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系统那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在左钰的脑海中响起时,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便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对于那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原世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牵动他的心弦,更何况是这种直指世界核心设定的幕间pV。名为“神的局限性”的标题,本身就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
“播放吧。”左钰在心中默念。
话音刚落,他眼前的景物便开始扭曲、溶解。并非是简单的屏幕投影,而是一种更加彻底的感官沉浸。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松节油与古旧画布混合的气味,光线变得柔和而斑驳,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一位古典派画家重新涂抹上色。左钰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不远处,一个清浅的水潭倒映着灰蓝色的天空,一只羽翼漆黑如墨的乌鸦正低头啜饮,它黑曜石般的眼珠警惕地转动,在与左钰的视线短暂交汇后,猛地振翅而起,带起几点水珠,消失在稀疏的林木之后。
他的目光随即被不远处的一棵参天大树所吸引。树荫之下,一位身着川泽地区风格紫色长裙的金发老妪,正缓缓地在铺满白色小花的草地上坐下。她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精心雕琢的皱纹,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手中则捧着一本厚重的、有着红色硬质封皮的大书。
左钰没有贸然靠近,他选择了一个合适的距离,如同一个幽灵般的旁听者,悄然观察着这一切。他能感觉到,自己虽然身处此地,却仿佛与这个空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他能看,能听,能感受,但似乎无法进行实质性的干涉。
老妪对面,一群穿着统一蓝色长袍的青年男女正襟危坐,他们手中摊开的笔记和专注的神情,无一不表明这是一堂特殊的课程。他们是学生,而老妪,则是传授知识的师者。
老妪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抚过书籍那略显粗糙的封皮,随后抬起头,浑浊但深邃的目光扫过眼前的学生们,最终,她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平静。“这个世界,一贯如此。”
她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魔力,让周围的风都为之静止。说着,她翻开了手中的书。书页上没有文字,而是浮现出动态的、栩栩如生的画面。一个白发女人占据了整个页面,她身着华丽的白色镶金边礼服,胸口处装饰着意义非凡的凯尔特三角徽记。女人的肌肤白得近乎透明,唯独一双手呈现出不祥的漆黑之色,上面还有着神秘的蓝色纹路在缓缓流淌。更让左钰感到心惊的是,在女人的身边,有无数正方形、长方形和菱形组成的几何结构,它们以一种违反直觉的方式,盘旋组合成了清晰可见的dNA双螺旋形态。
“生,从不讲道理,没有谁的出生能够经过自己的同意。”老妪的话语如同谶言,为这幅诡异的画面做出了注解。
左钰的心头猛地一跳。生之执政,纳贝里士!这形象与他从破碎信息中拼凑出的认知完全吻合。那黑色的手,是“人造”的痕迹,是“创造”的权能被扭曲或滥用的象征吗?而那几何化的dNA双螺旋,更是将“生命”这一概念,赤裸裸地解构成了一种可以被编码与操控的法则。
不等他细想,老妪翻过了下一页。书页上的景象瞬间切换,变得压抑而恐怖。画面的顶端,几只巨大的猩红色眼睛冷漠地向下俯瞰,充满了不详与终结的意味。画面中央,一个身材妖娆的女人身着黑红色的紧身衣,裸露的肌肤上覆盖着一层细密的黑丝,充满了致命的诱惑。而她身后,则展开着一双巨大的红色翅膀,那翅膀的样式,与稻妻城那尊威严的千手百眼神像背后的双翼如出一辙,每一片羽翼的末端,都镶嵌着三支同样猩红的眼睛,正无情地转动着。
“死,从不讲道理,即便看到了死亡到来的征兆,也无人可以违抗。”
死之执政,若娜瓦。左钰几乎是立刻就确认了对方的身份。这形象充满了矛盾感,既有少女般的魅惑,又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终结气息。那镶嵌着红色眼睛的翅膀,是否暗示着她与雷电将军所追寻的“永恒”在本质上有着某种深刻的、甚至是对立的联系?
