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洌扔出最后一颗手雷,便快速溜下台塬,几个人翻身上马,向泾州方向奔去,没用半个时辰便追上了先行撤离的骑兵团长一行人。
种洌着急道:“尔等行路怎地如此之慢?”
团长无奈道:“好些伤兵受不得颠簸……”
急怒攻心的蒲察胡盏分出一部救治伤兵、收拾尸体,清理完堵塞的道路后,便率轻骑紧追不舍。
三千多追兵仿佛就在身后,种洌似乎能听到远远传来的马蹄轰鸣声。
双方一逃一追,距离逐渐缩小,蒲察胡盏已经能隐约看到前方逃兵扬起的烟尘。
泾川东部,黑河河谷。
长途奔跑,双方的战马已经精疲力尽,不得不走走停停。
西军的战马多来自于自家马场,在“紫髯伯”皇甫端的精心培育下,多以山丹马也就是杂交的顿河马和蒙古马混种,兼具耐力与速度,短途爆发力却不强。
而金军战马属于蒙古马的改良种,胸宽背厚,肌肉结实,能负重,短途爆发力和冲击力强,却耐力不行,不善于长途奔跑。
因此,虽然一直是咬着尾巴追,却始终没有追上。要不是西军伤兵拖累,估计还不会被追的这么紧。
两军先后进入了谷地。只见两侧崖壁刀切似的直立,最高处逾五十丈,古柏枝头垂落,密叶铺就阴影,终年难见天光。
崖壁间错落着天然石台,状如巨兽齿龈间凸露的碎牙,恰容三五士卒蹲踞。
谷底宽不过二十丈,褐石犬牙交错,东端入口尚算开阔,西端却收紧成瓶颈,最窄处仅容三骑并排,两侧峭壁如铁钳合拢。
朔风掠过,崖壁间便激荡起凄厉呼啸,令人不寒而栗。
这里便是清溪岭,横亘在邠、泾二州之间,犹如一柄嵌在关中平原咽喉的青铜锁,而锁芯正是种洌目前所在的这条西北至东南走向的这条长度不到十里的峡谷。
种洌环顾两侧,心中暗叹,如此险地,若能埋伏一支奇兵……唉!只可惜如今已经是弹尽箭绝,有心无力了!
蒲察胡盏自从进了谷地,就放慢了马速,落在了后面,他实在是对这种地形太敏感了,也被西军的层层阻击打出了心理阴影,左耳随着脉搏不时的跳痛让他再次警惕了起来。
可刚刚转过了一个山脚,他又惊喜的发现,前面逃跑的宋军离自己已经不到一箭之地,于是赶紧催动大军加速追赶,自己则吊在大队后面。
呼喝声中,双方距离越来越近,追在前排的金军纷纷开始放箭,好在骑兵团的专用轻甲防御力不错,加上羽箭追射过来时,势道已尽,大多数的箭支都被甲片弹了出去,只有少数命中身体,钻进甲缝带起一阵阵闷哼惨呼,不时有零星落在后面的伤兵再也握不住缰绳,被射落下马。
骑兵团团长一边策马疾驰,一边大声喊道:“种军长,前方就是河谷西口,出了西口,离泾原县城就不过三十里了。待会你们先走,我带人断后!”
种洌转头看了看身后追兵,喊到:“赶紧变单人纵队快速通过谷口,然后收拢空马堵住出口,迟滞追兵。其他人继续跑!”
骑兵团长从怀里掏出一支铜哨,鼓足了气吹出一声长长的尖厉哨音,然后扔下缰绳,双臂展开后往前合拢,平举指向前方,只见几百人的骑兵队伍立刻变阵,松散的队形慢慢靠近,最后形成首尾相连的一列单纵队,向隘口奔去。
骑兵团长则吊在一旁单手揪着马鬃,不停地在路过的一匹匹空马背上闪转腾挪,带着它们脱离大队,落在了最后。
种洌带头一口气冲出隘口,眼前豁然开朗,然后……
不出意外的意外,还是出现了!
