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报声如浪潮般席卷了整个地下系统,数千个监控屏幕上,代表着“容器”生命体征的绿色数据流瞬间被狂暴的红色风暴吞噬。
那些原本被视为“平稳”的脑波图,此刻就像被投入沸水中的鱼群,疯狂且毫无章法地剧烈跳动,每一个峰值都代表着一个被剥夺记忆的灵魂正在地狱般的迷宫中痛苦挣扎。
“妈妈!别走!”
“阿伟……我的儿子阿伟!”
“放我出去!这里是哪里!”
撕心裂肺的哭喊与绝望的嘶吼从各个隔离舱的音频接收器中传来,汇聚成一股足以穿透钢筋水泥的音波洪流,狠狠地撞击着控制室里每一个人的耳膜。
这些声音不再是麻木的呓语,而是蕴含着真实情感与记忆碎片的呐喊,是长久被压抑的灵魂在牢笼中发出的第一声、也是最痛苦的一声咆哮。
沈知微撞开控制室大门的瞬间,就被这地狱般的景象攫住了呼吸。
她引以为傲的、如同精密钟表般运行的“白鹭”系统,此刻正像一头失控的巨兽,在自我毁灭的边缘疯狂扭动。
屏幕中央那不断闪烁的“反向反馈”信号,每一个字符都像是烙铁,灼烧着她的瞳孔。
她设计的“梦境疗法”,本应是抚平创伤的港湾,此刻却成了引爆所有痛苦的雷管。
她的脸色在无数屏幕的惨白光芒映照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死灰色。
失败了。
她穷尽半生心血构建的理想国,在一夜之间,崩塌成了废墟。
不,还没有。
一股如淬毒般的疯狂从她眼底燃起。
她猛地转身,用手肘狠狠砸向墙壁上嵌着的紧急预案玻璃柜。
玻璃“哗啦”一声碎裂四溅,锋利的碎片划破了她的手臂,鲜血顺着白色的研究服淌下,她却恍若未觉。
她颤抖着从柜中取出一支装着猩红色液体的金属注射器,那颜色浓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
“终极清洗程序”,这是她为最坏情况准备的最后一道防线。
一旦启动,高浓度的神经抑制剂将在三分钟内注入所有“容器”的维生系统,将他们的大脑活动彻底、永久地清零。
没有痛苦,没有记忆,没有苏醒,只有永恒的、绝对的沉睡。
“既然你们都要醒来……那就一起沉睡吧。”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她将红色药剂狠狠插入全域注射系统的启动端口,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那个红色的预备键。
只要按下它,一切喧嚣都将归于死寂。
然而,就在她手指即将触碰到按键的刹那,主控屏幕上的数据风暴突然静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温柔的、仿佛黎明初现时的浅蓝色背景。
紧接着,一段空灵而略带稚嫩的旋律,如同山间清泉,缓缓流淌而出。
那旋律简单得像是孩童的涂鸦,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瞬间压下了控制室内狂躁的警报音。
沈知微的动作僵住了。她茫然地抬头,看向那片蓝色。
一个由无数微光粒子构成的图案,正在屏幕中央缓缓凝聚。
那是一只白鹭,姿态优雅而圣洁,它的喙中,衔着一根已经断裂的、锈迹斑斑的锁链。
轰——
沈知微的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身体猛地一震,几乎站立不稳。
这个图案……
是她十年前,在创立“白鹭基金”时,亲手设计的初心图腾。
它象征着挣脱精神枷锁,获得疗愈与自由。
图腾的下角,还有一行她亲笔写下的小字——疗愈,始于倾听。
一瞬间,被她刻意尘封的记忆如同开闸的洪水,咆哮着冲垮了她用冷漠和理性筑起的高墙。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阴暗潮湿的贫民窟,跪在一个因失去孩子而疯癫的母亲面前。
那个女人抓着她的手,反复念叨着无人理会的胡言乱语。
而年轻的她,握紧女人的手,用无比坚定的声音承诺:“我会让你的声音被听见,我保证。”
曾几何时,她才是那个最渴望倾听的人。
可如今,她却成了那个用虚假梦境封住所有人嘴巴的刽子手。
就在她失神的刹那,“砰”的一声巨响,控制室的合金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部撞开!
雷哥带着几名身形矫健的男人如猎豹般冲了进来,目标明确,直扑沈知微!
