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内的悲声尚未平息。
朱由校并未多做停留,他阴沉着脸,带着魏忠贤悄然退出了那里。
祖父那指向自己的手指,父亲那近乎狰狞的哭嚎,阁老们深不可测的沉默……
这一切都像沉重的巨石压在他心头。
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让他从这巨大迷茫和不安中挣脱出来的支点。
那个支点,就在悦来客栈。
马车粼粼,驶离了森严压抑的紫禁城。
刚出宫门不远,车帘便被魏忠贤轻轻掀开一角,低声道:“殿下,前面……”
朱由校顺着掀开的车帘,抬眼望去,只见宫墙投下的阴影里,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伫立在那里,如同融入了昏暗的光线中。
不是别人,正是影子太监。
马车停下,朱由校探出身,眉头微蹙,看着影子太监,带着一丝疑惑问道:“你怎么在此?宫里……”
他以为影子太监此刻应该守护在祖父灵前,或者帮忙处理后续事宜。
影子太监对着朱由校深深一躬,声音平静无波,却透着卸下重负的萧索。
“回太孙殿下,陛下已龙驭上宾,咱家已无守护之人了。”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深远的宫门方向,脸上露出悲戚之色,缓缓道:“昨夜陛下弥留之际清醒了片刻,曾口谕于咱家,说朕去后,汝自寻出路,不必再困守深宫。”
“自寻出路?”
朱由校眉头皱得更紧,盯着影子太监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沉声道:“既然皇祖父放你离去,为何公公又回转至此,在此等候孤?”
他不相信影子太监会无故出现在这里。
影子太监微微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意,那抹笑容在他阴鸷的脸上,倒是显得格外刺眼。
“殿下明鉴。”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洞悉世事的苍凉,幽幽道:“咱家侍奉陛下多年,知晓的隐秘……太多了。”
“若真的就此离去,隐姓埋名,殿下觉得,新帝登基之后,能容得下一个知晓前朝太多秘密、又身负绝技的旧人逍遥在外吗?”
“天涯海角,恐也难逃追索,不过是早死与晚死的区别罢了。”
他的目光落在朱由校身上,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咬牙道:“与其惶惶不可终日,最终难逃一死,不如……恳请殿下收留!”
“咱家愿将这条残命,连同这点微末的本事,尽数交付于殿下!”
“为殿下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朱由校听到这话,不禁沉默了。
影子太监的话冰冷而真实,直指权力更迭中最残酷的一面。
他需要力量,需要能在深宫漩涡中立足的力量。
眼前这个武功高强,还熟悉宫廷隐秘的老太监,无疑是一把锋利而危险的刀。
收下他,意味着卷入了更深的漩涡。
但也可能获得一个强力的臂助。
但他如今已经陷入这个旋涡,深入几分又如何呢。
虱子多了不怕痒。
片刻之后,朱由校缓缓点了点头,声音沉稳的说:“公公请起,既然皇祖父有言在先,公公又愿为孤效力,孤……准了。”
他看着影子太监,勾了勾手,示意他坐到马车上来。
“以后,就跟着孤吧。”
“谢殿下恩典!老奴定当肝脑涂地!”
影子太监深深叩首,随即利落地起身,如同真正的影子般,无声地融入了朱由校随行的队伍中。
魏忠贤在一旁看着,眼神闪烁,心中警铃大作,却又无可奈何。
这影子太监是来抢工作的啊!
马车很快抵达悦来客栈那僻静的小院。
朱由校不等魏忠贤搀扶,便自己跳下车,步履匆匆地径直朝院内走去。
空气中弥漫的压抑感,让他急于见到那个能给他带来一丝方向感的男人。
院内,定逸师太正在树下捻动佛珠,默默诵经,脸上表情悲悯,为这波谲云诡的时局忧心。
见到朱由校神色凝重地快步进来,她连忙起身,双手合十,朝他打招呼道:“太孙殿下。”
“师太。”
朱由校朝她略一点头,脚步未停,急切道:“邱师傅可在?”
