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金融区寂静如死,唯有摩天大楼的指示灯在薄雾中闪烁,像一只只窥探人间的巨眼。
赵砚山办公室的灯亮了一夜,咖啡因和尼古丁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凝固成一种名为“风暴前夕”的焦灼。
他面前摊开的,是“白鹭基金”过去三年的年度审计报告,每一页都像用特制墨水写就,干净得近乎虚假。
但赵砚山这双在数字迷宫里跋涉了三十年的眼睛,总能嗅到粉饰太平之下的腐臭。
他的手指在一行小字上停下——“紧急流动性支持”。
一个听起来冠冕堂皇的名目。
然而,连续三年,十九亿巨款,如精准的甘霖般洒向七家毫无关联、且均在破产边缘挣扎的企业。
这本身就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慈善戏剧。
而戏剧的终章,是这七家企业无一例外地被同一家名为“海星控股”的离岸公司以地板价收购。
赵砚山叼着没点燃的烟,在内部系统里用最高权限追溯,数据流像瀑布般刷新,最终定格在一个名字上。
海星控股的实际控制人,通过层层复杂的信托与代持,最终指向了林景深那位远在海外、几乎从不露面的远房表亲。
线索在这里拧成了一个死结。
赵砚山没有丝毫犹豫,他将所有卷宗、数据流向图和最终的指向性结论打包加密,红色紧急标签亮起,一键发送至经侦总队最高负责人的私人邮箱。
邮件正文只有一句话:十九亿的饵,钓的是整片海。
做完这一切,他推开窗,东方的天际线已泛起鱼肚白。
风灌进来,吹散了一室的烟味,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阴霾。
几乎在同一时间,城西的一间安全屋里,江野正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波形图,神情专注得像个拆弹专家。
苏明玥站在他身后,手里端着一杯已经凉透的咖啡。
屏幕上,一段音频被反复解析,其中一条几乎与背景噪音融为一体的次声波频率被单独提取出来,它以一种人类耳朵无法察晓的节律,稳定地搏动着。
这就是沈知微催眠帝国的基石,一把无形的钥匙,能直接打开人潜意识的后门。
“复刻完成了。”江野敲下最后一个代码,一段全新的音频生成。
它拥有与原版完全相反的相位,像一面精准的声波之镜。
“理论上,它能中和掉原始信号的催眠指令,甚至……引发小规模的认知紊乱。”
苏明玥的眼神冷冽如冰:“就用这个。”她迅速选定了目标——一个由“白鹭基金”赞助的、今晚八点准时开播的公益助学直播平台。
它的受众,与疗愈营的学员家庭高度重合。
江野十指如飞,将这段反向干扰信号巧妙地嵌入了直播的背景音乐中,它像一滴墨,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名为“爱心”的海洋。
当晚,网络世界波澜不惊,但现实世界却暗流涌动。
午夜过后,十几个家庭被噩梦惊醒。
那些仍在接受“康复治疗”,被认为“状态稳定”的前学员们,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集体从床上坐起,眼神空洞地走向自己的手机或电脑。
他们的手指在键盘上机械地敲击,在各自的社交媒体上,发布了内容几乎一致的诡异留言:“我抄写的数字是真的。”“三号闸门没有关闭。”
这些梦呓般的文字,在凌晨的互联网上迅速发酵。
起初只是被当成午夜的灵异故事,但当数位家属发现彼此的遭遇如出一辙时,恐慌与怀疑瞬间引爆。
那个被他们奉为圭臬的疗愈营,那个将他们孩子从“深渊”拉回来的沈知微老师,其光环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天亮时分,第一份联名申诉书,已经悄然递交到了有关部门。
正午的阳光毒辣,疗愈营内却是一片肃杀。
周宁被两名身材魁梧的安保人员“请”回了那间熟悉的白色礼堂,参加一场名为“忠诚净化”的紧急仪式。
沈知微依旧是一身白裙,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心尖:“孩子们,外界有很多杂音,他们不理解我们的事业。记住,我们不是在伤害任何人,我们是在替这个脆弱的社会,过滤掉那些足以引发灾难的风暴。”
她的声音带着奇特的魔力,让周宁本已坚定的内心再次动摇。
然而,当仪式进行到一半,他身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在深度催眠中,开始喃喃自语。
她吐出的不是忏悔,也不是感恩,而是一连串股票代码和精准到底的重组内幕。
其中一只St股,正是周宁父亲公司最近的狙击目标!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原来所谓的“过滤风暴”,就是窃取这些被催眠者脑中的商业机密,再反哺给林景深的金融帝国!
