俺谁也没告诉，咱们啥时候出兵啊？再不出兵，弟兄们新装备的刀枪都要生锈了！昨天俺去看铁匠铺，铁匠师傅们把马掌都打好了，战马也不像春天那样掉膘，一个个的都喂得膘肥体壮，就等您一句话了！”
辛弃疾闻言站起身，走到舆图前，目光扫过诸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跃跃欲试的神色，像一群蓄势待发的猛虎，似乎到时机了。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沉稳却带着穿透力：“诸位，咱们这不到一个月练‘飞虎军’、忙屯田，看似埋头自保，其实是虚晃一枪。”
这话一出，帐内瞬间安静下来，王世隆手里的帐册差点掉在地上，他愣了愣：“元帅，您的意思是。。。 咱们早就打算出兵了？”
“没错。” 辛弃疾指着舆图上的五座城池，火光照在他的玄甲上，映出一道道冷光，“前些时日，我让斥候假扮金军探子，把咱们‘只顾练兵、不敢北上’的消息传出去，就是为了让附近城池的金军放松警惕。如今正值二月下旬，金军刚过完冬，青黄不接，粮草短缺，士气低落，守将们又多是完颜齐的旧部，人心涣散，正是咱们长途奔袭的好时机。”
他顿了顿，伸手从案上拿起一本翻得卷边的旧书，正是《后汉书?耿弇传》。
“你们还记得我以前讲的‘耿弇破张步’的故事吗？当年耿弇征讨张步，张步派重兵守历下、祝阿，耿弇却声东击西，先破祝阿，再分兵突袭历下，然后同样是先取临淄后取西安（今淄博东北），最后绕到张步后方，一战定齐地。”
“咱们今日就计划分五路出兵，学一下耿弇的故智 —— 每路两千人，昼伏夜出，同时突袭五座城池，不给他们互相支援的时间，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魏胜眼睛一亮，猛地站起身，手里的大刀差点碰到帐顶：“元帅英明！俺早就觉得光练不打不行！俺请求带一路人马去打长清 —— 听说长清的守将嗜酒如命，每天晚上都要喝到酩酊大醉，俺们趁夜摸过去，定能一举拿下城门！”
他说着，还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是斥候打探来的长清守将作息，“您看，这城守每天戌时必去酒肆，子时才回府，府里的亲兵也跟着喝酒，守城的多是老弱签军，根本没防备！”
马全福也跟着起身，粗声粗气道：“元帅，俺去打（东）平陵！平陵城有金军的粮库，去年完颜齐从百姓手里抢的粮食都存在那！拿下肥城，咱们的粮草又能多些，还能把粮食还给百姓，让他们知道咱们义军是真心护着他们！”
他说着，还拍了拍腰间的环首刀，“俺还跟贾瑞要了五十个会打铁的弟兄，要是城门关了，就用撞车破城，保证不耽误事！”
李铁枪更是急得站起来，断枪在地上顿了顿：“俺去打肥城！肥城的金军骑兵多，正好让俺们的骑兵练练‘凿穿阵’！俺跟弟兄们说好了，到时候咱们先烧他们的马厩，让骑兵变成步兵，再用‘撒星阵’围杀，定让金狗一个跑不了！”
辛弃疾看着诸将踊跃请战的模样，心里暖得像火盆里燃烧的炭火。
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好！那咱们就这么定了：贾瑞、赵六，你们俩留守济州，贾瑞你务必担起诸军统制一职，粮草运输、军械补给还有大营间老弱调动之事就拜托你啦，赵六你协助贾将军，营守交由你来负责，把契丹营合适的兄弟也编入巡逻队伍，加大巡逻班次，防止金军偷袭咱们的后方。记住，济州是咱们的根基，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贾瑞立刻抱拳道：“元帅放心！俺明天一早就去铁匠铺给他们说话，连夜打造撞车和云梯，存货明天就能随着各路人马开拔，以备突袭不成立刻改成强攻。粮草也早就提前备好，明日每路各带够十日的干粮，后续俺会派粮队跟着，保证弟兄们饿不着！”
赵六也躬身道：“元帅，俺会让营内的弟兄分成五班，日夜巡逻济州城四周，还会在城外多设暗哨，只要有金军靠近，定能提前报信！俺还跟归降的契丹屯田户说了，要是有紧急情况，他们愿意带着部族弟兄支援，绝不让济州出事！”
“好，辎重粮草之事已定，那么剩下的五路，” 辛弃疾从怀里掏出五枚铜符，上面分别刻着 “东”“平”“肥”“长”“平” 五个字，对应五座城池。
“我带一路打东阿，王世隆带一路打平阴，魏胜打长清，马全福打（东）平陵，李铁枪打肥城。每路两千人，今夜三更出发，昼伏夜出，明日拂晓前抵达城下。”
他把铜符一一递给五人，又叮嘱道：“夜行军时，马蹄裹粗布，士兵衔枚，不许出声；到城下后，若城门未关，直接冲进去控制粮仓和军械库，不许伤害百姓；若城门已关，就强攻破城，进城后先安抚百姓，再清理残敌。记住，咱们是抗金义军，不是劫掠的匪寇，要学以前我给大家讲过的‘冯异平关中’的故事—— 冯异平定关中后，秋毫无犯，百姓们都自愿归附，咱们也要让这五座城的百姓，心甘情愿跟着咱们抗金。”
诸将齐声应诺，声音震得帐内的火盆火星四溅，落在地上像点点星光。
三更时分，济州城的城门悄悄打开，没有灯火，没有号角，只有五路兵马披着夜色，像五道黑色的闪电，朝着各自的目标疾驰而去。
辛弃疾骑着那匹从完颜文手里缴获的战马，玄色皮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腰间的横刀上，那道旧痕被月光照得格外清晰 —— 此刻仿佛是耿元帅也在为这场奇袭助威。
千人马队的马蹄裹着粗布，落在地上只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士兵们衔着枚，脸上带着坚定的神色，没人说话，却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信任。
辛弃疾回头望去，济州城的灯火渐渐远去，像一颗颗星星落在黑暗里，他在心里默念：“耿元帅，您看，咱们的弟兄，要去收复更多的土地了。等咱们把金人赶出中原，定要在您的灵前，摆上一杯庆功酒。”
夜风卷着麦浪的清香，吹在脸上格外清爽。
辛弃疾握紧缰绳，催马加快速度，东阿城的方向还在夜色中沉睡，城墙上的金军哨兵打着哈欠，完全没察觉，几天后将会有一场突如其来的奇袭来临，打破这里的宁静。
而在更远的北方，平阴、肥城、长清、平陵四城，也即将迎来属于它们的黎明 —— 一个属于义军，属于汉人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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