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益站的争执
巴黎十三区的清晨总裹着股潮湿的面包香。啊玉跟着林婉清穿过拱廊街时,指尖还残留着民宿壁炉的温度——那是他昨夜给壁炉添柴时,被火星烫出的浅红印子。
“今天要分发冬衣和奶粉,”林婉清侧身避开推着早餐车的小贩,米白色风衣扫过墙根的梧桐叶,“这里的志愿者大多说法语,实在沟通不了就找我。”她说话时耳后的碎发被风掀起,啊玉瞥见那截白皙的脖颈上,有道极淡的月牙形疤痕,像片被虫蛀过的银杏叶。
难民收容站设在废弃的地铁维修站里,铁闸门拉开时发出生锈的吱呀声。二十几个裹着厚外套的孩子正蹲在墙角画画,蜡笔在潮湿的水泥地上划出歪斜的彩虹。林婉清熟稔地弯腰抱起个金发小女孩,用流利的法语问她是不是又偷藏了饼干,女孩咯咯笑着往她口袋里塞了颗融化的巧克力。
啊玉拎着装满奶粉罐的纸箱跟进时,靴底碾过地上的蜡笔头。他刚把箱子放在铁架上,就被个穿蓝色马甲的高个男人拦住。对方指着纸箱上的中文标签飞快地说着什么,眉头拧成个疙瘩,手指几乎戳到啊玉胸口。
“他说这批奶粉没有法语标识,按规定不能分发。”旁边穿红围巾的女人翻译道,她看啊玉的眼神像在打量块碍事的石头。
啊玉扯下手套,露出掌心被纸箱勒出的红痕:“这是国内企业捐赠的,检疫报告在婉清那里。”他的法语只够说“你好”和“谢谢”,字句撞在喉咙里像生吞了 gravel(碎石)。
高个男人突然提高音量,手猛地挥向纸箱。啊玉下意识伸手去护,奶粉罐在箱子里哐当乱响,有罐摔在地上滚到孩子堆里,吓得最小的男孩哇地哭出声。
“Jean!”林婉清抱着女孩快步过来,她把孩子交给红围巾女人,转身时风衣下摆扫过啊玉手背。当高个男人的胳膊再次扬起来时,她像片突然展开的白蝶翅膀,挡在了啊玉身前。
就是这时,啊玉看清了。她耳后的碎发被动作带得飞起,那道月牙形的疤痕在顶灯惨白的光线下格外清晰——比他记忆里浅了很多,却仍能辨认出当年缝合的针脚。
五年前的酒会后台,碎玻璃像冰雹般从头顶砸下来时,林婉清也是这样挡在他身前的。那时她还是顾延霆身边穿着高定礼服的金丝雀,却在吊灯坠落的瞬间,把他推到消防栓后面。飞溅的玻璃渣划破她的脖颈,血珠滴在他手腕的表带上,晕开朵暗红的花。后来他在医院守了三天,护士说她醒来第一句话是“别告诉啊玉我晕血”。
“这批物资上周就通过了海关检疫。”林婉清的法语带着点巴黎口音的软,眼神却比塞纳河的冰棱还硬,“如果你质疑,可以联系中国驻法使馆,或者现在就打电话给卫生署。”她从帆布包里抽出文件夹,检疫报告的复印件被风掀起边角,啊玉看见夹在里面的照片——是他、钟华和她在酒会入口的背影,三个人的影子在地毯上连成道歪歪扭扭的线。
高个男人的脸涨成猪肝色,嘟囔着转身去检查别的物资。红围巾女人过来捡地上的奶粉罐,低声对林婉清说:“他刚失恋,对亚洲面孔有点……”
“我知道。”林婉清打断她,弯腰时耳后的疤痕又隐进发丝里,“但孩子们不能等。”
啊玉蹲下去帮着捡蜡笔,最小的男孩怯生生地把颗糖塞到他手里。糖纸是透明的,能看见里面融化又凝固的焦糖,像极了当年林婉清伤口上结的痂。
“疼吗?”他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像怕惊飞檐下的鸽子。
