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和杜欣欣去寻林景行时,北境营帐中。
林若初见到了洛契。
要瞒过营中其他几个副将他带来,费了些工夫,但想到这恐怕又是洛岚对他的试探,乌颜寻无比小心。
早已将“如履薄冰”四个字刻进心底的他在这方面自认天衣无缝。
林若初让他带人退出去,打量眼前这个北境少年。
眉眼是与她在意识空间见过的洛岚有几分相似,却没有那般疯癫,透着些许疏离。
她正要入戏。
洛契却先一步开口:
“你不是洛岚,装样子骗人,想做什么?”
林若初没做表情,而是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没有敌意,只有十足的怀疑。
此刻帐中无人,要不要在这里夺舍他,搜他的记忆,寻找木匣所在?
在林若初思考的这片刻。
少年再次开口:
“我懂了。”
他从身上斜挎的布包里,掏出了一个木匣,捧到胸前:
“你在找这个?”
这着实是让林若初有些猝不及防,她注视着那个与贪毫无二致的木匣,眼底划过愕然。
真的在他手里?
这么直截了当地就拿出来了?
林若初先看木匣再看洛契,判断他对天书知道多少。
从布包中掏出来,证明他没有空间。
那另一半嗔与他缔结契约了吗?
他能启用天书的能力吗?
明知她不是洛岚,还敢把东西直接拿出来,是在试探她?
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林若初一时间脑中思绪万千。
眼前的少年着实让她有些捉摸不透。
“我知道了,你是周人,你也能像洛岚一样夺舍别人的身体。”
洛契望着她的眼神平静如波,却句句语出惊人:
“我就说,洛岚迟迟没回来,多半是打输了。你赢过他了吗?他还活着吗?要交换的战俘里面,不会有他吧?”
说完,他陷入自问自答:
“一定不会有他的,若你也会夺舍,定然知道这能力有多吓人,好不容易赢了,怎么可能放他回来。你们应当还没有杀他,他实在不好杀,死了就能逃,像泥鳅一样滑得很。”
“这个东西便是他能借身还魂的仰仗,对吗?所以他才会藏在自己的肚子里,不为任何人知晓。”
林若初盯着他。
语气像是在猜测,可居然大部分都猜对了。
那平静无波的语气里甚至透着几分诡异。
让她一时间无法判断这人的虚实,只有一种本能的直觉——说到这些,他似乎没有恨意?
像是个老学究,在探究一个真相?
“是,你的猜测没错,我要这个木匣。”
林若初打断他的自言自语。
开口的同时,从空间中摸出贪,随时准备应对变故。
她现在既是半个贪主,又是嗔的亡魂。
无论洛契做什么,她都能应对。
但洛契却眨了眨眼睛,直接将木盒举向她:“我把这东西给你,来做三个交换。”
“一,两军和谈,各自撤兵,不可吞没北境的土地。”
“二,换我去周国,做十年质子。”
“三,给洛岚一个痛快,放他解脱。”
洛契每说一句,便竖起一根手指,直到三个条件说完,用一双澄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若初。
林若初眯眼:“你到底是谁?”
这些话实在不像一个十四岁少年的腔调,又能看到木盒,他身体里有夺舍者存在?
洛契答:“我是北境第七皇子洛契,洛岚同父异母的胞弟,我非常诚恳地与你做交换,愿意将这木盒交给你,便是我最大的诚意。”
林若初意识到。
不论他是谁,他都已经看清了如今的局势。
洛岚大势已去,他们作为洛岚的余部,本没有谈条件的资本,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交换。
三条都有他的目的。
但三条对周国来说都不亏。
如果可以没有任何意外地换到木匣,林若初没有什么可犹豫的。
她道:“东西给我。”
洛契道:“我的条件呢?”
“如果木匣是真的,我便接受你的诚意,答应你的条件。”
“你能做主吗?”
“我能。”
两人注视对方的眼睛,片刻之后,洛契将木盒扔了过来。
林若初抬手接住,只简单查看,便能确定,这是真的。
与贪没有区别,通体完整,没有任何雕刻的痕迹,也没有铁片、钉子,浑然一体到不像是这世间真实存在的物体。
但这个盒子并没有那颗红色石头那样强烈的“影响”。
林若初拿在手上时,心神没有任何波动。
她也在这一刻确定。
嗔之所以时刻处在打开的状态,是因为洛岚将它一分为二了。
这个外壳,正是阻断其影响的存在。
没了外壳,嗔才能肆无忌惮地侵蚀每一个接触它的人。
怪不得洛岚最后说,都是天书的傀儡,他的疯癫和杀戮,有几分是出自本心,又有几分是被嗔裹挟诱惑。
嗔在同意他将书一分为二,让他同时成为嗔书之主和嗔书亡魂时,是不是早已计划好了一切?
将他养成灾祸一般疯子,生杀戮之灾,生万千嗔恨,才是嗔真正的目的。
林若初忽然想到了贪。
它一步步为她妥协,借她力量,也是在等这个结果吗?
林若初将木盒收到空间里,对洛契道:“我答应你。”
洛契像是松了一口气,冲她行了个北境皇室的礼。
“愿你能镇压灾祸,不像洛岚一样,成为灾祸本身。”
三日后,林若初与李玄以信使的身份,带着北境的回信返回了北郡城。
请求和谈的军报,又从北郡,快马加鞭送回京都城。
林若初回到自己身体后,便听女鬼语带骄傲:
“我抵挡了诱惑,没有黑化!而且还帮你得到了宝贵情报!”
前半句林若初是一贯的没有听懂,后半句倒是非常意外,林景行告诉她:
“裴青在暗中接触西域的人。”
她就知道以裴青的多疑多虑,不可能安心与她联手,定会在联手之外,给自己加一重保障。
西域的势力,就是他给裴家加的保障。
林若初对女鬼道,:“做得很好。”
女鬼非常开心。
杜欣欣也知道自己有点任性妄为了,李玄回来后,就缩回空间反省了。
倒是孟浅夏,完全没有将女鬼之前的言行告诉林若初。
女鬼知道,这是孟姐在替她保守秘密。
她想自己一定不能黑化,一定不能不辜负她的期待。
而这一切,都没有林若初寻桃鸢事急。
她随李玄一起,带着木盒进入暗室,在李玄的注视下,谨慎地打开了木盒。
猩红字符随即漂浮空中,与她打开贪那时一样。
林若初心跳如鼓。
她忐忑地在心中默念着桃鸢的名字。
经历了这么多,她寻找了这么久,只是满身满心,无比期盼,桃鸢能够安然归来。
洛岚已经烧了桃鸢的身体,还会留着她的名字?
如果这个一半书中也没有桃鸢,线索便彻底断了,她又要去何处寻她呢?
林若初垂下眼眸,念着名字,于心中祈求。
她不曾求神拜佛,此刻也是第一次祈求上天。
若天神真的存在,只求神明垂怜。
让桃鸢安然归来。
这样想着,她缓缓睁开眼睛。
出现在眼前的,是两个飘动的字符。
见到“桃鸢”二字,眼泪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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