书页再次翻动。这一次,画面变得柔和而玄奥。一个金色长发的女人斜倚着一个巨大而古朴的钟盘,她的身姿慵懒而优雅。她的头上悬浮着一大一小两个金色的金属光环,光环周围还点缀着如同钟表时针、分针、秒针般的金色饰物,随着她微不可查的动作轻轻摇曳。
“时,从不讲道理,每个人被平等地剥夺着时间,却取不回哪怕一秒。”
时之执政,伊斯塔露。这位唯一对过去伸出过援手的执政,她的形象倒是比左钰想象的更加具体。她与时间的概念融为一体,既是时间的掌控者,也是时间无情流逝的化身。左钰不禁思考,她头上的光环,是否就是她权能的具现化?那所谓的“平等剥夺”,是否也暗示着她自身也受到某种时间法则的限制?
看到这里,左钰心中已经雪亮。天理四影,生、死、时三位已现,那么接下来,必然是那位在旅途伊始便给予了旅行者沉重一击的……
果然,老妪的手指落在了新的一页上。画面中出现的身影,对于左钰,对于任何一个了解那段故事的人来说,都再熟悉不过。同样的白色为主的服饰,同样的几何方块构成的神圣与威严,正是那位自称“天理维系者”的女人。
老妪深吸一口气,似乎接下来的话语对她而言也极为沉重。她的声音开始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空,从不讲道理,空……”
然而,她的话语戛然而止。
一阵狂风毫无征兆地席卷了这片宁静的草地,大树的枝叶被吹得疯狂作响,仿佛在发出痛苦的悲鸣。但真正的痛苦来源,是那位讲课的老妪。她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开始剧烈地抽搐,手中的书“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她发出了压抑而痛苦的呻吟,仿佛有无形的利刃正在凌迟她的灵魂。
周围的学生们全都惊呆了,他们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己的老师,脸上写满了惊恐与不解。
“老师!”有人惊呼出声。
左钰瞳孔骤缩,他感觉到一股极其霸道、充满了湮灭与虚无气息的力量正在侵蚀老妪的身体。这不是自然的老病,而是一种……抹杀!是诅咒,还是神罚?因为她提到了“空”,提到了那位天理的维系者?
“稳住她的生命体征!”左钰几乎是下意识地在心中对自己下令。他虽然无法实质性地触碰这个世界,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可以延伸出去。他立刻调动起自己掌握的知识,一种源自魔兽世界的柔和圣光之力从他虚幻的掌心涌出,试图化作一道守护祷言,笼罩住老妪。
然而,那圣光在接触到老妪身体的瞬间,就像是冰雪遇到了烈阳,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那股湮灭性的力量层次太高,完全无视了这种以“生命”为基石的能量。
“不行……换一个!”左钰心思电转,来自暗黑世界的咒术知识在脑海中流淌,他试图构建一个诅咒转移的法阵,将那痛苦分离出来。可法阵的符文刚刚构筑了一半,就被那股虚无的力量冲刷得支离破碎。
这是一种法则层面的攻击!自己的所有法术,在这种力量面前,都像是孩童的玩具。其实左钰完全是想多了,因为在他面前浮现的其实是系统制造的全息影像,他的力量自然无法影响到影响力的人。
在极度的痛苦中,老妪的意志却显得异常坚韧。她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强忍着灵魂被撕裂的剧痛,断断续续地嘶吼道:“空之执政……拦下了金发的双子旅者……无情地……拆、拆、拆散了他们!”
随着她最后的话语,她周围的空间彻底扭曲了。书页上的画面仿佛活了过来,将整个世界都染成了抽象的画作。两颗耀眼夺目的金色流星,象征着双子旅者,正奋力地试图冲破天际。但无数猩红色的锁链从虚空中涌出,它们化作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封锁了天上地下所有可能的出路。
最终,画面定格。两只金色的手在无尽的虚空中挣扎着,指尖即将触碰到一起。但无数红色的方块凭空出现,它们如同活物一般,强行挤入两只手之间,将它们一点一点地、残忍地撕开。那无声的画面,却比任何撕心裂肺的哭喊都更让左钰感到心悸。
紧接着,一道刺眼的红色光柱从天而降,精准无误地击中了那棵作为背景的大树。
轰!
