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内烟雾缭绕,红木长桌尽头的戚爷捻灭雪茄,指节在桌面上轻轻叩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呵,”坐在左手边的戚家长子戚明突然笑出声,随即变成畅快的大笑,“苏念那老东西,打了一辈子光棍,谁能想到栽在个丫头片子手里?”
他把刚收到的照片拍在桌上——是苏念和林晚在骑楼门口贴红囍字的样子,林晚踮着脚,苏念微微弯腰配合,两人肩头挨着肩头,画面柔和得刺眼。
戚爷抬眼,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狠厉:“笑够了?”
戚明收了笑,却依旧难掩兴奋:“爸,这可是好事!咱们跟千门斗了三十年,他苏念软硬不吃,孤儿院、旧账册、那把破刀……哪样都动不得。现在好了,”他用手指点着照片上的林晚,“这就是他的死穴!”
“一个茶馆打工的,无依无靠,”右手边的戚家智囊推了推眼镜,慢悠悠开口,“听说以前还被债主追着跑,根基浅得很。想动她,比动千门那些老骨头容易十倍。”
戚爷拿起照片,指尖在林晚的脸上摩挲片刻,突然狠狠攥紧,照片边角瞬间皱成一团。
“苏念最在乎什么?”他声音沙哑,带着常年浸在江湖里的冷硬,“不是千门的地盘,不是那些虚名,是‘守’。守师父的嘱托,守孤儿院里的娃,现在……多了个要守的人。”
他松开手,把揉皱的照片扔回桌上:“软肋不是用来杀的,是用来捏的。”
戚明眼睛一亮:“您的意思是……”
“派人盯着骑楼,”戚爷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被霓虹灯染红的夜空,“别惊动她,也别惊动苏念。我要知道她每天几点去买菜,常去哪家布庄,跟孤儿院哪个孩子最亲……”
他回头,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等摸清了脉,就给苏念送份‘大礼’。告诉那老东西,想护着软肋安安稳稳过日子?得看我戚家答不答应。”
烟雾在他身后盘旋,会议室内的笑声早已敛去,只剩下无声的算计在空气里蔓延。红木桌上的照片被风吹得微微颤动,照片里林晚笑靥如花,浑然不知一场针对她的暗流,正从这栋戒备森严的别墅里,悄悄涌向那爬满绿萝的骑楼。
会议室内的空气像淬了冰,戚爷攥着那半块被岁月磨得光滑的玉佩,指腹反复摩挲着上面刻着的“八”字。
“帖子照发,”他突然开口,声音里裹着陈年的涩味,“但得加一句——我戚某人,要亲自会会师父。”
戚明愣了愣:“爸,您说姜八能?可江湖上谁不知道,您当年是……”
“是被他逐出师门的孽徒,”戚爷打断他,将玉佩揣回怀里,衣襟下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当年他说我心术不正,废了我半条胳膊,把我从张家界赶出来。现在想想,他无非是怕我抢了那龟甲,怕我挡了苏念的路。”
智囊推了推眼镜,低声道:“家主,您是说……姜八能的龟甲,其实跟千门的传承有关?”
“何止有关,”戚爷冷笑一声,胸腔里翻涌着压抑了三十年的火气,“那龟甲里藏着千门的总账目,是当年师父从老帮主手里接过来的,他说要等苏念站稳脚跟再传给他。可我呢?我入门比苏念早三年,凭什么什么都轮不到我?”
他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里的水溅出来,在桌面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告诉那些邪门歪道,对付苏念,赏千门的地盘;对付姜八能,龟甲归我,其他好处他们分。但有一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要亲自问他,当年那句‘孽徒’,他说没说亏心!”
戚明眼睛发亮:“还是您想得周全!那些人知道您是姜八能的徒弟,肯定更有底气——连徒弟都反了,可见那老东西有多不得人心!”
