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前的情境中,灰烬依旧在空中飘荡,然而此次灰烬的来源并非裂缝,而是从弟子们扫地所用扫帚的尖端扬起。此刻的风势不大不小,恰好能够将那些细微且沾染着血气的尘粒,吹拂进人们的眼睛之中。
刘镇天端坐在一块相对完整的青石之上,右手掌心朝下,平稳地贴着膝盖,左手则捏着一根枯枝,在地面上缓缓划动。
一下,两下,三下…… 就这样,一直划到第三百二十七下时,他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现场一片寂静,无人言语,甚至众人连喘气都刻意压抑着节奏,仿佛生怕惊扰了这串数字所承载的沉重分量。
这时,一名年轻弟子眼眶泛红,情绪激动地冲了上来,大声说道:“宗主!我们不应在此处徒劳地数人头,而应当去追击!那些身着金纹布的人还未被全部揪出 ——”
话尚未说完,便被刘镇天抬手打断。
刘镇天并未抬头,只是用手中的枯枝指了指地上那行歪歪扭扭的数字,声音低沉得如同踩在泥里的脚印,缓缓说道:“哭完之后再去查探。”
那名弟子瞬间愣住,嘴唇微微颤抖,紧接着忽然双膝跪地,脑袋深深地磕进灰烬之中,肩膀剧烈地耸动着,虽未哭出声来,但鼻涕混合着灰尘不断往下滴落。
见状,其他弟子也纷纷慢慢地蹲下、跪下,甚至趴在地上。其中,有的弟子紧咬着牙关强忍着悲痛,有的则直接放声嚎哭,宛如一群遭受烫伤的幼兽。
刘镇天既未出言劝慰,也没有起身离开。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原地,双手一动不动,眼睛也不眨一下,任凭风将灰尘吹扑到自己的脸上。
他深知,在这样的时刻,眼泪的流淌速度比剑还要快,而且在某些方面,其作用比脑子更为管用。
待哭声逐渐稀疏之后,刘镇天才缓缓站起身来。他的靴底沾满了灰尘与泥土,每走一步,都在地面上踩出一道清晰的印记。
“诸葛。” 他高声呼喊。
诸葛无为从人群后方缓缓走出,手中依旧拿着那三块布片。只不过,此刻每一块布片都已被钉在了木板之上,边缘还用炭笔仔细地描绘出了线条,看上去犹如某种奇特而古怪的地图。
“布料的来源是否已查探清楚?” 刘镇天问道。
“已经查过了。” 诸葛无为点头回应,嗓音相较于昨日略显沙哑,“这些布料并非是在战场现织而成,而是来自仙界的陈旧货物。其标记隐匿于经纬之间,寻常之人无法察觉到其中蕴含的灵力波动。唯有沾染鲜血之后,才会显现出纹路 —— 就如同昨晚石台上出现的‘门’字一般。”
刘镇天的眼神并未发生明显变化,只是指尖轻轻地在裤缝上敲击了几下。
“究竟是哪家的布料?”
