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的靴底碾过满地骨渣。腐殖质与碎骨混合的泥泞渗入鞋底缝隙,每走一步都发出令人牙酸的挤压声。他垂眸盯着掌心,那些金色纹路正如同活物般顺着血管攀爬,在皮肤下勾勒出镇魔观禁忌古籍里的图案。暗红色血管凸起成蚯蚓状,随着魈主的狂笑剧烈震颤,耳膜几乎要被震穿。十二铜铃骨冠掀起的腥风裹着腐肉气息,将祭坛上的血色旋涡搅成狰狞的巨口,仿佛随时会将天地吞噬。腥风里还夹杂着铜铃锈蚀的气味,混合着某种古老生物的体臭,令人作呕。风掠过耳畔时,甚至能听见细微的啜泣声,像是被困在铜铃中的魂魄在求救。那些呜咽声忽远忽近,偶尔还夹杂着孩童尖锐的哭嚎,在猩红雾气中诡异地回荡。
“这具躯壳倒比前八任更适配。”魈主屈指一弹,林秋腰间的焚天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铮鸣。剑身倒戈相向,剑尖精准抵住他咽喉,寒芒映出他脖颈处暴起的青筋。魈主说话时,口中喷出的黑雾凝成无数张扭曲的人脸,每张面孔都在无声嘶吼,有的面容还保持着临死前的惊恐,有的则满是怨毒。那些人脸在黑雾中时隐时现,偶尔会有伸出的手爪想要抓住林秋,指尖还挂着半凝固的黑血。“知道为何选你?你掌心的星图,本就是打开深渊的钥匙。”魈主巨大的身躯笼罩着林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令人战栗的威压,脚下的地面都因它的存在而微微下陷,裂缝中渗出的黏液正缓缓腐蚀着岩石。
苏瑶不知何时立在魈主身侧。她碎裂的玉牌在额前重组,化作山魈形状的邪纹,纹路间流淌着暗红的液体,如同活的血管。曾经清澈的眼底翻涌着黑雾,指尖利爪滴落的毒液砸在地面,瞬间腐蚀出嗤嗤作响的孔洞,腾起的紫烟中隐约浮现出骷髅轮廓。“观主说得对,蠢货才会相信降魔的谎言。”她的声音变得沙哑而尖锐,尾音拖长时竟与山魈的嘶鸣重合。苏瑶的发丝无风自动,每一根都像是毒蛇在扭动,发梢还滴落着黑色的黏液,黏液落地后便迅速长出细小的血色藤蔓。
雷纹碎片在林秋掌心发烫,灼烧感从掌纹蔓延至整条手臂。他突然想起赵宇消散前的眼神——那个总爱板着脸的九霄派弟子,临终时却冲他露出释然的笑。记忆如利刃剜心,他猛地握住剑尖,鲜血顺着剑身蜿蜒,在剑刃上绽开一朵朵妖冶的红梅:“赵宇用命换来的机会,可不是让我当祭品。”林秋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疼痛反而让他更加清醒,脑海中闪过与赵宇在暴雨中合力诛杀邪修的画面,那时对方递来的还带着体温的伤药,此刻却化作心口尖锐的刺痛。
焚天剑骤然迸发金光。被邪力浸染的黑色雾气瞬间蒸腾,剑身燃起的火焰如同活物,顺着锁链攀向魈主。巨物发出怒吼,震动着整个山谷,骨冠上的铜铃疯狂旋转,震碎的声波将四周山石碾成齑粉。碎石如同子弹般擦过林秋脸颊,在皮肤上留下血痕。他趁机甩出雷纹碎片,星图光芒与铜铃声波相撞,在半空炸开刺目涟漪,涟漪中浮现出无数破碎的铜铃虚影。虚影中,隐约可见一些模糊的人影在挣扎,那些人影穿着镇魔观的服饰,表情充满绝望,其中一人脖颈处赫然戴着与苏瑶同款的玉牌。
“找死!”魈主挥手召来血狱,万千锁链从猩红旋涡中暴起。锁链表面布满扭曲的人脸,那些人脸还在痛苦地挣扎、尖叫。每一张人脸都充满了绝望,有的甚至还挂着泪水。林秋翻滚避开,却见苏瑶如鬼魅般贴近,利爪带着破空声直取面门。千钧一发之际,他脖颈处的鳞片突然竖起,替他挡下致命一击。鳞片坠地的瞬间,迸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还溅起了几点火星,火星落在血地上,竟开出了黑色的小花。
那些泛着金属光泽的鳞片,竟与祭坛铜铃上的纹路如出一辙。记忆如潮水翻涌,他想起入门时观主为他举行仪式,掌心同样布满暗鳞;想起藏经阁深处那卷被朱砂涂抹的古籍,边角处隐约可见“以血饲铃”的字样——所谓星图血脉,根本是镇魔观历代观主为魈主培育的容器!林秋突然感到一阵恶心,胃部翻涌着想要呕吐,那些年在观主座下虔诚修习的画面,此刻都变成了刻在脊背上的耻辱烙印。
