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四个国度一个月的旅程
一、意大利
佛罗伦萨的清晨带着雨后的湿意,阿诺河上的雾还没散尽,乌菲兹美术馆的尖顶就已在雾中显露出轮廓。唐·本杰明和米歇尔走进Via dei Girolami街上的百年皮具工坊时,老板朱塞佩正用黄杨木槌敲打一块植鞣革,皮革的香气混着橄榄油的味道,像中世纪工匠的呼吸。
“这块皮来自托斯卡纳的小牛皮,”朱塞佩举起皮子对着光,能看到细密的毛孔像星点,“要在橡木桶里泡三个月,再用马鞍皂反复揉搓,才能有这种蜂蜜色的光泽。”他的手指关节粗大,指甲缝里嵌着深褐色的鞣革剂,“米歇尔小姐想要什么样的包?”
米歇尔指着墙上的老照片,那是1950年代的一款医生包,线条简洁得像米开朗基罗的雕塑。“要这个形状,但要更轻便,”她摸着皮子的纹理,“里面加个放手机的夹层,用绒布衬里。”
朱塞佩拿出炭笔在纸上勾勒,线条果断得像刀刻:“包扣用黄铜,我父亲传下来的模具,能刻上你们名字的首字母。”他抬头看唐·本杰明,“先生要不要也做一个?公文包?我们给菲亚特家族做过,能装下十二寸的笔记本,还能藏一瓶威士忌。”
定制过程像场仪式。他们选了皮料的厚度(米歇尔的1.8毫米,唐·本杰明的2.2毫米),选了缝线的颜色(深棕配米白),甚至选了边缘处理的方式(米歇尔要圆润的,唐·本杰明要棱角分明的)。朱塞佩在工作台的角落里敲下铜钉,固定好皮革,缝纫机的针头上下跳动,像在编织时光。
“七天后来取,”他用布擦了擦成品雏形,“这期间每天要用手揉搓,让油脂渗进皮里,就像给婴儿洗澡。”
离开工坊时,米歇尔看着阿诺河上的廊桥,桥上的金匠店亮着灯,像串流动的珠宝。“这里的东西都带着人的温度,”她说,“比摩纳哥的奢侈品有灵魂。”
但佛罗伦萨的褶皱也藏在细节里。窄巷里的垃圾还没清理,散发着馊味;街头艺人扮演的大卫雕像,颜料掉了一块,露出里面的泡沫;餐馆的侍者对亚洲面孔有些敷衍,上错了菜还不愿道歉。“就像这块植鞣革,”唐·本杰明看着手里的样品,“有光泽,也有瑕疵。”
托斯卡纳乡下:葡萄园里的慢镜头
托斯卡纳的乡下像幅被阳光晒褪色的油画。他们租的农庄在锡耶纳附近,石墙围起的院子里种着橄榄树,树干粗得要两人合抱,枝桠上挂着沉甸甸的青橄榄,像串绿色的珠子。农庄主人是对老夫妻,吉安卡洛和索菲亚,每天早上会送来刚挤的牛奶和烤得焦脆的面包。
“今天去摘葡萄?”吉安卡洛举着草帽笑,他的牙齿被红酒染成了紫色,“桑娇维塞葡萄正好成熟,能酿出最好的基安蒂。”
葡萄园在山坡上,葡萄藤像绿色的波浪。米歇尔穿着索菲亚的旧胶鞋,弯腰摘葡萄,指甲很快被果汁染成深紫。唐·本杰明学着吉安卡洛的样子,用剪刀贴着果柄剪下,葡萄串沉甸甸的,能感受到阳光的重量。“要选带白霜的,”老人说,“那是天然的酵母,酿酒时最香。”
中午在葡萄园里野餐,铺块格子布,摆上自制的番茄酱配意面(番茄是院子里摘的,酸得眯眼),冷切肉(附近农场的帕尔马火腿,咸香得像海风),还有去年酿的基安蒂,单宁涩得像未成熟的柿子,却后劲绵长。
“晚上有篝火晚会,”索菲亚端来无花果,果皮上沾着绒毛,“村里的年轻人会来弹吉他,我丈夫年轻时是主唱,唱得比帕瓦罗蒂还响。”