老妪应声倒地,她的身体在红光中迅速变得焦黑、干枯。即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的一只手依然死死地抓着那本红色的书。周围的乌鸦惊叫着四散飞逃,仿佛预见了末日的降临。
在一阵细微的、如同沙砾摩擦的呻吟声中,老妪的整个身体化作了飞灰,被风一吹,便彻底消散。原地只剩下那本孤零零的红色封皮书,以及被神罚灼烧后,只剩下一道漆黑影子的枯树。
左钰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这红色的神罚……充满了死亡与终结的气息,与之前书页上那位死之执政若娜瓦的风格何其相似!难道仅仅因为揭示了天空岛的真相,就招致了死亡执政的直接打击?这是否意味着,四影之间并非各自为政,而是共同维护着天理的禁忌?
就在他思索之际,画面再次变幻。天空被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一只幸存的乌鸦在血色背景下仓皇飞行。突然,一只踩着精致高跟鞋的脚从天而降,精准地踩中了乌鸦。没有挣扎,没有哀鸣,乌鸦瞬间化为一滩血水,在地面上晕开。
一个少女模样的女人缓缓现身,左钰一眼就认出,她正是之前书页中描绘的死之执政,若娜瓦。她的瞳孔结构奇异,如同层层叠叠的花瓣,又像是倒置的七芒星,闪烁着非人的光芒。她前额两侧别着两个红色眼睛形状的发卡,为她平添了几分诡异的可爱。
若娜瓦微微歪了歪头,鲜红的嘴唇轻启,声音清脆悦耳,内容却让左钰心头一凛。“纳贝……哦不,做出这种事的,应该是莱茵多特女士吧。”
她竟然直接点破了真相!左钰瞬间明白了。老妪并非纳贝里士本人,而是“黄金”莱茵多特的造物!根据他之前通过系统补全的剧情,阿贝多的创造者、坎瑞亚的大学者莱茵多特,在某个时间点成功吞噬了生之执政纳贝里士之心,从而篡夺了“生”的权能。
那么,眼前这位老妪,以及那些学生,甚至这整片草地,都是莱茵多特用“生”之权能创造出来的生命?一个用于进行某种实验的拟态世界?
若娜瓦似乎完全没把这片空间的创造者放在眼里,她用一种略带慵懒和警告的语气说道:“请你不要再别人的空间内,创造这些奇怪的造物了。”
别人的空间?左钰立刻捕捉到了关键词。
话音未落,一只手伸入了画面。那是一只黑色的、带有华丽金色纹路的手,与之前书页上纳贝里士的那只黑手几乎一模一样。这只手轻轻地从老妪化为灰烬的地方,将一缕散发着微弱蓝光的、如同魂魄般的东西捡了起来。那或许就是老妪消散后唯一的残存。
手的主人随之显露身形。那是一个金发披肩的女士,头上戴着白色的头巾,脑后还有一个金色的、如同盘起来的dNA链条般的奇特装饰物。
“黄金”莱茵多特!
她听到了若娜瓦的声音,缓缓转过头来。当她的面容完全清晰地呈现在左钰眼前时,左钰的呼吸都为之一滞。她的眼睛!她的左眼瞳孔是纯粹的金色,里面有一个清晰的“x”形符号;而右眼则是淡漠的蓝色,瞳孔中是一个倒置的“Y”形符号!