“别声张师徒名分,”戚爷却摆了摆手,声音沉得像潭水,“就说我跟他有旧怨。至于苏念……”他瞥了眼桌上林晚的照片,嘴角勾起阴狠的弧度,“他不是最看重‘守’吗?我就毁了他想守的一切。一个茶馆丫头,正好用来祭旗。”
黑衣护卫领命要走,却被戚爷叫住。老人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喉结动了动,声音突然低得像叹息:“告诉他们,姜八能老了,七十多的人了,就算有龟甲护着心脉,也架不住车轮战。他最疼苏念那个小畜生,要是知道苏念的女人在我手里……”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手又摸向怀里的玉佩,指尖微微发颤。
“师父,”他在心里默念,那两个字烫得像火,“当年您说我成不了大事,说我守不住本心。如今我就让您看看,您护着的苏念会输得有多惨,您藏着的龟甲,终究得落进我手里。”
“对不住了。”最后这句,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混在雪茄的烟雾里,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三天后的码头仓库,火把将人影拉得扭曲。戚爷坐在高台上,看着底下那些摩拳擦掌的邪派人物,缓缓站起身。
“两件事,”他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喧嚣的力道,“第一,把林晚带到我面前,澳门的赌场份额,分你们三成。第二,去内陆,把姜八能给我‘请’来,他身上的东西,除了龟甲,剩下的都归你们。”
人群里有人喊:“戚爷,那老东西可是硬茬!听说年轻时一人能打几十个!”
戚爷笑了,那笑容里藏着旁人看不懂的复杂:“再硬的骨头,也有缝。他年纪大了,心软了,还念着个不成器的徒弟……你们只管往软肋上戳。”
海风卷着鱼腥气灌进来,吹得他的衣摆猎猎作响。高台下的议论声、狞笑声响成一片,而戚爷望着远处模糊的海岸线,仿佛已经看见张家界的山雾里,那个白发老人被围堵的模样。
他摸了摸怀里的玉佩,那“八”字像是刻进了肉里。
这江湖债,终究要由师徒二人,亲手算清。
戚爷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积压三十年的恨意砸在桌面上:“把账本拿来。”
黑衣护卫立刻捧来一本泛黄的册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名字,墨迹早已发黑。
“三十年了,”戚爷的手指划过那些被红圈标住的名字,“姜八能在内陆清剿邪派,杀了我戚家二十七名好手,连带被他端掉的‘黑风堂’‘蚀骨门’……算算有十二家。去,把这些门派的后裔都给我找来。”
他抬眼看向戚明,眼神冷得像冰:“告诉他们,杀父之仇,灭门之恨,该报了。姜八能那老东西再能打,能挡得住十几家的血海深仇?给他们备足兵器、盘缠,让他们带着怨气去——怨气越重,下手越狠。”
戚明迟疑道:“可那些后裔有些早就改了行,有的甚至在市井里做了小生意……”
“那就把他们的生意砸了,把他们的安稳日子搅碎!”戚爷猛地拍案,“江湖人,哪有真正能退出的?血债,总得用血来偿。”
智囊在一旁补充:“家主英明。这些人从小听着长辈的恨长大,只要稍加挑唆,就是最锋利的刀。只是姜八能毕竟是当年的‘武林活字典’,拳脚、奇门遁甲都懂,单靠蛮力怕是……”
“所以才要找外援。”戚爷打断他,眼神沉了沉,“去查,茅山现任掌门下的那个私生子,叫什么,在哪。”
这话一出,连一直镇定的智囊都变了脸色:“家主,您是说……茅山上清派?他们向来不问江湖事,何况是个私生子,怕是……”
“越是私生子,越想证明自己。”戚爷冷笑,“那老道士把他藏在山下二十年,连个名分都不给。我给他地位,给他足够的钱,让他能光明正大地站在茅山门前——条件是,借他手里的‘镇魂铃’和‘引雷符’一用。”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被乌云遮住的月亮:“姜八能最擅长闭气凝神,寻常刀剑伤不了他根本。但茅山的符咒专破内家真气,尤其是引雷符,克制他那身硬功。只要那私生子点头,咱们就有七成胜算。”
戚明立刻应道:“我这就派人去查!听说那私生子在苏南一带开了家古玩店,应该不难找。”
“记住,”戚爷回头,语气带着警告,“对他客气点,许他重利,但别逼急了。茅山的人,哪怕是私生子,也有几分傲气。”