篝火升起时,暮色中的橄榄树像沉默的巨人。年轻人弹着曼陀林,唱着方言的歌谣,吉安卡洛果然抢过话筒,声音沙哑却充满力量。米歇尔跟着节奏拍手,裙摆扫过草地的露水,唐·本杰明靠在橄榄树上喝酒,看着远处的星星一颗颗亮起来,像葡萄园里散落的葡萄。
但乡下的不便也显而易见。网络时断时续,想查个邮件要开车去五公里外的小镇;洗澡水忽冷忽热,太阳能热水器受够了天气的气;晚上没有路灯,出门要打着手电筒,提防着突然窜出来的野兔。“但这样才好,”米歇尔在篝火旁烤,糖丝粘在手指上,“让你不得不活在当下。”
米兰时装秀:聚光灯下的真实与虚假
米兰时装周的邀请函烫着金边,像张通往浮华世界的船票。他们坐在前排,左边是位穿着羽毛裙的俄罗斯名媛,右边是《Vogue》的主编,空气中弥漫着香水与发胶的混合气味,甜得有些腻。
开场的是prada的新装,模特穿着几何图案的套装,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面无表情地走过t台,像移动的建筑模型。米歇尔轻声笑:“她们看起来像没吃过饭,我宁愿穿农庄的棉裙子。”
中间穿插着新锐设计师的作品,有用回收塑料做的外套,针脚粗糙却充满力量;有印着文艺复兴画作的卫衣,大卫的脸被分割成像素块。“这才有意思,”唐·本杰明看着模特转身时露出的标签,“把过去和现在缝在一起。”
秀后的派对在顶层露台,能看到米兰大教堂的尖顶在夜色里闪着光。侍者端着香槟穿梭,衣香鬓影间,有人在谈下季的流行色,有人在交换名片,有人对着手机直播自己的项链。一位设计师过来和米歇尔搭讪,夸她的丝巾有品味,得知是日内瓦买的古董款,眼神立刻淡了下去。
“这里的热情像假睫毛,”离开时,米歇尔扯掉高跟鞋,赤脚踩在人行道上,“看着精致,一扯就掉。”
米兰的混乱藏在光鲜背后。时装秀外的黄牛倒卖邀请函,吵得像菜市场;地铁里的涂鸦盖了一层又一层,像城市的伤疤;打车时司机绕了远路,被发现后还嘴硬说“这是最快的路”。“就像那些oversize的外套,”唐·本杰明看着车窗外,“遮住了身材,也遮住了真实。”
都灵与阿尔卑斯余脉:工业与自然的握手
都灵的清晨带着工业城市的硬朗。安托内利尖塔像根银色的针,扎在城市中央,阳光透过玻璃幕墙,在地面投下菱形的光斑。他们去看了菲亚特博物馆,里面陈列着1907年的老爷车,黄铜的车灯擦得锃亮,方向盘上的木质纹路还带着使用者的温度。
“我祖父有辆这样的车,”讲解员是位白发老人,指着一辆深蓝色的500型,“战后能开上它,比现在开法拉利还神气。”
从都灵往西北走,阿尔卑斯山的余脉渐渐清晰。他们去了瓦莱达奥斯塔,冰川融水汇成的湖泊像块绿宝石,湖边的木屋挂着干酪,空气中飘着奶香。一位牧羊人赶着羊群经过,铃铛声在山谷里回荡,他的狗冲着汽车吠叫,尾巴却摇得欢快。
“这里的奶酪要在木屋里发酵六个月,”牧羊人用生硬的英语说,递给他们一块尝,“配我们的红酒,能抗住零下二十度的冷。”
但都灵的工厂区有些萧条,废弃的厂房爬满了野草,墙上的标语褪色得只剩轮廓;路边的垃圾桶翻倒着,垃圾被风吹得满地都是。“就像这奶酪,”唐·本杰明嚼着,感受着发酵的酸,“有醇厚,也有粗糙。”
二、法国
巴黎的浪漫从蒙马特高地开始。清晨的圣心大教堂前,街头画家正对着远处的城市写生,笔触轻快得像鸽子的翅膀。米歇尔坐在画架前,让画家给她画肖像,阳光落在她的发梢,像镀了层金。“要把铁塔画进去,”她说,“哪怕它在十公里外。”