“现在才明白?”苏瑶的笑声混着魈主的低吟,如同指甲刮擦金属,“从你握住焚天剑的那一刻,就注定要成为唤醒深渊的祭品。”她抬手结印,地面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无数苍白手臂破土而出。那些手臂布满尸斑,指甲缝里还嵌着腐肉,死死缠住林秋脚踝,拖拽间在地面划出长长的血痕。手臂上传来的冰冷与腐臭,让林秋几近窒息,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些手臂在试图将他拖入地底,指甲深深抠进他的皮肉。
雷纹碎片突然剧烈震颤,烫得林秋几乎握不住。金色血液顺着林秋的伤口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镇魔观失传已久的诛魔阵图。阵图上的符文流转着神圣的光芒,那些苍白手臂触碰到阵图光芒,瞬间化作飞灰,扬起的骨灰中传来婴儿的啼哭。林秋趁机跃起,焚天剑直刺魈主眉心的铜铃,剑尖刺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剑身周围还环绕着金色的闪电。闪电劈中魈主骨冠时,竟响起了孩童的嬉闹声,诡异又刺耳。
巨物咆哮着挥出骨爪,骨爪上还挂着半具腐烂的尸体。骨爪在触及阵图的刹那发出焦糊恶臭,腾起的浓烟中浮现出无数被折磨的魂魄。林秋这才看清,阵图边缘竟浮现出赵宇最后的残魂——那个总爱把“规矩就是规矩”挂在嘴边的男人,此刻浑身透明,灵力如流沙般不断消散,却仍拼尽最后的灵力,为他撑开屏障。赵宇的残魂周围环绕着蓝色的光芒,光芒正在逐渐减弱,残魂的嘴角却还挂着一抹倔强的笑。
“快走!去星陨谷......”赵宇的残魂在邪力冲击下开始崩解,身形变得模糊不清,“真正的镇魔阵眼......在观主密室的......”话音未落,便被魈主的骨爪碾成齑粉。消散前,他朝着林秋用力点头,眼神中满是信任与期待。林秋看着赵宇消散的地方,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发誓一定要为赵宇报仇,揭开这一切的真相。他的眼角滑落一滴血泪,滴在雷纹碎片上,竟泛起了微弱的涟漪。
林秋的眼眶瞬间充血,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他怒吼着将星图之力注入焚天剑,金色火焰化作百丈光刃,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斩向魈主。光刃与骨爪相撞,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将魈主的骨爪斩落半截。断爪坠地,溅起的碎骨如同子弹般射向四周,在岩壁上凿出密密麻麻的孔洞。碎骨飞溅到林秋身上,划出一道道伤口,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血腥味与空气中的腐臭混在一起,令人作呕。
巨物吃痛后退,脚下堆积的白骨突然集体颤动,化作无数骨蛇扑向林秋。骨蛇嘶嘶作响,蛇信子喷出绿色的毒液。千钧一发之际,他将雷纹碎片按在剑柄,星图光芒暴涨,形成的防护罩将骨蛇尽数焚灭。燃烧的骨蛇发出凄厉的惨叫,浓烟中浮现出它们生前的模样——竟都是镇魔观的弟子。林秋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心中满是悲痛,想起曾经与他们一起修炼、谈天的日子。有个弟子生前最爱偷藏桂花糕,此刻却在火中痛苦扭曲,让林秋心如刀绞。
“你以为这点反抗有用?”魈主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森,带着穿透灵魂的寒意,“看看你身后。”
林秋回头,瞳孔猛地收缩。不知何时,苏瑶已站在祭坛中央的铜铃阵眼。她浑身缠绕着血色藤蔓,藤蔓上结满跳动的心脏状果实。每一颗果实都在有力地跳动,发出“砰砰”的声响,声音越来越快,仿佛要冲破胸腔。破碎的玉牌彻底化作山魈头骨,空洞的眼窝里倒映着现任观主的面容。随着她的吟唱,祭坛四周的铜铃开始逆向旋转,铃舌撞击声震得林秋七窍渗血,意识开始变得模糊,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扭曲,苏瑶的身影与观主的面容竟渐渐重叠。
“血祭终章,即将开启。”苏瑶的声音混着万千山魈的嘶鸣,如同来自地狱的丧钟,“林秋,看着你最珍视的一切,如何在深渊中湮灭。”