林婉清正给个孕妇冲奶粉,闻言动作顿了顿。她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疤痕在灯光下忽明忽暗:“刚拆线那阵,转头都像被人扯着头发。”她笑了笑,把温热的奶瓶递给孕妇,“但总比砸在你头上强——你那时候正盯着钟华的采访视频傻笑,魂都不在身上。”
啊玉的手指攥紧了那颗糖。他想起泥石流那天,钟华发间卡着的银杏叶标本,是他送她的第一份礼物;想起IcU里她睫毛颤动时,监护仪的曲线像条终于找到方向的河;想起藏区转经筒旁,他偷偷系上的红绳被风吹得与钟华那条缠在一起……这些画面突然和眼前的疤痕重叠,像幅被揉皱又重新展平的画。
中午分发午餐时,啊玉被派去给街对面的老人送三明治。过马路时,他看见林婉清站在收容站门口打电话,阳光斜斜地照在她耳后,疤痕泛着淡淡的粉色。她正对着电话说:“……对,钟华的签证我已经拜托律师在办了,蒙马特的民宿我让房东留着……”
风卷着张报纸从脚边飞过,头版照片是雪山下的转经筒,红绳在风雪里飘成片模糊的红。啊玉突然想起林婉清寄给他的机票,夹层里的纸条边缘已经被摸得起了毛:“去追让你手机相册占满的人。”
他转身往回走时,看见林婉清正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系在那个金发小女孩脖子上。女孩指着她耳后的疤痕咿咿呀呀,她笑着摇摇头,抬手把碎发别到耳后——动作自然得像在拂去片不存在的落叶。
啊玉摸出手机,翻到相册里存着的钟华采访视频。她站在顾氏集团楼下,举着录音笔的手在抖,却字字清晰:“真相不会永远埋在灰烬里。”视频的最后三十秒,镜头晃了晃,拍到人群外的啊玉,他手里攥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瓶盖被捏得变了形。
“原来你在这儿。”林婉清走过来,手里拿着两罐热咖啡,“Jean刚才来道歉了,说下午帮我们去仓库搬棉被。”
啊玉接过咖啡时,指尖碰到她的,像触到块温凉的玉。他想起昨夜在民宿,看到她行李箱里有个旧药盒,里面装着半板去疤膏,生产日期是五年前。
“婉清,”他喉结动了动,“钟华的航班……”
“下周三。”林婉清仰头喝了口咖啡,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我订了蒙马特高地那家能看见日落的餐厅,到时候……”
她的话被阵突如其来的欢呼打断。收容站里的孩子们正围着台旧电视拍手,屏幕上在放非洲草原的纪录片,角马群像条褐色的河,正穿过湍急的河流。林婉清的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了眼屏幕,嘴角弯起个温柔的弧度:“是医疗队的电话,他们说非洲的雨季快结束了。”
啊玉看着她走向阳光里的背影,耳后的疤痕在光线下几乎看不见了。他低头喝了口咖啡,热流从喉咙暖到胃里,像那年在IcU外,林婉清塞给他的那杯热可可——她当时说:“等钟华醒了,你们去藏区看看吧,那里的星星能照亮所有路。”
远处的教堂敲了十三下,鸽子扑棱棱飞过拱廊街的玻璃顶。啊玉掏出那颗被体温焐化的糖,剥开透明的糖纸,焦糖的甜香漫开来,像场迟到了五年的雨,终于落在了蒙马特高地的土壤里。他想,有些疤痕会慢慢变淡,但那些挡在身前的瞬间,会像红绳样,永远系在命运的转经筒上。
喜欢总裁夫人:竟成了我的红颜请大家收藏:(m.8kxs.com)总裁夫人:竟成了我的红颜8k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