只见一百步外,密密麻麻的全是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谷口,阵中一面黑底大旗迎风飘扬,正中一个白色大字——“杨”,正是甘肃战区第一军第一师师长——杨从仪。
而这个第一师师长杨从仪,字子和,陕西凤翔天兴人,早年在家务农。金军南侵后,三十五岁的他应募投军,之前作为部将,跟着刘錡在汾州、太原解围战中立功后,调任甘肃战区第一军第一师任师长。
历史上的清溪岭的确发生过一次伏击战,不过是在建炎二年富平之战之前打的,宋军指挥这场战斗的虽然是吴玠,而率偏师从侧后偷袭金军从而导致金军彻底崩溃的却是杨从仪。
(作者注:之前第044章里,杨从仪被任命为了陕西战区第三军军长。结果,在写清溪岭伏击战中,资料里又出现了一个杨从义,经详细比对,原来是同一个人。无奈之下,只好修改第044章,把杨从义统一成杨从仪,从军长降为师长。总算是圆过来了,实在是抱歉!)
种洌终于松了一口气,挥手打了个招呼,冲杨从仪喊道:”金狗就在后面!”来不及细说,便带人从特意留出的通道穿阵而过。
把几匹空马拴在隘口一棵树下的骑兵团长也匆匆赶了过来,右拳捶胸,向杨从仪敬了个军礼,也跟在种洌后面去了。
此时,谷内的金军分为前后两波,追在前面的大约有一千人,吊在后面的约有二千人。
蒲察胡盏看着前面一波金军刚刚追出了隘口便挤作一团,纷纷掉头往回跑,心知不好,刚打算下令回撤,只听得“咚咚咚咚”一阵炮响,两边崖壁上突然出现大批宋军,手中的燧发枪冒着青烟,铅弹如雨,身着轻甲的金军骑兵如割麦子一般被射落马下,受惊的战马嘶鸣乱窜,掷弹筒的炮弹在人群中炸响,掀起的碎石四处飞溅,枪声、爆炸声、惨呼声、喊杀声此起彼伏,震动河谷。
蒲察胡盏来不及多想,掉头就往东侧入口跑去,因为他的谨慎,此时他离谷口不算太远,远远看见两边崖顶有宋军正在用麻绳拉动早已砍好斜口的大树,只要这些大树落在谷口就会形成一道难以逾越的高墙,彻底把自己堵死在这峡谷里。
“放箭、放箭~”他一边拼命大吼,一边摘下铁胎弓,抽箭便往崖上射去。
到底是金国有数的勇士,箭法相当了得,一连三箭,箭箭不落空。跟在身后的亲卫也纷纷开弓放箭,密集箭羽之下,中箭的宋军士兵们纷纷滚落山崖,树木也开始一根接一根地往下掉落砸在谷口地面。
蒲察胡盏拼命用弓身抽打马臀,胯下战马吃痛不已,红着眼珠向前狂奔。
不停掉落的树木就快要把隘口堵死,蒲察胡盏和他的护卫们也快马奔到了隘口,就差一步就可以冲过去。
这时,崖顶树木倒伏的“嘎吱”声清晰可闻,令人酸牙。
蒲察胡盏抬眼一看,只见最后一棵大树额树身已经断裂,正在摇摇晃晃的往自己头顶砸来。
“我命休矣!”蒲察胡盏绝望地一闭眼,脸色惨然。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呢,还是运气好,这最后一根大树居然因为太过繁茂,树枝和其他大树的树枝纠缠到了一起,居然悬在半空,颤颤巍巍地停住了。
等蒲察胡盏再次睁开眼,战马已经到了谷口之外,一众亲兵也跟在后面一起冲了出来。
轻甲内的布裹被冷汗浸得透湿,蒲察胡盏勒马回望,跟着自己跑出来的只有一百余人,随着数声惨叫,悬在半空的大树终于落下,砸死了几名金兵后,彻底封死了谷口。
此战,西军以伤亡不到二百人的代价,全歼金军先锋二千余人。主将蒲察胡盏仅率百余亲卫侥幸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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