“邱掌门在屋内。”
定逸师太看出他有急事,也不多问,转身便去叩邱白的房门。
不多时,邱白便推门而出。
他身后,东方白也跟了出来,一袭紫衫,清冷的目光扫过院中众人。
这段时间京城待得太久,冲虚道长和左冷禅早已各自返回门派处理事务。
任我行耐不住寂寞,由任盈盈陪着去领略京师繁华了。
此刻小院中确实只剩下邱白、东方白和定逸师太三人。
“殿下?”
邱白朝他打了个招呼,但是看到朱由校脸上不同寻常的凝重,以及他身后多出的那个气息内敛如深渊的影子太监,心中已是一动。
他脸上露出惯常的温和笑容,引朱由校走向凉亭,笑着说:“殿下匆匆而来,可是有什么要事?陛下龙体……今日可还安好?”
他三天前入宫探望时,万历已是处于弥留之态。
此刻问起,更多是礼节性的关切。
朱由校在石凳上坐下,没有客套,甚至没有在意邱白身后东方白那审视的目光。
他抬起头,清澈的眼睛直视着邱白,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
“邱师傅,皇祖父……昨晚凌晨,驾崩了。”
“什么?”
邱白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中闪过一丝真切的愕然。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确切消息,尤其是想到三天前那个枯槁身影尚存一息,今日便已天人永隔,一股世事无常的强烈冲击感还是涌上心头。
他沉默了一瞬,才低声道:“陛下……走时可还安详?”
朱由校没有回答是否安详,他放在石桌上的手微微握紧,仿佛下定了决心,要将心中最大的震撼和不安倾吐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继续说道:“邱师傅,皇祖父他……他临走前,指着孤,对所有人说……”
少年稍显呼吸急促,努力模仿着祖父当时微弱却清晰的语调,说:“朕的位置让他顶!”
“但是……父皇他不愿意!”
朱由校的目光紧紧锁住邱白,一字一句地复述着那石破天惊的遗言,同时抛出了更令他心寒的现实。
“他抓住皇祖父的手,大声哭喊着谨遵旨意、不负陛下期望,可孤知道,他哭喊的那些话,绝不是指皇祖父让孤顶上去的意思!”
朱由校话说到这里,颤抖着说:“他……他是在抢,是在告诉所有人,皇位是他的!”
轰!
邱白只觉得脑中仿佛有一道惊雷炸响!
饶是他心志坚如磐石,此刻也禁不住瞳孔剧震,脸上瞬间褪去了血色,只剩下极度的震惊!
“指…指向殿下?是想让殿下接位?”
邱白的声音稍显的干涩,他甚至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仿佛要确认自己是否听错。
这与他所知的历史轨迹截然不同!
巨大的错愕如同巨浪般将他淹没。
在他的认知里,万历临终前虽对太子不满,但终究是传位于太子朱常洛,朱由校是在其父短命登基一个月暴毙后才继位的!
这指向太孙的遗言……是从哪里来的?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出现?
因为自己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点破了太子可能的昏聩,强调了太孙和魏忠贤组合的价值,甚至在老皇帝心中种下了隔代传位的念头?
再加上自己先天强者的身份,还有许诺的百年护佑……
最终导致了万历在生命最后一刻,做出了这个完全违背祖制的决定?
蝴蝶翅膀掀起的风浪,竟已猛烈至此?
直接撼动了皇位传承的根本?
凉亭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东方白那双清冷的眸子也骤然收缩,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化为深沉的思虑。
定逸师太更是惊得手中佛珠差点掉落,脸色发白,口中低念“阿弥陀佛”,显然被这骇人听闻的宫廷秘闻吓得不轻。
朱由校看着邱白脸上那明显的震惊,心中那份被父亲强行压制下的委屈和茫然,仿佛也是找到了宣泄口,眼圈更红了,用力地点着头,
“是!他指着孤!清清楚楚!”
“可是……可是父皇他……”
邱白猛地从石凳上站起,背对着朱由校,双手负在身后,望向院墙外灰蒙蒙的天空。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显然内心正经历着剧烈的震荡。
历史的车轮……在他这只穿越而来的蝴蝶扇动翅膀下,已经彻底偏离了原有的轨道,驶向了完全未知的神秘海域!
邱白深吸口气,看着眼前的少年郎,只觉得喉咙干涩,用那喑哑的声音开口询问。
“太孙,你有多少能用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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