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上了,但还需要最后的验证。
裴忌看看老太太走远的马车,到底没追上去,而是大步回了家。
将药包交给下人,他去了洛贞院子。
自从上次裴忌惩治过那些下人后,她们老实了许多,不会偷奸耍滑,阴奉阳违。
只是却也不敢跟洛贞多说什么。
院子里总是死气沉沉的。
裴忌走进来,见洛贞坐在床上,蓬头垢面的。
几多鲜艳首饰放在被子上,她拿着一件件地把玩着。
过年的时候,她也没出过院子。
不过裴家的这个年也只是简单聚在一起吃个年夜饭。
她不出来,也没人去叫她,不想她竟成了这幅样子。
裴忌别过脸不去看她:“我问你,芙儿的姨娘姓什么?”
洛贞嗤笑一声:“你真贱。”
裴忌升起薄怒,他转过脸盯着她:“你还要靠我当皇后,这副作态你当不了皇后,只能当鬼。”
洛贞知道他能说出来,就能做得到,手死死攥着发簪,却没再回嘴。
裴忌道:“回答我的话,不要让我再问第三遍,更不要说不知道,你跟你母亲那样的人,不会不知道她的底细。”
簪子已经刺入肉中,洛贞咬牙:“姓祈。”
果然!
祈川是芙儿的舅舅无疑。
裴忌心口发热,总觉得能做些什么。
他沉思了一会儿道:“祖母来京了,就住在云麓大街,你不是想当皇后么,多去走动走动,或许有一日我能用得着。”
他说完也没多停留,转身走了。
洛贞愣了一会儿,脑中浮现出老太太的模样。
诸多情绪中夹杂着一些亲近与依赖。
她已经很久没人能说说话了。
莫说是老太太,就是娘家来的一个下人,她也想多亲近一些。
“来人!”
洛贞叫了丫鬟进来,“快替我梳洗!”
洛贞梳洗过后,迫不及待去找了老太太。
裴忌则一直坐在前厅,不知在想些什么。
次日,他去了北镇抚司。
因着他一次得罪了大人物被杖责,一次被下狱,总旗并看不上他,言语中总带有中伤。
裴忌只能忍耐。
好再他往日里还有些人缘,下面的小旗对他并没有多少恶意。
他见祈川与文香君都不在,便找人打听。
“文香君啊,人家得贵妃娘娘看重,年前就出去办差了,这次若是能立功,回来恐怕要高升了。”
小旗们酸溜溜的。
裴忌倒是乐见其成,这个女人不在北镇抚司对他倒是件好事。
“祈川呢,他也出去办差了?”
“他啊,前天办差出了岔子,挨了杖,回家修养去了。”
裴忌倒是没多想,随口道:“他抓人时心软了?”
“他再怎么也不会犯这种蠢,他是得罪了人。”
锦衣卫就是管探报的,祈川的事大家也知道。
“他替端王爷出头把东升药铺的坐堂大夫给打了,东升药铺是武清侯的产业,武清侯可是个爱记仇的,他这个愣头青真是……唉,好在武清侯也有顾忌,怕闹大了在陛下那里不好交代,他只挨了板子倒是件幸事。”
“说起来,你俩也算是难兄难弟了。”
裴忌苦笑着点点头,又跟人闲聊几句就被派了差事,一直到深夜才得闲。
之后又连轴转了三天,才有空买了礼物去祈川家探望。
祈川只一个人,也没买丫头小厮。
撑着腰,蹒跚着过来开的门。
“裴兄弟,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挨了刑仗,我来看看。”裴忌伸手扶他进去。
祈川道:“你回北镇抚司了?”
裴忌道:“是啊,怎知一回来你就又躺下了,你伤成这样也该买个丫头或是小厮,有人搭把手你也能好得快些。”
祈川叹道:“我还得存钱,买人来要管吃喝,还要给月例银子,我养不起。”
祈川租赁的房子不大,几步就进了堂屋,裴忌见堂屋里有个躺椅,就扶他过去,让他趴着。
“咱们的俸禄银子虽说不多,可养活一个人也绰绰有余了,你又没家没口的,这么拼命存钱做什么?想娶媳妇了?”
