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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水云雷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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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良的人,心中有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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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摘完葡萄,古丽奶奶拉着姜八能坐在毡房门口晒太阳,手里捻着羊毛线,眼睛却直往他身上瞟。九妹坐在不远处帮帕提古丽串葡萄干,忽然听见古丽奶奶亮开了嗓门:“八能啊,你这年纪,该有二十二三了吧?”

姜八能“嗯”了一声,刚要低头去修手里的驼绳,就听古丽奶奶又说:“我们这有个姑娘叫热娜,东边沙窝子那家的,模样俊得能让胡杨树都直起腰——昨天还跟我问起你呢,这是看上你了!”

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一阵骆驼铃响。姜八能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红裙的姑娘牵着峰白骆驼走过来,阳光照在她脸上,鼻梁高挺,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一笑起来,嘴角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竟比葡萄园里最紫的葡萄还要亮眼。

姜八能看直了眼,手里的驼绳“啪嗒”掉在地上。他这辈子净在乱世里颠沛,见过的女人不是逃难的妇人,就是粗布麻衣的婆子,哪见过这样明艳的姑娘?一时竟忘了动弹,像被钉在了原地。

九妹手里的葡萄干串也跟着掉了,她望着热娜的背影,心里像被沙砾硌了一下,闷闷的。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看着姜八能那副呆样子,眼眶还是悄悄红了。

“我们西域的规矩,姑娘看上谁,就送‘定情草’。”帕提古丽凑到九妹耳边,轻声解释,“就是沙漠里的蓝花骆驼刺,编了绳挂在男人的驼鞭上,那就算是定下来了。”

九妹的心猛地一沉,刚想提醒姜八能,却见热娜已经走到他面前。她红着脸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往姜八能手里一塞,转身就跑,连骆驼都忘了牵,红裙角在沙地上扫出一道浅浅的痕。

姜八能这才回过神,摊开手一看,是束晒干的蓝花骆驼刺,用红绳捆得整整齐齐,花茎上还绣着只小鹰。他挠挠头,只觉得这姑娘手真巧,却半点没往“定亲”上想——他哪懂这些规矩?只当是西域人热情,随手送的礼物。

“这草……挺好看的。”他咧开嘴笑,把骆驼刺往裤兜里一揣,转头就去看九妹,“你看,热娜姑娘送的,蓝盈盈的像湖水。”

九妹没说话,只是低下头捡葡萄干,手指却在发颤。她知道姜八能不是故意的,他对谁都坦荡,这些年护着她,待她如亲妹,心里从没有过半分杂念。可她不一样,从记事起就跟着他,他是她在这乱世里唯一的依靠,她怕这束草会把他从自己身边抢走。

“傻丫头,咋不说话?”姜八能走过来,见她眼眶红红的,还以为她是累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是不是太阳晒得慌?要不先回毡房歇着?”

他这坦荡的关切,反倒让九妹更难受了。她吸了吸鼻子,低声说:“哥,帕提古丽姐说,收了这草,就是……就是定亲了。”

“啥?”姜八能愣住了,手还停在九妹头上,“定亲?就这草?”

古丽奶奶在一旁听见了,笑着点头:“是啊,我们这儿的规矩,接了骆驼刺,就是应下这门亲了。热娜这姑娘,又能干又俊,配你正好!”

姜八能这才慌了神,赶紧把骆驼刺从兜里掏出来,手忙脚乱的:“这可不行!我……我从没这意思啊!”他看了看九妹,又看了看古丽奶奶,急得满脸通红,“我跟九妹从小相依为命,她就像我亲妹子,我这辈子都得护着她,哪能想成家的事?”

他说得坦诚,眼里只有焦急,半点没有为难。九妹看着他,心里那点酸涩突然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暖暖的踏实——她就知道,她哥不是变了心,他只是不懂规矩。

帕提古丽走过来,把骆驼刺接过去,笑着说:“没事,热娜是个敞亮姑娘,说开了就好。我们这的规矩虽严,却也讲究两情相悦,强扭的瓜不甜。”

正说着,热娜牵着骆驼回来了,远远听见姜八能的话,倒先笑了:“姜大哥是个实在人,我懂了。这草就当是我送你妹妹的,让她编个玩意儿玩。”她说着,把骆驼刺递给九妹,眼神里没有半分怨怼,反倒带着点欣赏,“你哥对你是真上心,这样的男人,少见。”

九妹接过骆驼刺,小声说了句“谢谢”。阳光落在她脸上,她偷偷看了眼姜八能,他正挠着头跟热娜道歉,脸红得像熟透的哈密瓜。

那一刻,九妹突然明白,有些感情就像绿洲里的胡杨,看似沉默,根却早已缠在一起,任谁也分不开。她和姜八能之间,不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是乱世里熬出来的骨血亲情,比任何定亲的规矩都要结实。