这是……染色体!是生命本源的密码!这就是她篡夺了生之执政权能后最直观的体现吗?将生命的奥秘,直接铭刻在了自己的灵魂之窗中。
画面视角拉远,展现出全景。死之执政若娜瓦缓缓从空中落下,带着审视的目光。而手持残魂的莱茵多特则平静地与她对视。两位执政(或者说,一位执政与一位权能篡夺者)的对峙,让整个空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果然,此地所有的生命都会沾染空之执政的气息,变得不稳定。”莱茵多特开口了,她的声音平静而知性,像是在陈述一个实验报告,“现象已观测,这种毫无延展性的实验,我不可能再做了。”
左钰心中豁然开朗。原来如此!这个空间,是“空之执政”所创造或者其力量辐射形成的特殊区域。莱茵多特来到这里,是想测试在“空”之法则的影响下,她所创造的生命会发生怎样的变化。结果就是,她创造的“老妪”在试图言说关于“空”的秘密时,因为沾染了其气息,触发了某种内在的湮灭机制,最终自我毁灭。那道红色的天罚之光,或许并非来自若娜瓦,而是这个空间本身的排异反应,是“空”之法则的自动清除程序!
那么,若娜瓦出现在此地,又是为了什么?监视?还是说,莱茵多特的实验,触犯了她的领域?
莱茵多特没有再与若娜瓦争辩,她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手中那缕蓝色的残魂,眼中闪过一丝探究的光芒。紧接着,一片纯粹的蓝色空间以她为中心,毫无征兆地猛然展开!
左钰感觉自己像是被瞬间拖入了另一个维度。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无限延伸的蓝色领域,就像当初雷电影将他拉入一心净土时的感觉一样。这是莱茵多特的内在世界!
无数面晶莹剔透的镜子在这个蓝色世界中浮现,将莱茵多特的身影倒映出千百份。然而,每一面镜子中的“莱茵多特”,都与本体有着细微的差别——镜像头巾上的金色装饰,以及脑后的dNA螺旋装饰物,全都变成了天蓝色。
“这是……她所设想的无数种进化的可能性吗?还是说,是她融合纳贝里士之后,两种意识不断碰撞、衍生出的不同人格侧写?”左钰心中暗自揣测。他感觉自己仿佛在窥探一个创世之神的思维草稿,每一面镜子都是一个创世的蓝图。
就在这时,其中一面镜子里的莱茵多特忽然动了。她的嘴角勾起一抹与本体的冷静截然不同的、略带一丝慵懒与无奈的微笑。她开口了,声线与莱茵多特本人完全相同,但语气却温柔了许多,带着一丝亲昵的埋怨。
“我的权能落在你手上,好像彻底沦为满足你兴趣的玩物了呢。”
声音在空旷的蓝色世界中回荡,清晰地传入左钰的意识里。左钰瞬间恍然大悟,脑中一道电光闪过!原来如此!镜子里的这个人格,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被莱茵多特吞噬的、本应消亡的生之执政——纳贝里士!
她没有死!或者说,没有以传统意义上的方式死去。她的意识,她的灵魂,被完整地保存在了莱茵多特的内在世界里,与这位篡夺者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共生关系。左钰感到一阵心悸,这比单纯的吞噬和取代要复杂、也要恐怖得多。这意味着莱茵多特并非一个纯粹的篡权者,她的体内,始终存留着一位真正的执政官的意志。
投影画面中,纳贝里士的意识似乎并未受到镜子的束缚。她的话语继续响起,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虽然我已经被你融合,失去了立场,但这并不妨碍我在你耳边表达自己的不满意哦,我亲爱的莱茵多特。”
“失去了立场……”左钰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一位执政的“立场”是什么?毫无疑问,是维护天理的法则,是作为天理投下的“影子”履行自己的职责。纳贝里士说她“失去了立场”,这其中蕴含的信息量简直是爆炸性的。
这是否意味着,被莱茵多特这位来自坎瑞亚的“罪人”融合之后,纳贝里士的意志已经不再受到天理的绝对管辖?她不再是一心一意维护天理威严的执政官了?这种状态,是背叛,还是某种意义上的“解放”?左钰不敢想象,如果一位执政官摆脱了天理的束缚,那将会是何等恐怖的变数。