画家笑着点头,笔下的铁塔变成了歪歪扭扭的线条,却透着股天真。“巴黎就是这样,”他说,“真实的铁塔挤着游客,画里的铁塔才是浪漫的。”
他们在卢浮宫避开人群,从侧门进了德农馆。《蒙娜丽莎》前依然排着长队,但《胜利女神》雕像前却很安静。唐·本杰明站在雕像下,看着被风吹起的衣褶,像能听到海浪的声音。“她没有头,却比谁都有故事。”米歇尔轻声说。
巴黎圣母院的脚手架还没拆完(2019年火灾后的修复仍在进行),但玫瑰花窗在阳光下依然璀璨,彩色的光斑落在地上,像流动的宝石。一位神父在门口分发圣水,用拉丁语说着祝福,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即使受伤了,依然让人敬畏。”唐·本杰明划着十字,想起在摩纳哥的教堂。
但巴黎的裂缝也触手可及。地铁里的尿骚味盖过了香水;香榭丽舍大街上的小偷盯着游客的包,眼神像秃鹫;餐馆的服务费不明不白加在账单上,问起时侍者翻着白眼说“这是规矩”。“浪漫就像埃菲尔铁塔的灯光,”米歇尔看着铁塔整点闪烁的光点,“漂亮,但转瞬即逝,还耗电。”
离开巴黎,驱车两小时就到了卢瓦尔河谷。香波堡的尖顶在河谷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像童话里的城堡。走进城堡的螺旋楼梯,据说达·芬奇设计的双螺旋结构,让上下楼的人永远不会相遇。“就像法国的历史,”向导说,“贵族和平民,永远在两条轨道。”
城堡的厨房里,巨大的铁炉能烤一头牛,墙上挂着中世纪的厨具,铜锅的内壁被熏得漆黑。“弗朗索瓦一世在这里宴请过五百人,”向导指着壁炉,“用银盘子装天鹅肉,现在看来太残忍了。”
他们在城堡的花园里野餐,吃着当地的山羊奶酪配蜂蜜,面包是刚出炉的,带着麦香。远处的卢瓦尔河泛着银光,一艘游船缓缓驶过,游客的笑声像碎银一样洒在水面上。“这里的时光走得慢,”米歇尔躺在草地上,看着云飘过尖顶,“慢得能让人忘了手机密码。”
但河谷的小镇有些破败,城堡周边的纪念品店卖着粗制滥造的玩偶;餐馆的菜单十年没变过,蜗牛煮得太老,像橡胶;晚上的路灯坏了一半,走在路上要提防坑洼。“就像这城堡的石墙,”唐·本杰明摸着粗糙的石壁,“有历史的厚重,也有岁月的斑驳。”
9月初的普罗旺斯,薰衣草已经收割,但向日葵还在开放,金色的花海一直铺到远处的阿尔卑斯山。他们住在阿维尼翁附近的农庄,主人是位退休的邮递员,皮埃尔,他的妻子在五年前去世,留下一院子的玫瑰。
“她最喜欢玫瑰,”皮埃尔给花浇水,动作轻柔得像抚摸,“说玫瑰有刺,却比人真诚。”
他们去了教皇宫,哥特式的建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教皇的宝座空着,石墙上的弹孔是法国大革命时留下的。“权力就像这宫殿,”米歇尔看着空旷的大厅,“看着坚固,却会被时间蛀空。”
晚上,皮埃尔做了炖牛肉,用的是自己酿的红酒,肉烂得能用叉子叉碎,土豆吸足了汤汁,带着酒香。他拿出妻子的相册,里面有年轻时的她在薰衣草田里的照片,笑容比阳光还亮。“你们要珍惜在一起的时光,”他喝着酒,眼睛有些红,“时间比薰衣草谢得还快。”
但普罗旺斯的旅游业后遗症很明显,路边的薰衣草精油多半是合成的;小镇的餐馆为了迎合游客,把马赛鱼汤做得像番茄汤;晚上的酒吧吵得像菜市场,再也不是当地人聊天的地方。“就像这向日葵,”唐·本杰明看着花盘里的虫洞,“有阳光的灿烂,也有暗处的蛀虫。”
