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之事，他明知不该冲动，可还是去了。
见她一面，哪怕只一眼，也能稍稍平息那份焦灼。
“殿下，您刚回来？这么晚了，是去了哪儿？”
许久未见的黛滢端着托盘从旁走出。
她穿着素雅的宫装，发髻整齐，眉目温婉。
托盘上搁着一碗参汤，袅袅热气在冷夜里升腾。
她原本只是例行送来宵夜，没想到竟在这个时辰看见殿下归来。
惊喜之外，更多是担忧。
这些日子凌楚渊一直住在凤凰宫，很久没回东宫了。
算一算，竟已有半个多月未见她。
昔日她是东宫侍女中最得宠的一个。
虽不如妃嫔，却常伴左右。
可自从他与蒋家定亲，她的地位便悄然下滑。
连觐见的机会都少了许多。
换作从前，她若这样打听行踪，凌楚渊定会不悦。
他一向忌讳身边人多问多管，尤其涉及私事。
可今晚他却格外温和。
“过来，本宫正好找你。”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平静，眼神也未曾躲闪。
那一刻，黛滢心头一跳，呼吸都轻了几分。
原来殿下今晚回东宫，是特意来看我的？
她脸颊一下子变得通红。
之前一直以为，凌楚渊很快就要和蒋芩完婚了。
到时候她在东宫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熬。
可没想到，殿下心里竟还惦记着她。
“殿下……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奴婢？”
黛滢走上前。
宫灯映在脸上，满是羞怯。
凌楚渊嘴角微扬，神情似笑非笑，仿佛真有一丝温情流淌其中。
然而，那双眼睛深处，却藏着极浅的冷意。
他的温柔，从来都不是无缘无故的。
此刻的凝视，也不过是为了下一步棋局铺路罢了。
“我记得，当初宋初尧被带到东宫那段日子，本宫恰好出了趟远门。那段时间，是你在打理东宫上下事务，对吧？”
黛滢心头猛地一颤，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凌楚渊的语气并不严厉，反而平静得很。
“殿下把东宫交给奴婢管，那是您的信任。”
她轻声回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奴婢自然该把宫里的事安排妥当，不让您为这些琐事操心。”
“况且，殿下当时也特别提醒过奴婢，要奴婢对那位被安置在宫女院的小姐多加照看。”
黛滢依旧低着头，眼睫微微颤动。
“这一点，奴婢也尽力去做了，不敢有丝毫懈怠。”
“是吗？”
凌楚渊嘴角微微一扬。
“这事我都记不太清了。”
可实际上，他确实私下交代过黛滢。
那一夜风冷月暗，他站在廊下，只说了一句。
“好好看着她，别让她出事。”
而黛滢，是唯一听见这句话的人。
也正因如此，黛滢早就明白，殿下的心里，从未真正放下过宋初尧。
所以，她才更狠心地让宋初尧受尽折磨，活不成死不了。
黛滢继续说道。
“可那时奴婢刚进东宫，年纪尚轻，资历浅薄，很多人根本不听奴婢的话。”
她顿了顿，似是在压抑内心的苦楚。
“白天奴婢能照应她一下，至少让人不至于太过分。可其他时候发生的事，奴婢真的……实在无能为力。”
说着，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如果小姐那时候在宫女院受了委屈，吃尽了苦头，归根结底，都是奴婢的错。”
“是奴婢没能护住她，是奴婢能力不足，辜负了殿下的嘱托。”
凌楚渊眼神沉了几分。
片刻后，他伸出手，将她从地上扶起。
“本宫提起这些，并非责怪你。”
他声音依旧平稳。
“她在那边吃了多少苦，遭遇了何等对待，那是她自己的事，你也不可能整天守着她。东宫千头万绪，你一人如何面面俱到？”
黛滢原本还以为，殿下这晚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甚至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遍该如何辩解，如何将过错推给他人。
可听他这么一说，反倒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了。
“本宫之所以说起这些，是想告诉你……”
凌楚渊微微抬眸，目光直视她的眼睛。
“你一直是本宫身边最可靠的人，多年来兢兢业业，也为本宫办了不少隐秘棘手的事。你的忠心，本宫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停顿片刻，一字一句道。
“日后，绝不会亏待你。”
这话一出，黛滢心头狂跳，喜悦瞬间涌上全身。
她垂下眼帘，掩饰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
难道梦想真的要实现了？
那曾经遥不可及的荣华与地位，如今竟真切地摆在了眼前。
“殿下……”
她声音发颤。
“你也该听说了，后天就是我和蒋小姐的大婚之日。”
凌楚渊缓缓开口。
“等婚事办完，我会兑现承诺，封你做个侧妃。你觉得如何？”
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她脸上。
居然是侧妃！
黛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手指微微颤抖，连指尖都在发麻。
侧妃啊！
那可是正经的主子身份！
地位仅次于正妃，享有宫中礼遇与尊荣，绝非普通侍妾可比。
她原以为，有秦皇后压着，殿下最多只能给她一个侍妾名分。
勉强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便已是万幸。
哪想到，竟是直接许了侧妃之位！
她心跳如鼓，仿佛要冲破胸腔。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所有的选择都没有错！
早前主人曾命她对殿下动手，为幕后势力铺路。
她却迟迟没敢行动。
最终，她选择了赌一把。
赌自己的未来，赌殿下的情意。
“在想什么？”
凌楚渊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审视。
“莫非，你不满意这个位置？”
他眯起眼睛，瞳孔微缩，目光紧紧盯着她不放。
黛滢俯下身子，额头贴地，姿态恭敬到了极点。
“奴婢只是太惊喜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请殿下恕罪！”
“嗯。”
凌楚渊淡淡应了一声。
“看你一直低着头，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对本宫说？”
他的眼神越来越深。
可此时的黛滢，完全沉浸在巨大的欢喜里，毫无察觉。
她脑子里闪过一些念头。
要不要把主人的事说出来？
要不要坦白自己曾受命行刺？
张了张嘴，话语到了唇边，却又迟疑了一下。
现在说这些，只会毁掉一切。
她轻轻摇头，声音柔顺。
“奴婢心里只有感激。殿下肯赐我一个名分，奴婢已经说不出更多的话，只会谢恩。”
凌楚渊眯起眼，眸底掠过一抹难以捉摸的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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