画面中,纳贝里士的虚影从镜中走出,出现在了莱茵多特本体的身后。她并非实体,更像是一个由蓝色光粒子构成的、略带透明的轮廓,与莱茵多特背靠背地站着,形成了一个完美而又矛盾的对称。一个代表着篡夺与进化的“黄金”,一个代表着原生与自然的“生命”,此刻竟以如此奇特的方式并存。
面对纳贝里士近乎撒娇般的抱怨,莱茵多特缓缓闭上了她那双铭刻着生命密码的异色双瞳,平静地说道:“我尊重你,纳贝里士小姐。你的唠叨,的确是这世间罕有能令我动摇之物。”
这句话看似平淡,却让左钰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莱茵多特说的是“尊重”,而非“容忍”或者“压制”。这证明了她们之间并非单纯的囚徒与看守的关系。纳贝里士的意志,确实能够对莱茵多特的决策产生影响,甚至“动摇”她。这或许就是为何莱茵多特在进行“毫无延展性的实验”后,会干脆地收手,因为纳贝里士的“不满意”起到了作用。
听了莱茵多特近乎承认的话语,纳贝里士的虚影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发出一阵银铃般的轻笑声。笑声中,她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一般,缓缓消散,重新回归到那片无垠的蓝色之中。
紧接着,整个蓝色空间也如同潮水般退去,镜子、光影、以及那无尽的深邃都在一瞬间消失。左钰的视野重新回到了那片诡异的“拟态世界”。
莱茵多特依然静静地站着,仿佛刚才那场深入灵魂的对话从未发生过。但左钰此刻再看她,感觉已经完全不同了。这个女人,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深不可测。她不仅是一个疯狂的炼金术士,更是一个融合了神明意志的、矛盾而复杂的集合体。
若娜瓦似乎对莱茵多特的内在世界毫无兴趣,又或者她早已司空见惯。她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直到蓝色空间完全消失,才将视线从莱茵多特身上移开,微微抬起头,将目光投向了这片空间中唯一一棵巨大的、枯萎的古树。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质问的意味。
“还有伊斯塔露,你又为何要赋予它们历史?”
左钰心中一动,立刻顺着若娜瓦的视线看去。投影的画面也随之切换,镜头迅速拉升,聚焦在了那棵几乎被之前的红色天罚之光燃烧殆尽的古树之上。在那虬结、焦黑的粗壮枝杈上,正坐着一个娇小的身影。那是一位少女,穿着朴素而又典雅的服饰,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脸上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淡淡的微笑。
正是时间之执政,伊斯塔露!
她竟然一直都在这里!左钰回想起之前老妪和那些学生们的对话,他们谈论着天空岛的历史,谈论着那些古老的秘密。原来,那些信息并非凭空捏造,也不是莱茵多特创造生命时附带的设定,而是这位时间之执政,亲手为这些“蜉蝣造物”赋予的“过去”!
伊斯塔露晃动着双腿,姿态悠闲,完全没有被质问的紧张感。她轻声说道,声音空灵而悦耳:“毕竟阿斯莫代明显不在这里啊,那些徒劳无用的时间,总要想些办法来打发。”
随着她的话语,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她身边那些本已枯萎焦黑的枝桠,仿佛被按下了时间的倒带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变得饱满、翠绿,嫩芽抽出,绿叶舒展,转瞬间就恢复了生机盎然的模样。
操纵时间,倒转凋零!这就是伊斯塔露的权能!左钰看得目瞪口呆,如果左钰想要做到这一步,只能看看能不能抽到时间宝石了。莱茵多特创造生命,伊斯塔露赋予历史,这两位执政级别的存在,竟然只是因为“无聊”,就在这个由空之执政力量辐射形成的空间里,进行了一场如此惊世骇俗的“游戏”!
通过这段简短的对话,左钰脑中的信息链被迅速串联起来。他彻底明白了。这三位(算上莱茵多特体内的纳贝里士,可以说是四位)当世权能的顶点,齐聚于此,目的只有一个——寻找失踪的同僚,空之执政阿斯莫代!