三、西班牙与葡萄牙
马德里的午后像块被晒烫的铁板,伯纳乌球场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光。唐·本杰明和米歇尔跟着向导走进球员通道时,地面的红色地毯还带着上一场比赛的温度,墙上的电子屏循环播放着皇马的经典进球,c罗的任意球像道白色的闪电,划破屏幕里的夜空。
“这里的草皮每天要剪三次,高度精确到3厘米,”向导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草叶,“比皇家马德里的会员证还珍贵。草坪下埋着2000多个传感器,实时监测湿度和温度,连土壤的酸碱度都要控制在6.5到7之间。”
他们坐在VIp包厢里,视野正好俯瞰整个球场。米歇尔指着球员替补席:“听说以前拉莫斯总喜欢坐这个位置,因为离教练最近,吵架方便。”向导笑着点头:“不仅吵架,他还爱在更衣室的战术板上画漫画,把齐达内画成光头的外星人。”
离开伯纳乌时,夕阳正把球场染成金红色。唐·本杰明忽然想起什么,对米歇尔说:“带你去个地方,皇马球员赛后最爱去的烤肉店。”
那家名叫“El churrasco”的小店藏在马德里老城区的巷子里,门口连招牌都没有,只有个挂着的牛头骨。推开门,炭火的香气混着肉香扑面而来,墙上贴满了球员的签名球衣,莫德里奇的10号球衣旁边,还粘着块烤焦的牛排。
老板卡洛斯是个体格魁梧的阿根廷人,看到唐·本杰明就笑着用西班牙语喊:“今天有伊比利亚黑猪排,刚从塞维利亚运来的!”他转身从烤架上拎起块滋滋冒油的肉,油脂滴在炭火上,腾起阵阵白烟,“维尼修斯最近刚来过,一个人吃了两公斤,说比巴西的烤肉有嚼劲。”
黑猪排端上来时,瓷盘烫得能烙手。用刀切开,粉红色的肉汁立刻涌出来,混着木炭的焦香在舌尖炸开。卡洛斯送来了自制的辣酱,用当地的辣椒和番茄熬的,辣得人直吸气,却忍不住再吃一口。“拉莫斯喜欢蘸海盐吃,”卡洛斯比划着,“说这样才能尝到肉本身的味道,像他踢后卫一样,直接,不花哨。”
巴塞罗那的诺坎普球场更像座露天的神殿,九万个座位在阳光下铺开,像道环形的彩虹。他们在球员更衣室里,梅西的衣柜前围满了游客,有人偷偷摸了摸挂着的10号球衣,像在朝圣。“梅西的衣柜永远是最整洁的,”导游笑着说,“连球鞋都摆成一条直线,鞋带系得像艺术品。他的储物柜里总放着盒薄荷糖,说比赛前吃一颗,头脑会更清醒(这个真实性有待考证)。”
从球场出来,他们去了哥特区。圣家族大教堂的塔尖刺破云层,高迪的曲线在阳光下流动,像凝固的海浪。走进内部,彩色玻璃窗透进的光把石柱染成了森林的颜色,让人忘了呼吸。“高迪说,直线属于人类,曲线属于上帝,”米歇尔仰头看着穹顶,“在这里,真的能看到上帝的样子。”
傍晚的兰布拉大道挤满了人,卖花的小贩推着车穿梭,街头艺人扮成高迪的样子,一动不动地站在街角,帽子里塞满了硬币。他们坐在路边的咖啡馆,点了杯桑格利亚汽酒,水果的甜混着红酒的酸,像巴塞罗那的阳光与海风。
弗拉门戈表演在一家叫“La cova”的小酒馆,舞者穿着红色的裙子,脚在木地板上跺出急促的节奏,吉他手的手指快得像闪电,歌手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却能把心揪起来。中场时,舞者邀请米歇尔上台,她学得笨拙,却笑得灿烂,裙摆扫过地面的声音,和着掌声一起飞。