这根本不是疗愈,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掠夺!
“你们在犯罪!”周宁猛地起身,嘶吼出声。
但他的声音瞬间被淹没。
两名安保人员像铁钳一样架住他的胳膊,将他往外拖。
他的挣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在被拖出礼堂大门的最后一刻,周宁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咬破了自己的食指,趁安保不备,在光滑的座椅扶手背面,用血飞快地抹下四个字:“冷库有活人。”
下午四点,城郊的火葬场。
老秦穿着一身不合身的送餐员制服,推着餐车,巧妙地绕过监控,混进了殡仪馆的后勤区域。
他此行的目标,是那排散发着寒气的冷藏柜。
他没有时间撬锁,也没有能力破解电子门禁。
他只有一个工具——从厨房顺来的一台高精度电子秤。
他以清点库存为名,接近了那排冰冷的金属柜门。
他将电子秤校准,然后迅速塞到编号为b07的柜体下方一个极不起眼的缝隙里,记录下读数,随即离开。
第二天,第三天,他用同样的方法,在同一时间进行测量。
三天后,一组让他心惊肉跳的数据出炉:b07号柜体,每日凌晨的重量,都会稳定地减轻约1.5公斤。
这个数字,精准地指向了一个恐怖的结论——人体基础代谢所消耗的能量与水分。
尸体是不会新陈代谢的!
老秦冒险用藏在袖口的微型相机,对着b07柜门上方的温度传感器拍下了一组模糊的照片。
他将储存卡塞进一个掏空的土豆里,混在一大袋食材中,托运回了市区。
当晚,苏明玥的团队从那组模糊的照片中破译出一个关键信息:柜内恒温,18c。
这是一个适合人类长期休眠的温度,却绝不是保存尸体的标准。
周宁的血字,得到了印证。
深夜,苏明玥独自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播放的,是一段由顾承宇通过法院旧案调档权限才艰难获得的、三年前她父亲办公室的监控备份。
画面无声,但父亲焦躁的神情清晰可见。
在心脏病发作前的五分钟,他拨通了一个电话,通话持续了整整七分钟。
期间,他多次激动地拍打桌面,面色涨红,像是在与电话那头的人激烈争吵。
苏明玥将这段只有父亲单方面声音的音频,输入了自己开发的语音情绪识别模型。
当模型将这段愤怒的嘶吼与数据库中沈知微的公开演讲、采访音频进行声纹比对时,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果弹了出来——声纹重合度,百分之九十二。
当年那个在电话里将父亲逼入绝境的,正是沈知微!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汇成了一把淬毒的尖刀,直指苏明玥的心脏。
她以为自己是在为父亲讨一个公道,却没想到,自己一直在追查的,是一场蓄意已久的谋杀。
城市的另一端,林景深名下的私人会所顶层,巨大的监控墙上,正实时播放着数十个画面。
沈知微就站在这堵墙前,指尖轻抚着耳边的通讯器,目光饶有兴致地锁定在其中一个画面上——那是苏明玥住所的外部监控。
“你以为你在揭露黑暗?”她对着空气轻声低语,像是在对画面中的苏明玥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不,你只是让我看清了最后一个需要被剔除的不稳定因子。”
她优雅地转身,按下了控制台上的一个红色按钮。
一段经过特殊处理、完全无法追溯来源的合成语音,通过匿名频道,精准地拨通了市局的报警专线:“这里是朝阳群众举报,城南梧桐路188号3单元702室,户主苏明玥,涉嫌非法拘禁一名重度精神病患者,情况危急,请有关单位依法处置。”
五分钟后,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城南的夜空。
然而,当警车呼啸着停在梧桐路188号楼下时,702室早已人去楼空。
苏明玥带着被妥善安置的阿阮,已在半小时前悄然转移。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留下了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自动回复机器人。
它正一遍又一遍,用最大音量,循环播放着一段录音——那是苏明玥父亲在生命最后七分钟里,那段充满愤怒与绝望的通话。
夜色深沉,苏明玥站在临时落脚点的窗边,望着远方闪烁的警灯,神色平静得可怕。
她知道,这只是沈知微的第一波反击,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她握紧了手机,屏幕上是江野发来的消息:新地址安全,但已被多方力量锁定,他们正在收网。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中,让她前所未有地清醒。
这场战争,没有退路,只能迎着刀锋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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