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指挥塔的顶层，那间巨大的圆形会议室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空气循环系统发出的细微低鸣。
晨光透过三百六十度的全景舷窗，为这座城市的钢铁轮廓镀上了一层淡金色。
陆沉渊坐在主位上，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桌面上轻轻敲击。
苏明月站在他身旁，面前悬浮着一面淡蓝色的全息光屏，上面正以极快的速度刷新着无数条数据流。
“报告总司令。”
她的声音打破了房间的宁静。
“西南战线，前线防御要塞已于昨日凌晨三点初步建成。”
“比原计划，提前了四十七个小时。”
光屏上的地图随之变化，一个蓝色的楔形，狠狠地钉入了南宁与昆明之间的红色区域。
“高明，卫东，孙彦，秦川四个师的工兵部队表现出色，3d打印工事效果远超预期。”
“主攻部队已经进场。”
苏明月的手指在光屏上轻轻一划。
“李闯的第二装甲师，作为全军的矛头，已经向南宁方向突进了三十公里。”
“石岩的雷霆装甲师与凤晓的狮鹫空中突击师，正在清剿要塞两翼的感染区，以巩固出发阵地。”
陆沉渊的敲击停止了。
“战损。”
他吐出两个字。
“零伤亡。”
苏明月回答。
“战果呢”
“击溃小型尸潮三次，摧毁变异体巢穴十一处，击杀各类型感染体，预估超过五万。”
“女娲系统评价，李闯的指挥，凶悍，精准，极具压迫性。”
苏明月停顿了一下，光屏上调出另一组数据，被用红色的边框醒目地标记了出来。
“但是。”
“第二装甲师的弹药与能源消耗，超出了预定作战计划的百分之一百三十。”
“他的推进速度太快，已经与负责侧翼掩护的石岩部，拉开了超过十五公里的战术缺口。”
“他的后勤补给线，被拉成了一条极易被切断的细线。”
苏明月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他正在用一场豪赌，换取一份漂亮的战报。”
陆沉渊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地图上那个过分突出的蓝色箭头。
像一把锋利，却也脆弱的匕首。
“他给指挥部发了通讯。”
苏明月继续说道。
“什么内容”
“他说，再给他一个基数的弹药，他能把战旗直接插到南宁的城头上。”
“还说，让聂云他们快一点，别等他把西南都打穿了，他们还没闻到海风的味道。”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就是李闯。
一团永远在燃烧的，不计后果的烈火。
“给他补充弹药。”
陆沉渊开口了。
苏明月抬起头，似乎有些意外。
“但是，总司令，他的侧翼……”
“一个装甲师，如果还需要别人手把手教他怎么保护自己的侧翼，那师长就该换人了。”
陆沉渊的语气很平淡。
“李闯不是蠢货。”
“他敢这么冲，就一定留了后手。”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雄芯集团军的獠牙，比任何人想象的都更锋利。”
“他要的是信任。”
“那就给他。”
苏明月看着陆沉渊，然后缓缓点头。
“是。”
她切换了光屏。
地图的焦点，从西南的丛林，移动到了东南的长江沿岸。
一条更加粗壮，但推进速度明显慢得多的蓝色箭头，正沿着江岸线，稳步向东延伸。
“东南战线，破晓集团军。”
“聂云的第一装甲师与李俊的第三装甲师作为第一梯队，已经进入福建境内。”
“林震天的第六装甲师与萧炎的地狱火装甲师作为第二梯队，正在后方建立永固性防御阵地。”
“推进速度，完全符合‘女娲’系统的最稳健模型。”
“战损，同样为零。”
苏明月的介绍言简意赅。
“遇到的抵抗呢”
陆沉渊问道。
“很强。”
苏明月调出一段由无人机拍摄的影像。
画面中，大片的农田与村庄，被一种墨绿色的，如同地毯般的菌类植物所覆盖。
这些菌毯上，生长着无数类似猪笼草的捕食性植物，它们能像炮台一样，喷射出腐蚀性极强的酸液。
更有一些伪装成树木的变异体，会在部队经过时，用藤蔓般的触手发动突袭。
“变异植物与感染体的共生体系，比我们预想的更加成熟。”
“它们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区域性的防御网络。”
“聂云的应对非常出色。”
苏明月放大了一片区域。
“重炮旅进行饱和式覆盖，清除地表菌毯。”
“‘游骑兵’外骨骼的火焰喷射器与高频振动刀，在巷战与丛林战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他们每前进一步，都会利用工兵部队进行阵地巩固，确保后路万无一失。”
“像一台精准，但缓慢的压路机。”
陆沉渊看着那步步为营的推进方式。
一个像火，一个像山。
“李俊有什么新想法吗”
陆沉渊突然问了一句。
苏明月愣了一下，随即调出了李俊第三装甲师的作战报告。
报告很厚。
前面是详尽的作战计划与战术推演。
后面附了十几页的补充说明。
标题是：《关于战后接收区婚姻、生育及社会结构重建的初步构想——以赣、闽地区为例》。
“……”
即使是苏明月，在看到这个标题时，也沉默了片刻。
“他认为，军事上的胜利只是开始。”
“提前做好社会学模型，有助于我们在战后用最短的时间，将这些地区的人口，转化为我们稳固的战争潜力。”
陆沉渊看着那份报告的标题，竟然笑了。
“人才。”
他评价道。
“聂云很稳，稳到不会犯任何错误。”
“李俊更稳，仗打到一半，他已经开始考虑怎么帮战士们解决终身大事了。”
“这样的部队，我放心。”
陆沉渊靠在了椅背上。
“问题呢”
苏明月关闭了报告。
“他们的推进，太稳了。”
“‘女娲’根据他们目前的速度推算，打穿江西，贯通福建，需要至少四个月的时间。”
“比我们预定的计划，多出了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月的时间，足够盘踞在沪海周边的变异体，完成新一轮的进化。”
“也足够那位顾司令，做出更多的准备。”
陆沉渊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划过。
一个疯狂突进，后勤压力巨大。
一个稳扎稳打，时间消耗过长。
这并非是谁对谁错的问题。
这是两位指挥官性格与战术理念的直接体现。
也是陆沉渊必须解决的问题。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舷窗前，俯瞰着下方这座属于他的城市。
“明月。”
“嗯”
“如果现在让你来做这个总司令，你会怎么选”
苏明月走上前，与他并肩而立。
“我不是总司令。”
她的回答很直接。
“现在你是。”
苏明月沉默了很久。
“我会命令李闯放慢速度，等待两翼跟上。”
“同时，命令聂云加速推进，允许一定的战损，以换取宝贵的时间。”
“用命令，强行修正他们的风格。”
陆沉渊笑了。
“这确实是最标准，最正确的答案。”
“同样，这也是最不合适的答案。”
他转过身。
“一个将军最宝贵的，不是他的装备，不是他的士兵，而是他的风格。”
“强行抹去一个人的风格，等于毁掉他的灵魂。”
“李闯之所以是李闯，就是因为他敢用一个师，打出三个师的气势。”
“聂云之所以是聂云，就是因为他能用一个集团军，筑起一座不可摧毁的移动长城。”
“我不会修正他们。”
“我要做的，是给他们插上更强的翅膀。”
他的视线，越过苏明月，落在了会议室另一头。
那里一直坐着三个沉默的身影。
他们从会议开始，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如同三尊融入阴影的雕塑。
（ps：卡文了，卡部队上了，每次出部队我都得卡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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