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大山背后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上回给大丫修篱笆的周仓兄弟。
周二郎周满刚从镇上卖竹筐子回来，见到钟大山就是警醒。
莫二娘子现在可是他们家的大主顾，不仅雇他们给生姜地里搭棚子，还从他这儿定了好些罗筐竹蔑。
钟大山讪笑道：“是啊，我和娘来瞧瞧大妹。”
瞧这母子俩就没憋什么好屁！
周满一只手架在钟大山肩上，道：“你当大哥的是要多关心妹妹，她一人带着三个孩子过得不易。”
钟大山隐约感受到周满护短，额头上滴下一滴汗道：“那……那是。”
冯氏扯了下钟大山：“你唠什么呢？再不走你妹要开饭了。”
她瞥了周满一眼：“什么后生？见到长辈也不行礼。”
周满：！！！
钟大山跟着冯氏向钟小小住的那个山坡头走去。
周满身上背着没卖掉的竹筐，对跟在身边的小儿子道：“走，快回去给你奶报信。”
小儿子还没反应过来：“爹，报什么信啊。”
周满道：“你就说，莫二娘子她娘和哥哥来了，你奶就知道了。”
*
冯氏敲门的时候，钟小小正在做晚食。
她开门见到冯氏和钟大山，往钟大山身后瞧了瞧。
冯氏道：“你瞧什么？”
“那日大哥当着乡亲们的面说，等粮收好，他就把从我这车走的瓦片都还我。
我还以为你们是来还瓦片的呢。”
“%……￥#。”
冯氏推开钟小小进得院来，就闻到一股米饭混合着肉香，就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这几日没日没夜地下地干活，她不来搭把手帮忙，一个人这小日子过得倒美。
“你粮放哪儿了？”冯氏一进门就道，“我和你哥是来车粮的。”
钟小小往院外瞧了瞧：“那车呢？”
“还不是因为你！”钟大山道。
冯氏不想钟大山提他的丑事，道：“大山，别说了。”
“娘，为什么不让她知道？”钟大山道，“要不是因为你把苏子饮的方子给了娘，娘也不会去镇上出摊，家里的板车就不会坏。”
钟小小眨眨眼，对冯氏道：“娘，你怎么……还真去镇上了？我不是跟你说了镇上生意不好做吗？
还把板车给弄坏了？
坏得严重吗？”
冯氏脸色一变，道：“你给我闭嘴，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你粮呢？都收哪个屋了？”
钟小小忙拦住冯氏：“娘，你说什么啊？粮食我都卖了。”
“什么！”冯氏瞪大眼睛，“你怎么敢？”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一摊：“那你银钱在哪儿？
给娘，娘帮你收着。”
钟小小示意三小只躲在灶间别出来，挡住冯氏的视线：“娘，你和大哥是不是不打算替我装瓦片了？”
冯氏：“当初你是自愿把瓦片给我们起新房的，现在后悔也由不得你。”
“我就知道你们不会把瓦片还给我，马上天就要冷了，我和三个孩子总不能还住茅草顶的屋子，所以我已经把瓦片订好了。”
钟小小早料到钟大山不会兑现他的诺言，前几日已经去镇上订了瓦片，过两日就会有人来家里修屋顶。
她说这些就是跟冯氏讨价还价的筹码。
冯氏一口气没上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眼下抚恤银没个影，她日日惦记着大丫地里那些收成也打了水漂。
“好好好，你既如此，往后别再到家里要粮，”冯氏怒道：“大山，走，推上板车，咱们走！”
钟小小本也没打算再去要粮，撸起袖子道：“你们干嘛？”
“干嘛？”冯氏道，“养你这么大，用一下你板车怎么了？”
东宝、南宝听说冯氏要把家里板车占走，急得从灶间跑了出来，挡在板车前面。
冯氏道：“你们两个小崽子给我让开。
大山，你还愣着干什么？”
钟大山扯了下冯氏的袖子，道：“娘，算了。”
“算什么算！你别和我说你那些破事，”冯氏道，“她都算计到家里瓦片了，你还和她算了？还不动手？”
钟小小挡在两个宝身前，道：“娘，你干啥？”
“我干啥？你给我让开！”
钟小小道：“你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哟呵，你还敢打我不成？”
钟小小卷好袖子，呼地一下往平板车上一坐，喊道：“没天理啊，娘家人要抢我的板车呀！
家里就这点子值钱的东西也不放过啊！”
东宝南宝：娘，你又来？！
还是贝儿机灵，从灶间冲出来，抱着小黄爬上板车：“哇哇哇~”
小黄则呲着牙，冲钟大山“嗷嗷”叫。
“你哭你以为我就会怕你？”冯氏心道，这都是她以前玩剩下的，“大山，给我把她们母女拉下来！”
钟大山忙摆手道：“娘，不行啊。”
娘是没经历过被大娘大婶们围攻的场面，她们一人一句唾沫星子都能把你淹死。
更何况他也没有莫老太那种和大妈们对骂的魄力和实力。
他还要脸，今日就算推着大丫的板车出了这扇门，他觉得他也未必能走出小墅村了。
钟小小见他们这样，抱着贝儿从板车上下来，道：“你们推走吧。”
冯氏：“算你识相。”
钟小小：“东宝南宝，贝儿，明日咱们去趟镇里打听打听，你们婶婶姓什么？”
东宝道：“娘，婶婶姓朱。”
“哦，对了，朱氏，”钟小小道，“读书的姓朱的，想来不难找。”
钟大山慌了：“大丫，你要找我老丈人做啥？”
钟小小：“不做啥。”
冯氏咬牙道：“你以为这样我就怕你？”
“娘，你冷静一些。”钟大山道。
“我冷静不了！”冯氏憋屈了这么久，院子芬芳的花草，水灵灵的菜圃，鼻尖飘散着的饭菜香，无一不是在刺激她。
“你走开，你不推我推，”冯氏道，“我就不信，她敢拦我！”
冯氏走过去将板车架起来推着就往外走。
把这辆板车推走，也算勉强弥补她这些日子的损失，最重要能让老头子消气。
家里那辆坏了的板车还在院子里放着，老头子天天沉着个脸，看到她就没好气。
冯氏觉得这样下去，等钟老四病好了，她少不得一顿打。
南宝见冯氏真把板车推走了，急得要冲过去打人，被钟小小一把抓了回来。
“娘跟你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南宝红着眼道：“如果我打人了，那我有理也变没理了。”
冯氏推着板车往门口走，钟大山对钟小小道：“娘就是这脾气，你别放在心上，板车就先放家里使几天。”
钟小小冷笑一声，道：“哥，你要是把我板车车走，你还回来的，可就不只是一辆班车了。”
钟大山一凛，心底闪过一丝不安，他怎么会觉得大丫说话有压迫感？
不可能。
大丫再怎么也是那个从小听话服从的大妹，她以后都要依靠娘家过活，怎么敢忤逆他？
“别和她多啰嗦，咱们走！”
冯氏见南宝消停了，推着板车就往门口走。
“不许走！”
东宝突然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出来，一把抱住冯氏的手臂。
冯氏随手一甩，自己好像也没怎么用力，东宝顺势一屁股坐地上，“哇”一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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