话音未落,天空突然裂开巨大的血口。浓稠如血的云雾从裂缝中涌出,无数残破的魂魄从血口坠落,哀嚎声震耳欲聋。其中一道熟悉的身影让林秋肝胆俱裂——那是他失踪多年的师父!本该陨落于十年前的老人,此刻竟被锁链贯穿琵琶骨,身上布满伤痕,眼神空洞地悬浮在魈主头顶。师父的衣衫褴褛,每一道伤口都还在渗血,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痛苦。更可怖的是,师父的伤口处爬出细小的铜铃,随着呼吸轻轻摇晃。
“师父......”林秋的嘶吼被铜铃巨响淹没。他不顾一切地冲向血口,却被突然暴涨的猩红液体缠住脚踝。那些液体化作无数细小的锁链,顺着他的伤口钻入体内。林秋感觉意识开始模糊,掌心的星图与魈主骨冠上的铜铃产生共鸣,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搅动他的魂魄,眼前的景象变得扭曲而虚幻,脑海中不断闪过曾经与师父相处的画面。师父教他练剑时的严厉,受伤时的悉心照料,此刻都成了剜心的钝刀。
“记住这个画面。”魈主的声音在他脑海炸响,震得他头痛欲裂,“你的星图血脉,本就是为我重生而存在。”魈主的声音中充满了得意与嘲讽,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扎进林秋的心里。与此同时,林秋体内传来骨骼错位的声响,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指正在长出鳞片,朝着魈主的形态变异。
就在林秋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雷纹碎片突然迸发强光。光芒中浮现出初代观主的残魂,那个被记载为“镇魔英雄”的男人,此刻面容扭曲,身上布满伤痕,仿佛经历了无尽的折磨:“别相信铜铃谶语!真正的秘密在......”初代观主的残魂在努力挣扎着,想要说出最后的秘密,他的身体周围环绕着金色的光芒,光芒却在不断被黑色侵蚀。残魂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突然将全部力量注入林秋体内,林秋的脑海中瞬间涌入海量画面——观主密室深处的青铜棺椁,棺盖上刻满与他掌心相同的星图,以及棺中沉睡着的,与魈主有七分相似的身影。
残魂消散的刹那,林秋感觉身体被巨大的吸力拉扯。再睁眼时,他已置身于布满破碎铜铃的空间。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微弱啜泣声。每一个破碎的铜铃里,都囚禁着一个痛苦的灵魂,那些灵魂在铜铃中不断挣扎,发出微弱的求救声。中央铜铃内,与他面容相似的少年突然抬手,铜铃表面裂痕渗出的金色液体,在空中凝成一行血字:解铃者,必承铃厄。少年的眼神中充满悲悯与无奈,似乎早已预见了林秋的命运,他的嘴角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咽下了话语。而少年脖颈处,一道与林秋入门时相同的剑伤正在渗血,那是观主亲自为他们刻下的“传承印记”。
而在现实世界,魈主高举骨爪,指向哀牢山深处某个闪烁着诡异光芒的地点。那里的天空呈现出不祥的紫色,地面不断有裂缝张开。裂缝中,隐约可见一些巨大的身影在蠕动,那些身影散发着黑色的雾气,看不清具体的模样。苏瑶望着林秋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森然笑意,从怀中掏出半块刻着山魈图腾的玉珏——那正是开启深渊最后一道封印的钥匙。玉珏在她手中发出幽光,与远处的光芒遥相呼应,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酝酿......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浓烈的死亡气息,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等待着末日的降临。远处的山脉开始震动,发出隆隆的响声,似乎有什么恐怖的存在即将苏醒。而在震动中,林秋消失的空间边缘,出现了一双布满鳞片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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