姜八能总算松了口气,转身看见九妹手里的骆驼刺,咧嘴一笑:“你看,没事了吧?咱还是好好在这儿待着,等你再长大些,哥带你去看真正的大海。”

九妹用力点头,把那束蓝花骆驼刺攥得紧紧的。风从葡萄园吹过,带着葡萄的甜香,像在说:这样就好,这样就很好。

毡房外的葡萄架还在滴水,是刚浇过的露水,甜香里混着泥土气。姜八能正帮阿吉爷爷加固驼栏,九妹蹲在旁边给骆驼喂盐块,热娜不知从哪摘了束沙枣花,红着脸往九妹手里塞——自那天“定亲草”的误会解开后,她倒常来找九妹说话,眼里却总偷着瞟姜八能。

突然,远处的沙丘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是西域常见的骆驼铃,是铁蹄踏在石头上的脆响。阿吉爷爷脸色骤变,手里的斧头“当啷”掉在地上:“是‘沙幽灵’!”

话音未落,十几匹黑马已经冲了过来,马背上的汉子满脸横肉,手里挥着弯刀,喉咙里发出狼似的嚎叫。他们是西域最狠的马贼,专挑偏僻绿洲下手,抢粮食,抢牲畜,见了女人就像饿狼见了肉,去年东边的海子村就被他们祸害得只剩半条命。

“快躲起来!”阿吉爷爷把古丽奶奶往毡房里推,帕提古丽拉着九妹想往葡萄架后钻,可马贼已经围了上来,为首的独眼龙甩着鞭子,目光像钩子似的扫过热娜和帕提古丽:“这俩娘们不错,带回去给弟兄们乐呵乐呵!”

热娜吓得浑身发抖,却还是把九妹往身后护。姜八能红了眼,抓起身边的驼鞍就冲过去,照着一个马贼的脸砸过去。可马贼人多,手里还有刀,他刚放倒一个,就被另一个踹中后腰,踉跄着撞在驼栏上。

“哥!”九妹尖叫着想去拉他,却被马贼一把抓住胳膊。那马贼笑得露出黄牙,伸手就要撕她的衣服,姜八能目眦欲裂,挣扎着想爬起来,可后腰的疼让他眼前发黑。

就在这时,他怀里的八片龟甲突然“嗡”地炸开金光,像八道小太阳贴在他胸口。一股从未有过的力气猛地撞开四肢百骸,姜八能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在烧,他低吼一声,竟硬生生挣开了马贼的围堵,抓起地上的胡杨木杆,横扫过去!

木杆带着风声,抽在马贼身上,竟像铁棍似的把人打飞出去。他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肉在金光里贲张,汗水顺着紧实的脊背往下淌,每一拳砸出都带着破空声,马贼的弯刀砍在他胳膊上,只留下道白印,他却像没知觉似的,反手一拳就把人打晕在地。

热娜站在葡萄架后,看得眼睛都直了。她见过草原上最壮的摔跤手,也见过商队里带刀的护卫,可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像从地里长出来的山,浑身是劲,眼里却只有护着身后人的狠劲。阳光照在他淌汗的胸膛上,那道被弯刀划出来的白印慢慢消失,龟甲的金光映得他像尊活神,热娜的脸“腾”地红了,手里的沙枣花掉在地上都没察觉。

不过一袋烟的功夫,十几个马贼全被打趴在地,不是断了胳膊就是折了腿,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姜八能喘着粗气,胸口的龟甲慢慢暗下去,他转身看向九妹,见她没事,才松了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粗布褂子披上。

“八能……你是天神吗?”古丽奶奶捂着心口,声音都在抖。

姜八能咧嘴笑了笑,刚想说“就是力气大点”,却见热娜走过来,手里拿着块干净的帕子,红着脸递给他:“擦擦汗吧。”

夜里,大家围着篝火吃抓饭,马贼被捆在远处的驼栏上,等着明天送官。姜八能坐在九妹身边,见她一直低头扒饭,忍不住碰了碰她的胳膊:“咋了?吓着了?”

九妹摇摇头,抬起头看他,眼里亮晶晶的:“哥,你刚才好厉害。”

姜八能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那龟甲突然就亮了,我也不知道咋回事。”他沉默了会儿,忽然像下定了决心似的,看着九妹说:“九妹,跟你说个事。”

“嗯?”

