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沉默像一块冰,顺着听筒浸入苏明玥的骨髓。
她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挂断了电话。
窗外,晨曦初露,但这抹微光却丝毫驱散不了笼罩在这座城市上空的阴霾。
王组长那句“捅破的,可能不只是一个人的天”,不是警告,而是陈述一个正在发生的事实。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寒意,转身走向书房。
松懈,是这场战争中最奢侈的错误。
她打开加密云端,调出了父亲苏振邦当年任职期间,所有经手及关联项目的电子归档记录。
上万份文件中,她精准地锁定了七份与“德资银团跨境担保”项目相关的风险评估报告。
然而,当她点开时,屏幕上弹出的标注却让她瞳孔骤缩——“原件遗失,扫描件替代”。
每一份替代的扫描件都像是对智商的侮辱,分辨率低到连数字都模糊不清,页码错乱,甚至有几页颠倒了顺序,仿佛是慌乱中被胡乱塞进扫描仪的废纸。
沈知意在她身后看着,脸色同样凝重:“这不是档案管理的疏忽,这是外科手术式的精准清除。他们知道哪些是心脏,哪些是血管,然后一刀切了下去。”
苏明玥的指尖在冰冷的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们清除了国内的,但未必清得了国外的。”她当即拨通了艾米丽的跨洋电话,语速极快地说明了情况:“艾米丽,我需要你动用权限,查询德方银行内部档案库,特别是2007年之前与云港市合作项目的所有中方提交的预警文件副本。我父亲,苏振邦,是当时的提交人。”
电话那头,艾米丽干脆利落地应下:“没问题,但这需要通过合规部门,最快也要三个工作日的审核流程。”
“三天。”苏明玥挂断电话,看着窗外,轻声重复。
三天,足以让一场风暴酝酿成型,悄然逼近。
风暴的第一缕狂风,在第二天清晨呼啸而至。
阿彬的电话打来时,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与懊恼:“明玥姐,出事了!怀表机芯的数据恢复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就在我准备导出最终数据时,整个工作室的电路被瞬间切断了!”
苏明玥的心猛地一沉:“备用电源呢?”
“没用!对方是有备而来,直接破坏了区域的总电闸。我重启监控后发现,就在断电的三分钟内,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翻窗进来了。他没有拿走任何东西,径直走到我的工作台前,用一个强磁设备扫过了所有的存储硬盘,然后就立刻撤离了!”阿彬的声音里充满了挫败感,“他不是来偷东西的,他是在用强磁场远程破坏硬盘上残存的数据信号!那百分之二的残缺,就是他们留下的后门!”
苏明玥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阿彬,别动任何东西。”她立刻下达指令,“立刻将那枚芯片从设备上取下,放入我给你的军用级电磁屏蔽箱。然后,马上启用顾承宇提供的那台离岸服务器,我们进行异地解码。他们以为能抹掉痕迹,我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金融领域打响。
颜婍的电话紧随而至,语气是压抑不住的愤怒:“明玥,我们收到了法院的传票和资产冻结令。厉仲衡以‘名誉侵权’为由,起诉了凤凰基金,申请冻结了我们名下最重要的三项资产,理由是你利用虚构的家族历史事件,恶意炒作,谋取不正当的商业利益!”