离开酒馆时,巴塞罗那的夜风吹得人清醒。米歇尔指着巷子里的小吃摊:“要尝尝西班牙油条吗?蘸着热巧克力吃,像把阳光裹在糖里。”摊主是对老夫妻,油条炸得金黄酥脆,巧克力浓稠得能挂勺。“年轻时在拉玛西亚青训营门口卖,”老头笑着说,“梅西小时候总来买,一次能吃五根,还不给钱,说长大挣钱了还。”
西班牙的不足藏在节奏里。马德里的地铁常常晚点,广播里的西班牙语快得像绕口令;巴塞罗那的小偷比游客还多,导游反复提醒“把包背在前面”;餐馆的服务慢得让人着急,点杯咖啡要等半小时,侍者还理直气壮说“急什么”。“就像弗拉门戈,”唐·本杰明看着舞者的停顿,“有热烈的爆发,也有让人抓狂的等待。”
他们还去了塞维利亚,在西班牙广场的马赛克长廊下散步,阳光透过彩色瓷砖,在地面拼出流动的光斑。米歇尔买了把扇面画着弗拉门戈舞者的折扇,扇风时带着淡淡的茉莉香。街边的弗拉门戈学校里,孩子们正在练习踢踏,小小的皮鞋跺在地上,像群快乐的雨点。
塞维利亚大教堂的钟楼里,古老的齿轮还在转动,登顶时正赶上敲钟,震得人耳朵发麻,却能看到整个城市的红屋顶,像片燃烧的海。他们在教堂旁的小吃店吃“吉事果”,刚炸好的油条裹着肉桂粉,配着冰牛奶,甜得让人眯眼。老板说,这是西班牙的“早餐灵魂”,没吃过吉事果,等于没来过塞维利亚。
从塞维利亚驱车南下,就到了加的斯。这座海滨小城的城墙被海水泡得发灰,渔港里停满了彩色的小船,渔民正把刚打捞的沙丁鱼卸上岸,银光闪闪的鱼堆像座小雪山。他们在海边的餐馆坐下,点了份“炸沙丁鱼配柠檬”,鱼皮焦脆,鱼肉细嫩,挤上柠檬汁,鲜得能尝到海风的咸。
“这里的人中午要睡三个小时,”餐馆老板指着空荡的街道,“太阳太毒,不如睡觉舒服。”果然,午后的加的斯像座空城,只有海风在巷子里打着旋,吹得挂在门口的渔网哗哗作响。
葡萄牙
里斯本的清晨被电车的叮当声唤醒。他们坐在28路电车上,摇摇晃晃地穿过阿尔法玛老城区,石墙的缝隙里钻出粉色的三角梅,像瀑布一样垂下来。电车在圣乔治城堡前停下,登上城堡的露台,能看到整个里斯本的屋顶与远处的特茹河,红色的屋顶像波浪,白色的游艇像珍珠,在河面上缓缓移动。
“尝尝这个。”米歇尔递来一个刚买的“ pastel de Nata ”(葡式蛋挞),酥皮层层叠叠,像被阳光吻过的褶皱,内馅的蛋奶冻泛着焦糖色的光,甜得恰到好处,带着点焦香。这家位于贝伦区的百年老店,门口永远排着长队,据说秘方锁在银行保险柜里,只有三个继承人知道。
贝伦塔像块被海水泡旧的象牙,矗立在特茹河入海口。塔身上的弹孔是拿破仑战争时留下的,爬满了海蛎子,海风拂过,能听到贝壳摩擦的细碎声响。他们在塔下的草坪上晒太阳,看着渡轮载着游客来来往往,甲板上的笑声像撒在水面的金粉。
离开里斯本,他们租车驶向马德拉岛——c罗的故乡。飞机降落在丰沙尔机场时,就能看到航站楼外巨大的c罗海报,他穿着葡萄牙国家队球衣,张开双臂,像要拥抱整个岛屿。租车行的老板是个c罗的狂热粉丝,看到他们的驾照,笑着说:“你们运气好,今天能去看c罗雕像的揭幕仪式彩排。”
雕像矗立在丰沙尔港的观景台上,青铜铸就的c罗穿着标志性的7号球衣,右脚踩在足球上,身体微微后仰,正是他进球后标志性的庆祝动作。工匠们正在给雕像做最后的抛光,阳光照在铜像上,泛着冷硬的光。“这尊雕像高4.5米,用了25吨青铜,”工作人员骄傲地介绍,“比岛上所有的雕像都高,包括哥伦布的。”