“这些天……热娜总来找我说话,”他的声音有点不自然,耳朵尖红了,“她教我认沙漠里的草,还说……说想跟我一起喂骆驼。我觉得……我好像有点喜欢她。”

九妹的心猛地一跳,随即又慢慢沉定下来。她看着姜八能坦诚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半分躲闪,只有对妹妹的认真。

“哥要是成了家,”姜八能赶紧补充,语气带着急切,“肯定还像以前一样护着你,热娜也是个好姑娘,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别担心,不管啥时候,你都是我妹子。”

九妹低下头,往嘴里扒了口饭,饭里的羊肉很香,葡萄干很甜。她知道,哥不是要丢下她,他只是在这乱世里,也想抓住点属于自己的暖。她抬起头,对姜八能笑了笑,眼里没了之前的酸涩,只有踏实:“哥,我知道。热娜姐是个好人,你跟她在一起,我放心。”

姜八能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露出两排白牙,像个得了准话的孩子。远处的篝火噼啪作响,把两人的影子投在毡房墙上,挨得紧紧的,像两棵根须缠在一起的胡杨,就算有新的枝桠长出来,也拆不散这乱世里熬出来的牵绊。

热娜坐在不远处,听见了兄妹俩的话,偷偷往这边看了一眼,见姜八能望过来,赶紧红着脸转回去,手里的奶茶却晃出了甜甜的涟漪。

天刚蒙蒙亮,阿吉爷爷就拄着拐杖,围着被捆成粽子的马贼转了三圈,每走一步都往地上啐一口:“这帮天杀的‘沙幽灵’,可算栽了!八能啊,你可真是我们绿洲的福星!”

其他两户人家也涌了过来,看着地上哼哼唧唧的马贼,眼里又恨又怕。帕提古丽的丈夫吐逊攥着拳头,声音都在发颤:“去年他们抢了我家三头骆驼,还把我爹打断了腿,官府派了兵来追,连影子都没摸着——这帮人精得像狐狸,快得像风,据说里面有个瘦子能在沙地里钻着走,还有个独眼龙能一箭射穿三里地外的狼眼,说是军队都拿他们没办法!”

姜八能正帮着加固绳索,闻言愣了一下:“这么厉害?”他昨晚只顾着护着人,没细看,只觉得这些人下手狠,没想还有这等本事。

“可不是咋的!”古丽奶奶端着刚煮好的奶茶过来,往姜八能手里塞了一碗,“他们专挑偏远的绿洲下手,抢完就往大漠深处钻,连老猎户都摸不清他们的踪迹。你能把他们全撂倒,简直是天神附体!”

消息像长了翅膀,顺着风沙往周边的几个绿洲飞。到了下午,竟有骑着骆驼的牧民特地赶来看热闹,离得老远就喊:“就是这个小伙子收拾了‘沙幽灵’?真是好本事!”

姜八能被围在中间,有点手足无措。他这辈子从没当过“英雄”,以前在城里是没人待见的穷小子,后来逃难是人人避之不及的流民,哪受过这等追捧?有人往他手里塞馕,有人给他递果酒,连隔壁沙窝子的老汉都颤巍巍地摸出块珍藏的玉佩,非要塞给他:“拿着,保平安!你可是救了我们所有人啊!”

九妹站在人群外,看着被众人簇拥的姜八能,他穿着热娜连夜给他缝的新坎肩,肩膀更显宽厚,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却腰杆笔直。她忽然觉得,哥就该是这样的——他身上的力气,不该只用来逃难,就该用来护着这些好人,成为别人眼里的依靠。

热娜也挤在人群里,手里端着刚烤好的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姜八能。昨天他赤着上身打马贼的样子,像烙铁似的印在她脑子里——古铜色的脊背绷得像拉满的弓,汗珠砸在沙地上的声音都那么响,可当他转身看向九妹时,眼里的狠劲又变成了棉花似的软。这样的男人,比草原上最烈的马还让人动心。

“八能兄弟,”吐逊举起酒囊,大声说,“今晚咱们杀羊宰骆驼,好好庆祝!以后你就是咱们这一片的守护神!”

“对!守护神!”众人跟着起哄,笑声和欢呼声响彻绿洲,连湖边的水鸟都被惊得飞了起来。

姜八能举起酒囊,对着众人拱了拱手,一口气喝干了里面的果酒。酒液顺着喉咙往下淌,甜里带点烈,像极了此刻的心情——有点晕乎乎的,又有点热烘烘的。他看向九妹,九妹冲他使劲点头,眼里全是笑;他又看向热娜,热娜红着脸,把手里的馕往他面前递得更近了些。

夕阳把沙丘染成了金红色,驼铃声、欢笑声、烤肉的香气混在一起,像一首热闹的歌。姜八能摸了摸怀里的龟甲,甲片安安静静的,不再发烫,却像是和他的心跳共振着。他忽然明白,龟甲的秘密或许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用这力量做了什么——不是被人利用去打仗,不是藏着掖着躲灾祸,而是护着这些善良的人,守着这片安稳的绿洲。

“哥,吃块肉!”九妹举着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肉跑过来,递到他嘴边。

姜八能咬了一大口,肉香混着烟火气在嘴里散开,他看着眼前的笑脸,听着耳边的欢歌,心里突然踏实得厉害。原来当英雄的感觉,不是多威风,是看着身边的人能安心笑,能踏实吃,能在夜里睡个好觉——就像现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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