电话这头,一直默默关注事态的顾承宇听到这话,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好一招釜底抽薪。这是要把司法机构变成他们的私人清道夫,用法律程序拖垮我们。”他没有丝毫犹豫,拿起自己的手机,不动声色地拨了几个号码。
命令被简洁而高效地传达下去,顾氏家族旗下最顶尖的律所资源被瞬间激活,一支由国际诉讼专家组成的团队在半小时内集结完毕,开始准备反制措施。
与此同时,顾承宇通过一个隐秘的海外信托架构,先行垫付了足以覆盖冻结资产数额的保证金,直接打入了法院指定的账户。
不到一个小时,凤凰基金的账户解冻回执就发到了颜婍的邮箱。
苏明玥看着那份回执,眼神平静得可怕。
她对身旁的沈知意低声说:“你看到了吗?他们怕的,从来不是我为父亲翻案。他们怕的是,翻案之后,我还有钱,能继续跟他们打这场仗。”
第三日,深夜。
一封加密邮件悄无声息地躺在了苏明玥的收件箱里。
发件人,艾米丽。
附件被层层解压后,一份标注着“绝密”的pdF文件展现在屏幕上。
那是2006年德资银行与云港市金融局联合召开的一场内部风控会议纪要的扫描件。
文件清晰地记录着,会议上,德方专家对一笔即将投入的巨额资金表达了担保链风险的担忧。
而纪要的第三页明确提及,中方代表苏振邦提交了一份名为《关于跨境担保链潜在系统性风险的数学模型推演》的报告,该报告已被德方纳入“最高优先级响应预案”。
然而,真正让苏明玥呼吸停滞的,是文件右下角的一处手写批注。
那行字笔锋凌厉,力透纸背——“风险确实存在,建议立即成立专项小组跟进,牵头人:苏振邦。”
她让小秦立刻调出厉仲衡同期的公务签名进行笔迹鉴定。
结果在五分钟内就出来了:完全吻合。
苏明玥的指尖轻轻抚过屏幕上那行字,仿佛能感受到当年落笔时的温度。
“原来,你不仅知情,”她轻声呢喃,“你甚至,还曾亲笔点头同意。”
她立刻让小秦以这份纪要的签发日期为起点,拉出后续所有相关的人事和行政变动时间线。
一条触目惊心的脉络清晰地浮现出来:
纪要签发于2006年12月15日。
一周后,12月22日,苏振邦被一纸调令,以“紧急支援兄弟单位”的名义,临时调离核心风控岗位。
三个月后,该项目正式转由厉仲衡主导的新团队全面接管。
所有的巧合在这一刻都串联成了必然。
苏明玥终于彻底明白了。
这不是他们不知道危险,而是他们为了独吞项目,选择让那个最早发出预警的人,彻底消失。
她拨通了颜婍的电话,声音冷静而坚定:“颜婍,准备补充材料。我们要向监委和法院证明,这场构陷,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有预谋的职务排挤,而非一次偶然的业务失误。”
凌晨四点,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阿彬的视频通话请求弹了出来,他那张疲惫的脸上,是无法掩饰的兴奋:“成功了!明玥姐,离岸服务器算力全开,芯片里的音频数据百分之百恢复了!”
他按下了播放键。
当第一句清晰无比、带着熟悉磁性的人声从播放器中传出的瞬间——“各位董事,请注意这笔记录在表外的负债,它的杠杆风险已经被放大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级别……”
苏明玥缓缓闭上了眼睛,一行清泪终于无声地滑落。
是父亲的声音,沉稳,有力,充满了警示。
她没有沉浸在悲伤中太久。
睁开眼时,那份脆弱已被钢铁般的意志所取代。
她让阿彬将完整的录音分段切片,嵌入了她早已准备好的区块链存证系统中,并设定了一个冷酷的自动触发机制:一旦未来七日内,相关的司法程序出现任何非正常停滞或干预,这些录音片段将按照时间线,逐级向全球各大媒体和监管机构公开。
窗外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晨光终于刺破黑暗,照亮了她桌上并列摆放着的一支父亲用过的钢笔和一枚陈旧的徽章。
她凝视着它们,轻声说道:“你们想让我沉默,可我偏要让这每一个字,都刻进时间里,永不磨灭。”
在她面前的电脑屏幕上,一个倒计时正在无声跳动:06:59:47。
下一波回声,已在路上。
苏明玥将那份德方会议纪要,连同厉仲衡的批注截图,打印了三份。
她仔细地审视着纪要末尾的参会人员名单,那上面一共有五个中方签名。
除了她的父亲和厉仲衡,还有另外三位。
如今,这三位都已是身居高位、德高望重的退休老领导。
她拿起笔,在三张空白的便签上分别写下了不同的问题,然后将它们与打印件一起,分别装入了三个朴素的牛皮纸信封中。
她没有写寄信人,也没有写收信人,只是准备将它们投递到三个截然不同的地址。
雷霆万钧的正面总攻固然痛快,但在此之前,她选择先递上一份来自过去的问卷。
有些堡垒,从内部攻破,远比从外部爆破要来得更彻底。
她要看的,是这第一声微弱的回响,能在那几座看似坚不可摧的深宅大院里,激起怎样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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