祈川笑道:“哪有的事,我是想让人找我阿姐……”
他看看裴忌问道:“兄弟,我问你个事,你可别觉得我失心疯啊。”
他说起洛芙的姨娘,裴忌眼神动了动:“自家兄弟说这些,你问就是了。”
祈川道:“我上次不是去见过贵妃娘娘吗,她的眼睛跟我阿姐可真像啊,还有容貌,同我阿姐也有四五分像了,年纪也对得上,我在想她会不会是我阿姐的女儿。
你家媳妇是贵妃娘娘的姐姐,想来知道娘娘母亲叫什么,所以,所以……”
他是真的不好意思,是以这么久以来也只想自己存钱请人去兖州查,今日裴忌登门,他一时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裴忌听他已经都快猜到了,心中不由得一紧,面上却是如常,只是有些讶异:“祈兄是说贵妃娘娘是你的外甥女?”
他这么问出来,祈川自己都觉得异想天开:“没说就是,只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
裴忌点头道:“祈兄放心,待我回去帮你问问。”
祈川喜道:“那真是多谢裴兄弟了,如此我也就不必请人回去打听了。”
裴忌笑道:“自己兄弟,客气什么,那我现在就回去问问,祈兄你先歇着等我回来。”
他出来,回到家中等了半个时辰后,带了个小厮又去了祈川家。
“祈兄,我问过了。”
祈川一直眼巴巴等着,忙问道:“弟妹怎么说?”
裴忌叹道:“说是姓王名伽,其父是个秀才,因生的美丽被按察使看中这才纳入府中。”
祈川闻言大失所望,叹道:“果然是我异想天开。”
裴忌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几句:“你现下先别想那些,养好身子才是正事,我带了个小厮过来,这段时间就让他给你搭把手。”
祈川推辞道:“这怎么行,你家人多正需用人手……”
“祈兄说这些就见外了。”裴忌打断他,“我入狱之时是你来回奔走,如今你受了伤,我只是出个小厮算得了什么,祈兄莫要再推辞。”
祈川心里暖暖的。
往日里觉得裴忌有些冷,如今看来却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有这样的好兄弟,还有王爷,他在京城也不算孤单。
裴忌跟祈川又说了会儿话,告辞离开。
走出门。
他顿住脚步,转身看着这不大的宅子,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芙儿,对不住了。
祈川必须得死。
*
此后再无别的事,两月后,祈川在裴忌的帮扶下伤势已经痊愈。
他回到北镇抚司,文香君也回来了。
小旗们都围着她问东问西。
山西那桩奸淫案已经审理完毕。
涉案之人从赵四虎到衙役到县令,层层往上直到巡抚二十多号人,全部缉拿入京到御前由帝王亲审。
结果就是城门口挂了二十多条剥了皮的人。
刑部这么大动作,京城早就传开来,陈氏父子不远千里来京告状的事情也叫大家都知道了,无不气的牙痒痒,一直在关注着案子。
原本只想着,能叫那个赵四虎杀头伏法就成了,不曾想连那些贪官污吏都被扒了皮。
这让百姓们十分惊喜,无不拍手称好,大赞帝王。
此举也大大震慑了地方官员。
许多官员这才知道远在京城的帝王竟然这么残暴,也都收敛了一些。
但帝王却仿佛忘了奖赏前去办案的官差,最后是贵妃娘娘出面论功行赏。
文香君升了总旗,赵元春从书吏升为堂官。
刑部的那些人嘉奖更丰。
文香君应付着小旗们的问话。
心里对帝王真是无比佩服。
虽说将那二十多号人扒皮示众,得了百姓称赞,但却得罪了那些官员。
他出来做这个恶人,叫芙儿做好人,如此也能替芙儿积累势力。
他待芙儿,当真是至诚至爱。
不像某些人。
文香君看了眼站在角落的裴忌。
裴忌只当没看见她的目光。
下值后,他照旧去药铺抓药。
许氏现在每日药不能断。
他时不时就会来这药铺。
“还是老样子。”
裴忌走到柜台前,递了银子过去。
伙计收了钱,响亮地应一声,从柜台下拿出早就包好的药,笑道:“知道您要用,早就包好了。”
裴忌目光动了动。
掌柜的也走过来笑道:“爷您放心,这里头一味不少,一味不多,要不打开瞧瞧?”