这也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测,之前出现的老妪和青年们,绝非简单的幻影。他们是莱茵多特动用“生”之权能创造出的、拥有独立意识的真正生命。而他们之所以能知晓那些禁忌的历史,则完全是因为伊斯塔露这位时间主宰一时兴起的“馈赠”。
听到伊斯塔露如此任性的解释,若娜瓦似乎也感到有些无奈。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埋怨:“伊斯塔露,下次可以早点提出你的判断。的确,这里也找不到她。阿斯莫代究竟去了哪里?”
左钰从这番话里听出了若娜瓦的不满。很显然,伊斯塔露凭借对时间的权能,恐怕早就判断出阿斯莫代不在这片空间里,但她却什么都没说,反而饶有兴致地陪着莱茵多特完成了一次生命实验,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这位时间之执政的行事风格,实在是令人难以捉摸。
若娜瓦似乎不打算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她摇了摇头,语气变得冰冷而决绝:“唉,好了,我准备宣告这个空间的死亡了哦?”
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就像是在说“我要关灯睡觉了”一样。但左钰却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宣告一个“空间”的死亡,这是何等霸道的权能!
只见若娜瓦缓缓抬起了她那只被黑色手套包裹、布满灰色条纹的右手。下一秒,那些灰色的条纹猛然亮起,转变为妖异的猩红色,光芒流转之下,赫然化作了数只不断眨动的猩红眼睛!这些眼睛里充满了死寂与终结的意味,仅仅是透过投影看着,左钰都感觉自己的心跳仿佛被扼住了一般。
“这就是……死之权能的具现化标志吗?”左钰喃喃自语。那猩红的眼睛,与她发卡上的装饰如出一辙,充满了诡异的美感与致命的威胁。
若娜瓦话音刚落,甚至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一股无形的力量便已笼罩了整个世界。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撕心裂肺的巨响。整个空间,那片草地,那棵古树,那片天空,都像是被投入了浓酸之中的画卷,在一瞬间开始崩塌、消解,化为最纯粹的虚无。
左钰看到,在虚无的中央,一个散发着不祥红光的立方体显现出来,那正是这片空间的“核心”。死亡的力量如同看不见的巨手,轻轻一握,那红色的立方体便在一阵无声的悲鸣中彻底湮灭,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而在这片空间之外,更广阔的黑暗虚空中,还漂浮着成千上万、难以计数的、一模一样的红色立方体。它们像是一个巨大蜂巢的巢室,静静地悬浮着。左钰瞬间明白了,每一个立方体,都是空之执政阿斯莫代利用其权能创造的一处独立空间。而她们刚才所处的,仅仅是其中之一。
画面再次一转,左钰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双精致的、赤裸的玉足,踩着由金色光芒构筑的、半透明的悬浮楼梯,正缓缓而下。若娜瓦和莱茵多特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了那双脚的主人。来者,正是刚刚还在树上坐着的伊斯tA露。
她已经换下了一身朴素的装束,此刻的她,更像是一位神只。她走下楼梯,姿态优雅,口中发出一声似乎有些意兴阑珊的感叹:“啊,这样定期的会议,参与者也并不是一定要凑齐四位才行吧。”
就在她开口的瞬间,左钰的身体猛地一震,瞳孔急剧收缩!
这个声音!这个清脆悦耳、带着一丝慵懒与自由感觉的声音!他和那个在蒙德城成天无所事事、只喜欢喝酒弹琴的吟游诗人——温迪的声音,一模一样!
“果然……”左钰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穿越前就看过的无数猜测,在这一刻得到了最直接、最权威的证实!风神巴巴托斯,与时之执政伊斯塔露,绝对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深层关系!他想起了温迪曾说过,他只是“千风中的一缕”。而“千风”这个词,在提瓦特古老的语言中,时常被用来指代“时间”。
难道说,温迪,或者说风神巴巴托斯,根本就不是一个独立的神明,而是伊斯塔露投放在大地上的一个分身?一缕拥有自我意识的权能化身?这就能解释为何身为七神之一的温迪,对于“磨损”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抵抗力,因为他的本体,正是时间的掌控者!