他们去了c罗的童年故居,一栋位于圣安东尼奥区的小房子,墙上贴满了他年轻时的照片:穿着不合身球衣的少年,在泥地里踢球的身影,和家人的合影……讲解员是c罗的小学老师,她指着一张成绩单笑:“他数学只考了5分,但体育课永远是10分,那时他就说,要让马德拉岛的名字传遍世界。”
马德拉的葡萄园种在陡峭的山坡上,像级级绿色的梯田。农民们用绳索捆着身体,在几乎垂直的田埂上采摘葡萄,脚下就是万丈悬崖。“这里的葡萄酒要在橡木桶里陈酿五年,”酒庄主人说,“c罗每次回乡,都会来买几箱,送给国家队的队友。”他们品尝的“马德拉酒”带着焦糖与坚果的香气,甜而不腻,后劲十足,像这个岛屿的阳光一样浓烈。
从马德拉返回大陆,他们去了波尔图。这座被杜罗河穿城而过的城市,河岸两旁的酒窖像沉睡的巨人,空气中弥漫着波特酒的醇香。他们乘船游览杜罗河,看着工人踩着古老的木槽,用脚压榨葡萄,紫红色的果汁顺着木缝渗出,像流动的晚霞。
在一家百年酒窖里,调酒师给他们倒了杯二十年陈的波特酒,酒液呈深红宝石色,挂在杯壁上,像凝固的时间。“这酒要和奶酪一起吃,”调酒师递来一块羊奶芝士,“甜与咸,像杜罗河的水与岸边的石头,缺一不可。”
但葡萄牙的沧桑也藏在细节里。里斯本的老城区很多房子年久失修,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的砖块;波尔图的地铁老旧不堪,行驶时摇摇晃晃,像要散架;小镇的年轻人大多去了国外打工,留下的老人守着空荡荡的酒吧,收音机里放着过时的法多歌曲,悲伤得让人想落泪。“就像这波特酒,”唐·本杰明看着杯底的残酒,“有醇厚的甜,也有挥不去的涩。”
四、大不列颠
离开波尔图的那天,杜罗河上飘着细雨。唐·本杰明看着飞机窗外的伊比利亚半岛渐渐缩小,西班牙的红屋顶与葡萄牙的绿梯田,像被上帝打翻的调色盘。米歇尔靠在他肩上,翻看着手机里的照片:马德里烤肉店的烟火,巴塞罗那教堂的光影,里斯本蛋挞的酥皮,马德拉岛雕像的轮廓……
“18天,”她数着手指,“感觉把伊比利亚的阳光都装进了口袋。”
唐·本杰明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还沾着马德拉葡萄的甜香:“下一站是英国,伦敦的秋天应该很美,摄政公园的枫叶该红了,还有爱丁堡的城堡,约克的巧克力工厂……”
“还要去看大本钟,”米歇尔打断他,眼睛亮起来,“虽然还在维修,但听说钟声还能听到。对了,我还想去利物浦,看看披头士的纪念馆,据说能听到他们未发表的 demo 。”
飞机穿过云层,阳光透过舷窗照在她的脸上,像给她镀了层金边。唐·本杰明忽然想起在西班牙那家烤肉店,卡洛斯说的话:“旅行就像烤肉,火不能太急,要慢慢烤,才能尝到肉的香。”他们的旅程,从阿尔卑斯山的静谧到摩纳哥的喧嚣,从意大利的古典到法国的浪漫,从伊比利亚的热情到即将到来的不列颠的沉稳,不正是这样吗?
9月中旬的风带着凉意,吹动着机翼。下一站,伦敦。那里有雾,有雨,有历史的厚重,也有现代的活力,正像所有值得期待的故事,在前方等待着被书写。
喜欢洛杉矶五金店的多面人生请大家收藏:(m.8kxs.com)洛杉矶五金店的多面人生8k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