沈知微从恍惚中惊醒,下意识地要去按那个按钮,但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已经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
雷哥看也没看她,另一只手迅速而精准地夺下了那个红色的注射控制器,反手一拧,直接将其从控制台上暴力拆卸下来。
“沈博士。”雷哥摘下一直戴着的战术耳麦,露出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声音低沉而压抑,“我妹妹雷小雨,编号c - 1734,也是‘容器’之一。三个月前你告诉我,她康复得很好,很快就能回家了。”
他顿了顿,眼中翻涌着痛苦与愤怒:“可我上周在探视视频里看到她,她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那不叫康复,那叫谋杀!”
他身后,那几名曾负责地下系统安保的退伍兵,默默地将手中的非致命性武器放在了地上。
其中一人低下头,声音艰涩地开口:“我们当兵是为了保护人,不是为了帮那些有钱人做一场心安理得的梦。”他们的沉默与行动,是对这整个谎言帝国最无声、也最沉重的背叛。
混乱中,无人注意到,苏明玥的指尖早已在另一块便携式屏幕上完成了最后的操作。
她趁机接入了系统的全域广播权限。
下一秒,一段特殊的音频通过广播系统,传遍了地下基地的每一个角落,甚至通过预设的后门程序,同步推送到了全国十几个与“白鹭基金”合作的“康复社区”。
那不是声嘶力竭的控诉,也不是慷慨激昂的檄文。
首先响起的是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伴随着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在低声计数,那是老秦的记账本。
紧接着,是一段被刻意压低嗓门的男人录音,字里行间充满了为人父的忧虑与警告,那是苏明玥父亲留下的预警函。
随后,音频里传来微弱的、仿佛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书写的摩擦声,那是周宁的血书……李姐偷偷复印的每一份材料,都化作了音频中一页页翻过的声音。
而贯穿这一切的,是一道持续不断的、强劲有力的“砰、砰、砰”的声波图。
那是从无数“容器”身上采集到的、未经篡改的真实心跳。
每一个名字,每一段证据,都配上了一颗活生生的心脏在跳动的声音,形成了无法辩驳、直击灵魂的情感实证。
音频的最后,是苏明玥平静却清晰无比的声音。
“这不是复仇。这是归还——把名字还给每一个无名者,把记忆还给每一个失语者,把尊严还给每一个被当成工具的人。”
与此同时,被雷哥的人带到现场的许昭然,呆呆地望着主控屏幕上那只衔着断链的白鹭。
她的眼神从长久的迷茫与空洞中,一点点聚焦。
突然,她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疯了似的从旁边一名研究员的口袋里夺过一支笔,扑倒在一张散落的报告纸上。
她不再是画那些零散的、无人能懂的符号。
这一次,她的笔迹虽然依旧歪斜,却无比清晰地写下了一句完整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话:
“三号闸门不是程序,是觉醒的起点。谁先开口,谁就是钥匙。”
写完,她缓缓抬起头,第一次用一种全然清明的、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望向不远处的苏明玥。
同一时刻,从北方的疗养院到南方的私人医院,全国各地,上百名被称为“康复者”的人,在同一时刻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们有的正在吃饭,有的正在散步,有的正在接受“心理疏导”。
但此刻,他们全都停下了动作,眼神中浮现出同样的震惊与痛苦。
一个中年男人喃喃道:“我想起来了……我的设计图……他们偷走了我的梦。”
黎明将至,灰蒙蒙的天光从数据中心的出口透了进来,混杂着外面闪烁的红蓝色警灯光芒。
苏明玥站在出口处,望着一排排警车彻底封锁了现场,医护人员正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刚刚苏醒、情绪极不稳定的“容器”们接走。
口袋里的手机剧烈震动起来,是赵砚山的来电。
“明玥,”电话那头的声音严肃而果决,“国务院专项组已于五分钟前签发逮捕令,针对沈知微及‘白鹭基金’核心成员。基金会所有账户,全线冻结。”
苏明玥“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她蹲下身,轻轻抱住一直跟在她身边、被刚才的混乱吓得瑟瑟发抖的阿阮。
女孩仰起小脸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倒映着天边第一缕鱼肚白。
忽然,她伸出小小的手指,蘸着清晨凝结在地面冰冷的水汽,一笔一划,吃力地写下了两个字。
姐姐。
苏明玥怔住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攫住,酸涩与暖流瞬间涌遍全身。
她再也无法抑制,泪水无声地滑过脸颊,滴落在地面,与那两个稚嫩的字迹融为一体。
远处,天边已然泛白。
一阵晨风卷过,将一张被火烧得焦黑的账本残页吹向高空。
苏明玥抬起头,望着那片在风中翻飞的黑色灰烬。
清晨五点四十五分,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黑色红旗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入中枢禁区,在它身后,另外三辆来自不同部门的专车紧随而至,车灯划破了尚未完全亮起的天空,在肃穆的建筑群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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