听到伊斯塔露那种“凑合凑合得了”的无所谓言论,若娜瓦的脸上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她用一种近乎固执的、坚定的语气说道:“我还是坚持认为,我们需要找到阿斯莫代。自从天理投下我们这些‘影子’以来,不来参会这种事情,还闻所未闻。”
随着她们的对话,投影的视角再次拉远,展现出了她们所处环境的全景。
三人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四方形平台上,平台由不知名的光洁材质构成,中央有一束粗大的金色光带,如同通天之柱般缓缓向上方延伸,没入无尽的黑暗。平台的四周,并非墙壁或天空,而是一大片璀璨而又死寂的星云,无数星辰在其中明灭,仿佛整个宇宙的缩影。左钰立刻意识到,这片景象,与他曾经在游戏中看到的“虚假之天”的背景,几乎完全一致。这里,就是天空岛!
四方平台的四个边,各自连接着一段与伊斯塔露刚刚走下来的楼梯一模一样的、半透明的金色阶梯,通向四个方向的黑暗深处。左钰猜测,那每一段楼梯所通向的位置,恐怕就是四位执政影子的神殿。
而若娜瓦的话,再次透露出惊人的信息。“定期会议”?“天理投下的影子”?难道说,这四位执政官,还要像凡人公司的董事会一样,定期在天空岛召开会议,商讨提瓦特的“管理”事宜?左钰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次次地刷新和重塑。
伊斯塔露似乎对若娜瓦的坚持不以为然。她随意地在楼梯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像个邻家女孩一样,歪着头,用一种天真而又残酷的语气,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假设。
“如果,她只是叛变了呢?”
“叛变?!”左钰的心脏猛地一跳。阿斯莫代,空之执政,叛变了?叛变谁?答案不言而喻,只能是她们的创造者,她们效忠的唯一对象——天理!
这个词从伊斯塔露口中说出,是如此的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左钰知道,这背后牵扯到的,将是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秩序的巨大风暴。
听了伊斯塔露的话,一旁的莱茵多特发出一声轻笑,那是一种混合了好奇与嘲弄的笑声:“呵呵,十分新奇的论点。嗯,至少不是被谁吞掉了。”
左钰听得满头黑线,心中腹诽不已:“好吧,大姐,您是这方面的权威,您开心就好。”这位“黄金”炼金师的黑色幽默,总是如此的精准而又冷酷。
“只是叛变了?”若娜瓦重复着伊斯塔露的话,语气中充满了显而易见的不满与凝重,她显然无法像伊斯塔露那样轻描淡写地对待这个可能性,“不要讲得好像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我们是‘影子’,是天理自身的投射。要叛变的话,除非……”
若娜瓦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最准确的形容,最终,她说出了一句让左钰感到灵魂都在战栗的话。
“除非,她爱那位‘新的主人’,胜过爱她自己。”
这句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左钰的脑海中轰然炸响,掀起了滔天巨浪。
“新的……主人?”
信息量太大了!若娜瓦的话语,揭示了她们存在的本质——她们并非独立的个体,而是“天理自身的投射”,是天理的四个侧面,是她用来掌控世界的四只手。这样的存在,意志与天理本为一体,“自己”就是天理的一部分。要叛变,就意味着要斩断与本源的连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除非,出现了另一个存在,另一个“主人”,其吸引力,其位格,甚至其“爱”,超越了天理本身。让阿斯莫代这个“影子”,愿意为了新的主人,背叛自己的本源。
那么,这个“新的主人”会是谁?
