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的最后一缕光被虎头岩的山脊吞没时,大寨外的山道上传来一阵凌乱的马蹄声。宇文方勒住缰绳,乌骓马人立而起,喷出的白气混着血腥气,在微凉的暮色里散得极快。他身后跟着的黑袍人个个狼狈,有人黑袍被划开深可见骨的口子,血痂凝在布面上;有人被同伴架着胳膊,脚踝处的伤口还在渗血,每走一步都在石板路上留下暗红印记。
守寨的喽啰见这阵仗,原本搭在腰间的刀瞬间握紧,忙不迭地推开厚重的木栅门。宇文方没理会他们的惊惶,径直往大厅走,玄色披风扫过廊下的灯笼,光影在他紧绷的侧脸上晃了晃,连鬓胡上沾着的草屑都没来得及拂去。
刚踏进大厅,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二寨主“暗夜太岁”杜大宾正坐在虎皮椅旁的矮凳上,手里拎着个酒坛,另一只手抓着块油汪汪的烤羊腿,见宇文方进来,当即把羊腿往木盘里一扔,油汁溅在桌布上,晕开深色印记:“你回来了!我还琢磨着这时候该提着罗林那小子的脑袋回来庆功,这次半路偷袭如何?”
宇文方摘下蒙脸的黑布,露出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他往旁边的交椅上一坐,双手撑着额头,声音沙哑得像是磨过砂石:“别提了。”
这话刚落,坐在角落竹椅上的“霹雳神魔”高有明缓缓放下茶盏。他须发皆白,指尖戴着枚暗银色的指套,此刻正轻轻摩挲着杯沿,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宇文方身后的残兵,眉梢微挑:“方寨主素来谨慎,带了三十多个好手,怎么会落得这般模样?”
“谨慎有什么用!”宇文方猛地抬起头,眼底满是猩红,他一拳砸在桌上,震得酒坛都晃了晃,“罗林那小子的枪法太邪门!我们在落马坡设伏,刚冲出去,他就看穿了阵势!我弟宇文彪……他想缠住罗林,结果那杆枪快得像闪电,一枪就刺穿了阿彪的咽喉!我眼睁睁看着他倒下去,连句话都没说上……”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哽咽起来,抓起桌上的酒坛猛灌几口,酒水顺着嘴角流进衣襟,却压不住胸腔里的怒火。
杜大宾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他重重把酒坛顿在桌上,桌面被震得嗡嗡响。他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在地上投下大片阴影,双手握拳,指节捏得发白:“奶奶的,他们有这么厉害?不过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也敢在虎头岩撒野!明天开战,待我杜大宾亲自上阵,宰了罗林那厮为宇文彪报仇!让他们好好认识认识我‘暗夜太岁’的厉害!”
“二寨主不可轻敌。”高有明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崖边的寒风,他捻了捻山羊须,镜片反射着油灯的光,“罗林能破落马坡的埋伏,还杀了宇文彪寨主,绝非仅凭蛮力。若明日贸然开战,怕是要吃大亏。”
杜大宾皱起眉,刚要反驳,却见宇文方缓缓点头:“高先生说得对。罗林那杆枪不仅快,还带着股古怪的力道,阿彪的镔铁刀都被他一枪挑飞了。还有他身边的人,身手也都不弱,不是好对付的。”
高有明站起身,走到大厅中央,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玄天道长和欧阳逸飞与罗林素来交好,如今我们折了人手,他们说不定会趁机偷袭。”他转向门口,声音陡然拔高,“来人!”
两个穿着短打的喽啰立刻跑进来,躬身听令:“高先生有何吩咐?”
“传令下去,今夜虎头岩加强巡逻,前寨、后寨还有两侧的山道,每半个时辰换一次岗,务必盯紧来往动静,不可有半分大意!”高有明的声音里满是威严,“若发现玄天道长或欧阳逸飞的人,先不要惊动,立刻回来禀报!”
“是!”喽啰们齐声应下,转身快步跑了出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杜大宾看着高有明,脸上的急躁渐渐褪去:“还是高先生考虑周全。那明日……”
“明日先按兵不动。”高有明走到地图旁,手指点在落马坡的位置,“我们先摸清罗林那伙人的底细,看看他们的粮草、退路在哪里,再找机会下手。报仇不急在一时,若能一举将他们全歼,才算真的为宇文彪寨主雪恨。”
宇文方望着地图,眼底的悲痛渐渐被坚定取代,他握紧拳头:“全听高先生安排。罗林杀了我弟,此仇不报,我宇文方誓不为人!”
大厅里的油灯忽明忽暗,映着众人凝重的神色。夜色渐深,虎头岩的巡逻队脚步声在山道上回荡,而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这沉寂中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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