裴忌道:“不必,你们既已经备好,我就放心了。”
他拎起药转身出了药铺。
回到家中,他拿上早就备好的画卷又出了门。
这画卷里画的是祈伽。
洛贞到底还是有用的。
她比洛芙大几岁,记性也不差,祈伽又是相貌出众,她记得她的模样。
他便找来画师,叫洛贞口述,让画师画出来。
经过十多次的调整磨合。
这幅画卷里的祈伽与她本人已是无异。
他等了这么久,那些人终于准备好了,这幅画也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我正要去找你呢。”
祈川见裴忌过来,很是高兴,“那案子真是大快人心,值得喝上一杯,走,咱们去百味居坐坐。”
裴忌道:“就在你家吧,祈兄你跟我进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祈川见他神情紧张,也严肃起来,让他进屋:“怎么了?”
裴忌把大门关上,拉他进了正堂才道:“前些天办的案子结了,我入宫回禀细则,出来时碰上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宫女,被人追上带走后怀里抱着的东西落在地上也没人捡,我一时好奇便捡了起来。”
他说到这里停住,把手中东西递给祈川:“祈兄你看看。”
祈川不明所以地接过来,拉下黑布套,露出里面的长条画卷。
他看看裴忌,裴忌神情凝重地又重复了一遍:“你看看。”
祈川打开画卷。
里面的人一点一点露出来。
祈川的呼吸也开始发紧,等到那双眼睛露出来后,他再等不及,唰地一下展开。
里面美人身着宫装,含笑而立。
仿佛在对着他诉说什么。
“姐……阿姐!”
祈川声音颤抖,“这上面画的人是我阿姐!”
裴忌适时道:“果然是你阿姐,当时我捡到这幅画,打开看过之后便觉眼熟,她像贵妃娘娘,可又有差别,我突然就想到了你跟我说过的话,便将这幅画带了出来想给你认认,你这几日总在外办差,今日才拿给你,果然………”
祈川感激不已:“多谢兄弟还记挂着,那宫女,那宫女是我阿姐吗?”
裴忌摇摇头:“那个宫女年纪不大,也不是画像上的样子。”
好不容易有了阿姐的线索,祈川激动的手都在发抖,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那个宫女身上既然有我阿姐的画像,肯定与我阿姐有关系,说不定找到她就能找到我阿姐了!”
他又激动起来,问裴忌:“兄弟你还记得那宫女是何模样吗?”
裴忌道:“记得,既然已经确定这画像上的人是你阿姐,我自然要帮你把人找到,只是宫里森严复杂,急不来,待我再入宫想办法找人问问,那只是个宫女,想来不难打听。”
祈川闻言,心中感激得无以复加,忍不住抱住裴忌道:“多谢!多谢!”
裴忌拍拍他的肩膀,没说什么。
祈川有了这幅画像之后,日日都在期盼着与长姐重逢。
只是他们入宫的机会不多。
一个月后,帝王晋贵妃为皇后的诏令传下来时,裴忌也才有机会入宫。
“那宫女叫秋云,跟她主子一起被幽禁在一座废宫里,内监说,她主子先前也是个宫女,因生得美貌被先帝临幸,后来不知怎么又失了宠,一直被幽禁着,因着时间长了,内监们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只叫她废太妃,我想过去看看,但那虽是废宫却在内宫,我进不去。”
裴忌回来后,寻到祈川将打听到的事跟他说了。
“那一定是我阿姐!原来她竟是入了宫,怪不得我怎么寻也寻不到她。”
祈川激动地在堂中走来走去,抓住裴忌双肩道:“兄弟,你可知那废宫在何处位置?”
裴忌道:“我跟那内监打听过了,回来后据那内监说的画了图纸。”
他从怀里把叠放整齐的图纸拿出来递给祈川。
祈川拿在手里展开,仔仔细细地将位置记在心里。
他得去找阿姐。
她被幽禁这么多年,一定吃了很多苦。
无论多难,他都得去找她,把她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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