左钰的思绪瞬间飘向了那个一直跟在荧身边,小小的、漂浮着的应急食品……派蒙。
穿越前,网上关于派蒙就是天理的维系者,也就是空之执政阿斯莫代的猜测甚嚣尘上。因为她们的发型、服饰元素,甚至瞳孔里的星空图案都极为相似。很多人认为,派蒙就是被某种力量变回了幼儿形态的阿斯莫代。
但左钰一直对此持保留意见。因为派蒙头上那个小小的王冠,在他看来,更像是最初的创世神,那位击败了七位龙王的原初之人——法涅斯的标志。
而现在,若娜瓦的话,让左钰产生了一个更加大胆、更加疯狂的联想。
派蒙和荧的关系,是最好的伙伴,她们之间不存在“主人”与“侍从”的关系。荧从未将派蒙当成仆人,派蒙也从未将荧当成主人。
但是……如果……如果荧,那位来自异世界的旅行者,才是阿斯莫代选定的,“未来的新天理”呢?
如果阿斯莫代预见到了天理的衰败,或者说她本身就对现有的秩序产生了质疑,从而选择将赌注压在了荧的身上呢?那么她所谓的“叛变”,就是一种投资,一种站队!她陪伴在荧的身边,或许就是为了引导和保护这位未来的新神,登上天理的宝座!
这个想法让左钰不寒而栗。提瓦特的秘密,果然如同深海,他自以为已经靠近了海面,实际上却连光芒都难以触及。即便他如今的实力和生命层次,已经可以与神明比肩,但在这个世界的棋盘上,他所了解的,依然只是冰山一角。
就在左钰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时,投影中的伊斯塔露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她那双仿佛能看透时间长河的眼眸微微一动,忽然开口说道:“若娜瓦,你没察觉到有人在看你么?”
若娜瓦闻言,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谁?在这种地方,也能被感知到的视线?”
她下意识地顺着伊斯塔露的感应,向着天空岛平台的下方看去。
投影的镜头也随之猛然向下移动,仿佛一颗急速坠落的流星。一片耀眼的红色闪过,厚厚的云层被瞬间穿透,下方的世界在视野中飞速放大。最终,镜头降临到了冰天雪地的至冬国,定格在了一群愚人众的身上。
在画面的正中央,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静静地站立着,他右半边脸戴着黑白相间的、如同泪痕般的面具,只露出被深邃的悲伤与仇恨浸透的左眼。那只眼睛,正死死地、跨越了无尽的空间与云层,盯着天空岛的方向。
愚人众执行官第一席,统括官,“丑角”皮耶罗!
他正在看着若娜瓦,那眼神中燃烧的,是足以焚尽一切的、积压了五百年的憎恨。
看到这个眼神,若娜瓦似乎陷入了片刻的回忆。她轻声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伊斯塔露的问题:“我记得这个眼神。那时,我正准备降下不死的诅咒。”
话音未落,投影画面猛地一晃,周围的景物瞬间变换。冰冷的至冬雪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燃烧的废墟。天空被不祥的血红色浸染,无数之前看到过的红色立方体悬浮在空中,散发着毁灭与禁锢的气息。这里,是五百年前的坎瑞亚!
死之执政若娜瓦静静地漂浮在半空中,冷漠地俯瞰着地面上的一切。而在她的正下方,一片狼藉的废墟之上,一个还未戴上面具的宫廷法师,正瘫坐在地,抬起头,用与五百年后别无二致的、充满血丝与仇恨的眼睛,绝望地看着她。
那个法师,就是皮耶罗。
画面中,若娜瓦缓缓抬起了她的右手,死亡的权能毫无保留地释放。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不死的诅咒,如同黑色的瘟疫,降临在了这片土地上所有幸存的坎瑞亚遗民身上。
听着若娜瓦的回忆,一旁的莱茵多特也开口了。她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这么说来,他也算是我的故交。如今为至冬的女皇做事,应该能够帮他放下一些执念吧。”
左钰心中冷笑。放下执念?莱茵多特,同为坎瑞亚的“五大罪人”之一,她自然认识当时身为宫廷首席法师的皮耶罗。但她的话语,却充满了高高在上的、神明般的漠然。仿佛坎瑞亚的悲剧,对她而言,也仅仅是一段可以用来分析的“过去”而已。
投影画面在莱茵多特话音落下后,再次一转。
在一片刺目的白光之下,七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画面,长长的影子在他们身后延伸出来。七人的正中央,正是皮耶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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