“不便直接说出名字。” 诸葛无为稍作停顿后说道,“但其族徽之中有一只眼睛,与金纹所投下的影子完全一致。”
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这并非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彻骨的寒冷。
有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感觉就像是吞入了冰渣一般。
刘镇天没有再继续追问,转身朝着临时搭建的帐篷区域走去。在那里,躺着受伤的弟子,也有刚刚被抬回来的尸体。尸体上覆盖着白布,胸口塌陷之处便是致命伤所在。
邱淑静已然在帐篷之中。她正蹲在一位小姑娘的身旁,轻轻地往对方手中塞入一朵野花。这朵野花是从焦土的缝隙之中抠出来的,花瓣虽已微微发黄,但依旧挺直。
这位小姑娘乃是鸿蒙宗的外门弟子,年仅十七岁,在死去之时,手中还紧紧地攥着半截断剑。
邱淑静并未哭泣,在将花放置妥当之后,她轻轻地合上了小姑娘的眼睛,随后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目光看向刘镇天。
“你有话便说吧。” 她说道,“我在听着。”
刘镇天微微点头,有条不紊地将任务分配下去:
“你负责安抚遇难弟子的家属,务必做到一个都不漏。倘若谁家的孩子未能归来,你必须亲自前往告知,绝不允许让他人代为传达。”
“诸葛带领人手继续追查布料的流向,重点排查近三个月内进出宗门的物资清单,尤其是捐赠类的物资。”
“李利珍……”
说到此处,刘镇天的脚步突然停顿了一下。
在帐篷的最里面,李利珍静静地躺在草席之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胸口的起伏极为微弱,看上去既像是睡着了,又仿佛即将断气。
她脚边的那张阵图已然彻底熄灭,仅剩下一圈暗红色的血渍,犹如烧焦的藤蔓一般。
邱淑静走上前去,伸手探了探她的脉象,眉头不禁紧紧皱起,说道:“灵血已然耗尽,这并非普通的昏迷,而是本源遭到了严重的透支。”
刘镇天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触手冰凉。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刚刚离开之时,便听见她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咕哝声。
声音极为轻微,宛如梦话一般。
“门…… 在跳。”
邱淑静也听到了这句话,不禁愣了一下,正欲开口询问,却被刘镇天一个眼神制止住。
刘镇天并未做出解释,只是轻轻地将李利珍的手放回她的身侧,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惊醒了什么。
他心里明白,这绝非呓语。
这是石台所做出的回应。
自种子嵌入之后,那 “门” 字确实在动 —— 并非是发光,而是震动,其频率低到人类的肉耳无法听见,但只要将掌心贴上去,便能清晰地感觉到,犹如心跳一般。
如今李利珍也察觉到了这种异样。
这意味着,她的血脉与那东西产生了共鸣。
这一情况实则颇为棘手。
倘若情况过于良好,或是过于糟糕,都绝非好事。
因为这表明,她并非是唯一能够唤醒那东西的人。
“将她抬回静室。” 刘镇天对邱淑静说道,“确保无人打扰她。”
邱淑静点头示意,随即叫来两名行事稳重的女弟子,小心翼翼地将李利珍抬走。
刘镇天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至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帐篷帘之后。
他缓缓低下头,注视着自己的右手。
掌心上的血迹已然干涸,结成了一层薄薄的痂,但却隐隐散发着热度,仿佛底下埋藏着火种一般。
他又不禁回想起小时候在姊归村挖出的玉佩,那种一碰触便会发热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如今他已然明白,有些事物所等待的,不仅仅是主人。
还有开启它们的钥匙。
而那颗种子,无疑就是那把钥匙。
刘镇天转身向外走去,脚步相较于来时显得更为沉重。
外面的阳光极为刺眼,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一名弟子赶忙迎了上来,手中捧着伤亡名单,声音颤抖地说道:“宗主,这是…… 这是核心弟子的名字,一共……”
“我知晓了。” 刘镇天接过名单,看都未看,便直接撕成两半,随手扔进了火盆之中。
火苗瞬间窜起,燃烧得极为迅速,纸灰打着旋儿向上飞舞,有些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有些则粘在了他的脸上。
现场无人敢发出声响。
刘镇天凝视着火盆,突然开口说道:“日后的战报,不许再书写名字。”
众人皆是一愣。
“只需记录数字即可。” 他补充道,“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都仅用数字来表示。名字应留在家中呼喊,而非在战场上念诵。”
言罢,他转身朝着灵脉的断口处走去。
在那里,挖掘工作已然展开,几十名弟子正轮班进行作业,铁锹翻动泥土的声音整齐划一,宛如心跳一般。
他来到裂缝的边缘,弯腰抓起了一把泥土。
泥土的温度是温热的,既不烫手,也不冰冷,就好似刚刚苏醒时的那种温度。
他缓缓摊开手掌,土粒从指缝间簌簌落下,掌心之中那层干涸的血痂随之显露出来。
在血痂的下方,皮肤微微隆起 ——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向外顶出。
这并非是伤口,而是一个印记。
一个小小的、暗红色的 “门” 字。
这个字刚刚成型,尚未完全清晰,但已然能够辨认出来。
刘镇天紧紧盯着它,凝视了三息的时间,随后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然而他的眉头却连皱都未皱一下。
他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既不是诅咒,也并非奖励。
而是一个标记。
有人在他的身上,同样种下了锁芯。
而那把钥匙,已然被他亲手插入了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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