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久久凝视她。
图南看不透他的表情。
他不信？
觉得她不应该只是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迸发出这样的勇气？
“陛下，您很难理解吧，因为您富有四海。”
“而我，如果不争，甚至都没有一个真正值得他人记住的名字，只会有一个可怜的编号。留给我的所有未来，只是虚无。”
“曾经，每天醒来，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还算是‘人’。没有家人，没有任何可以留下痕迹的理由。我连做梦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睁眼等着一个买下我的雄兽，再闭眼等着被遗忘。
“就像一件器具，功能完了，就会被抛弃。这真的叫活么？”
“如果您在我的处境，您会怎么办，陛下？”
真诚本就是必杀技，而每位想要名垂青史的帝王，又总是认为自己有着对底层的怜悯之心。
图南觉得这些话，足以打动一个帝王……
可是，她的打算再次踏空。
龙靖渊朝她伸出手，像是想触碰她的头发……可指尖刚碰到她发梢，却像被什么蛰了一下，忽然收紧了力道。
图南惊得瞳孔放大，呼吸在胸口骤然打结——他这是在惩罚她的妄言，还是……
然而下一秒，她撞入他的怀里，皇帝收拢了手臂，将她牢牢困住，露出个非常奇怪的表情，像是在琢磨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绪。
“你已经有两个名字，还不知足？”
“你想成为珍珠？”
这是……在说什么？
她眼睛在这种突然袭击下瞪大，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她声情并茂说了这一大串，重点是她要用哪个名字？
“……没有，我叫图南。”
“咳~”有人轻声咳嗽。
老医生詹姆斯从内室走出。他抓着档案夹，提醒姿势奇怪的两人不要再继续。
他本来也想当自己不存在，可万一皇帝真打算做点什么，他那时再出来就更不合适。
“研究的事，你们自己讨论，需要什么，找袁哲。”
让詹姆斯庆幸的是，皇帝没有一点被打断的不悦，手一松，就让怀里的雌兽退开。
“该给的资源我都会给你们，成果……不要让我失望。”
这个黑心的老板只管给手下压力，任性地提出要求后，直接走人。
***
和詹姆斯简单约定好后面来医疗院的工作时间，图南这就打算去接小家伙，在皇宫内搬个家。
那位曾经为她带路的侍从官南逸飞正不声不响等着她。
“陛下下令让我暂代秋院总管之职。”他微微躬身，“怀恩小姐和星少爷已经在那了，我来为您带路。”
图南没有挑选和拒绝的余地，那就不如微笑着接受。
南逸飞递过一个纤细漂亮的手环。
“您的手环。”
她终于可以和外界回恢复联系，这可真让人振奋。
不得不说，这位陛下虽然经常难以捉摸，但在正事上好像也没耽误。
所谓秋院，占地却不小。
图南发现那是一座有着小丘陵、假山的巨大区域，虽然现在都被雪覆盖着。她住的那栋房子不过占据其中一个小小角落。
两人从山间穿行。
南逸飞忽然指着前方一处，示意图南看。
“那处的几个树屋，都是陛下下令为孔上校搭建的。”
是几栋古朴自然、建在相近树木上的小木屋，互相之间还有木板麻绳搭建的吊桥，和绕着树的木板台阶。
“都不大。”
没错，成人在其中活动都会相当局促，图南几乎可以想象小小的孔雀在这树间来回奔跑的情景。
“是他刚来宫里时陛下建的，少年期他还偶尔喜欢躲在这，不让我们来打扰。”
她试探着问：“你以前……”
“我刚进宫，就正好被陛下派来照顾孔上校。”南逸飞微笑，继续带路。“秋院，他也住过。”
看了图南一眼，南逸飞补充。
“不过不是您那一栋，而且后来没多久，他就被陛下带去身边培养。”
“那之后确实很热闹。不过……热闹，不等于他不寂寞。”南逸飞像是不经意间，就着这个话题感慨了句。
“哦，他问了我好几次，珍珠小姐在宫内住得是否舒心。”
“哎呀！”他小声惊呼，抱歉地看了眼图南。“他也不是窥探宫内事宜，我也绝不会向他传递信息。到了，就是这。”
这个话题突兀地中止。
图南眨眨眼，意识到南逸飞这是在帮孔雀传递信息。
提醒她……有一个人，在守望。
嗯，对珍珠。
这个名字，到了该彻底消失的时候了，当她见到孔雀时。
南逸飞对他陪伴长大的孔嘉木，还真挺不错。但既然如此……后面最好和陛下说，她的房子里，还是换个总管更为合适。
虽然她相信陛下的管控力，不会让这些人多嘴，但也没必要挑战人心。
***
等在秋院彻底安顿，把玩着手环，图南第一个拨出的电话，却是……
“兰斯，是我，图南。”
不等对面兴奋的人反应过来，图南立刻问：“羿星野在不在，我有事要和你们一起说。”
“我在。”一个人在旁边搭话。
图南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是兰斯惯常午睡的时间。
羿星野这会是直接在她卧室？
“嗯，我之前那个手环最近没法用了，那项重要的研究我要和皇家医疗院合作，可能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要在皇宫里常住，后面联系我用这个号码。”
“哦哦哦，住皇宫！厉害啊~~那你见到白龙皇了啊，他是不是真的像电视上那么帅啊……那……”
“呜~呜~”
通讯那边传来好一阵挣扎，伴随东西掉落地上的混乱动静，还有，兰斯被闷住、让人浮想翩翩的喘息声。
“你接着说，我让她安静了。”羿星野沉静的声音传来，难得挺清醒。
现在这个沟通可以正式开始。
“陛下知道了我是育母。”她先把这个消息放出来。“好在他慈悲，并不怪罪我。那我想，他应该也不会怪罪你们的隐瞒……毕竟你们只是可怜我。”
羿星野立刻接话。
“陛下不怪罪就好，兰斯一直觉得自己违反帝国法律，但又为和你的友情终日惶惶不安。”
图南笑，兰斯才不会如此。
不过她特意让羿星野在场，就是害怕兰斯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开口就说了不应该让皇宫里的人知道的事。
他果然能明白图南这句话只是提醒他们陛下并不知道兰斯育母的身份，让她不要乱说。
而且她这么隐晦的方式，也会让羿星野知道她所有通讯的处境——可能会被监听。
有羿星野在身边，兰斯这个逃脱的育母才会对危机如此不敏锐吧。
图南为她高兴，把她研究事项的外部事宜交代给兰斯，图南这才提到一个话题。
“对了……我要做一款独一无二的香水，进献给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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