他重新坐下,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像是在盘算什么。仓库里的火把噼啪作响,映着他脸上复杂的神色——有恨,有算计,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姜八能啊姜八能,”他低声自语,“你灭了那么多门派,以为斩草除根了?殊不知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现在,你的旧敌、你的徒孙辈、连你最看不起的旁门左道……都要来找你了。”
“至于苏念,”他瞥了眼桌上林晚的照片,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等解决了师父,再慢慢陪他玩。他不是想守着那丫头过安稳日子吗?我就让他亲眼看着,什么叫万劫不复。”
海风从仓库的缝隙里钻进来,卷起地上的灰尘,迷了人的眼。那些被请来的后裔们已经在台下聚齐,一个个眼里燃着复仇的火。而关于茅山私生子的消息,也正顺着密线,往苏南的方向飞速传去。
一场针对姜八能的围猎,正在悄然拉开序幕。戚爷知道,这一战,不仅要夺龟甲,要报旧怨,更要让整个江湖看看——他这个被逐出师门的“孽徒”,才是最终的赢家。
戚爷捻着雪茄,烟灰簌簌落在桌面上,眼神里翻涌着势在必得的冷光:“那私生子叫沈青梧,查清楚了,在无锡南长街开了家‘观微阁’,表面卖字画,暗地里也帮人看风水、画些小符。”
戚明递上一叠照片,最上面那张是个穿青布长衫的年轻男子,眉眼清俊,却带着股挥之不去的郁色,正蹲在店门口喂猫。
“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戚爷扫了眼照片,嗤笑一声,“可惜投错了胎,成了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派人去请,就说我戚某人有笔生意,能让他堂堂正正回茅山,甚至……取代他那正统的弟弟,做未来的掌门。”
智囊犹豫道:“家主,这承诺是不是太……”
“成不成气候,先试试才知道。”戚爷打断他,指尖点在沈青梧的脸上,“他若识趣,肯拿出真本事助我,将来茅山的半壁香火,我都能帮他争一争。可他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顿了顿,眼里的温度骤降:“就把他绑了,挑断手筋脚筋,给茅山掌门送份‘大礼’。告诉他,想保儿子活命,就亲自带着‘镇山印’来澳门。”
戚明眼睛一亮:“这招够狠!那老道士最重门楣,可沈青梧毕竟是他的骨血,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儿子送死。”
“哼,出家人?”戚爷冷笑,“我见多了披着道袍的伪君子,看似六根清净,实则比谁都在乎血脉传承。姜八能不是厉害吗?我倒要看看,当茅山掌门的符印对上他的龟甲,当他最敬重的道门中人成了我的刀,他还能不能硬气起来。”
他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戳在张家界的位置:“姜八能在那边隐居了三十年,身边只有两个老仆。等沈青梧这边有了结果,就让那些邪派后裔先去骚扰,耗他的体力,乱他的心绪。等他疲于应付时,我再带着茅山的人杀过去——”
“到时候,一边是杀徒之恨的后裔,一边是被胁迫的道门掌门,他姜八能纵有通天本事,也得落个筋疲力尽的下场。”
说到这里,戚爷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个锦盒,打开里面是枚锈迹斑斑的铜钱,边缘还带着缺口。
“这是当年我被逐出师门时,从他堂屋偷的,沾了他的气息。”他把铜钱扔给戚明,“让沈青梧用这个画符,效果加倍。告诉他,成了事,这铜钱送他当念想,也算他跟姜八能有过‘缘分’。”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的声响。派去无锡的人已经出发,带着沉甸甸的黄金和轻飘飘的承诺,也带着足以毁掉一个人的威胁。
戚爷望着雨幕里模糊的灯火,突然低低笑了起来:“师父,您总说我心术不正,可这江湖,从来都是笑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谈道义。等您被茅山的符印钉在地上,等您看着龟甲落到我手里,您就该明白——”
“当年您没杀了我,是多大的错。”
雨越下越大,像是要洗尽这世间的污秽,却不知早已有人布好了天罗地网,只等着猎物一步步走进来。而那个在无锡喂猫的年轻道士,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这场恩怨里,最关键的一枚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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