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大人指着桌上的神仙饼和稀汤,
“看到没?本官吃的就是这个!就这,还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可是大人!”
另一个幕僚急道,
“若无钱粮,士气全无!如何守城?图勒人若真从北边打来...”
“北边?”
知府像是抓住了什么,蜡黄的脸上挤出一丝病态的亢奋,
“北边!对!断瓦巷那里!
那支图勒先锋莫名其妙消失了!这难道不是天佑我江陵府?!
这难道不是我府城军民同仇敌忾,上下一心的结果?!
定是本官励精图治,布防得当,让那些蛮子撞上了铁板!”
知府大人开始自我催眠,声音也高亢起来,
“传令下去!就说本官运筹帷幄,已在江陵府城布下天罗地网!
图勒先锋触之即溃,尸骨无存!
以此激励军民士气!至于粮饷...再议!再议!”
“大人!”
将领急了,
“士气不是靠空话能激励的!兄弟们饿着肚子,穿着单衣...”
“够了!”
知府粗暴的打断他,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咳得脸都红了,
“本官...本官自有计较!尔等只需用心守城!退下!都退下!”
他挥着手,像赶苍蝇一样。
议事厅内一片死寂,将领和幕僚们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失望和无奈,最终只能沉默的行礼退下。
议事厅的门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将领们绝望的背影。
知府大人脸上那层强撑的亢奋瞬间褪去,只剩下更深沉的疲惫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算计。
他剧烈的咳嗽了一阵,用手帕捂着嘴,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确认四下无人后,他猛地站起身,蜡黄的脸上竟泛起一丝异样的潮红。
只见他快步走到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落满灰尘的博古架前,手指在几个特定的雕花处快速而准确的按动了几下。
“咔哒”一声轻响,博古架无声的向侧面滑开一小段,露出后面墙壁上一个暗格。
暗格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样东西,
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厚册子,几枚刻着特殊印记的令牌,
以及一个沉甸甸,塞得鼓鼓囊囊的锦囊。
知府小心翼翼的取出那本油布包裹的册子,就着昏暗的油灯迅速翻看着。
册子上密密麻麻记录着令人心惊的数字,
粮库出库损耗精米三百石,实入城南丰泰米行库房。
府库支取修缮城墙银五千两,实入城西永利钱庄。
征缴冬衣霉变报废,实转运至码头顺风货栈。
截留朝廷赈济银两两万两,分作三份,一份入府库虚账,一份打点上官,一份现银由密道运出城,存入城外云隐寺功德箱。
玄琅,‘.....老布什的还挺会藏。’
这哪里是府衙的账册,分明是他个人贪婪的罪证和财富转移的路线图。
库房不是空了,而是被他用各种名目掏空了,财富早已化整为零,流入了与他勾结的富商,钱庄。
甚至伪装成寺庙的功德,悄然转移到了城外安全的地方。
知府大人合上册子,眼中没有丝毫愧疚,只有一种赌徒般的疯狂和即将逃脱的庆幸。
他又拿起那枚特殊的令牌,摩挲着上面复杂的花纹。
这是控制府衙一条隐秘水门通道的钥匙,直通城外一条不起眼的小河汊。
最后他掂了掂那个沉甸甸的锦囊,里面是早已兑换好的金叶子和通用银票,足够他隐姓埋名,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呵,守城?同仇敌忾?”
知府大人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嗤笑,声音在空荡阴冷的议事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一群蠢货!图勒人是什么豺狼虎豹?
这江陵府城早就是一座冰窟窿里的破船!
本官励精图治?呸!那是本官在给自己铺后路!”
他迅速将令牌和锦囊贴身藏好,把账册重新用油布包好放回暗格,再将博古架恢复原状。
动作熟练至极,显然演练过多次。
“再撑两天...就两天....”
他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狠厉的光芒,
“等北边的消息彻底传开,把流民和那些大头兵的希望吊起来,
让他们以为真能多拖住图勒人几天....
本官就能从水门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个鬼地方!
到时候,天高任鸟飞....”
知府大人想象着带着巨富远走高飞,留下这座绝望的城池和图勒人的怒火,
脸上竟露出一丝扭曲而满足的笑意。
知府大人曾经确实励精图治过,但天不遂人愿,他也只是普罗大众的众生之一,他也要活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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