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指尖摩挲着丁磊赠予的护文符，玉上流转的文气与掌心护鳞的蓝光悄然相和。
刚听顾十七提及比目鱼王的前世，护鳞便再次轻颤，似在呼应某种深埋的过往。
他望向平静的海面，阴阳眼竟穿透碧波，望见深海沙床上浮现出一幕古老的幻境——
一条鳞片黯淡的比目鱼正侧着身子，双眼执拗地望向海面之上的天光，鱼尾在沙中划出深深的沟壑。
“这便是丁磊的前世真身。”顾十七的声音带着几分悠远，判官令牌在海风中泛着冷光，“比目鱼并非天生如此，传说上古时，唯有触犯天条的恶龙才会被贬黜，褪去龙鳞，双眼移位至一侧，永世只能侧眸望天。”
幻境中的景象骤然清晰。柳明看见那条比目鱼的鳞片下，还残留着淡淡的龙纹印记，只是被一层灰败的妖气覆盖。它每一次摆尾，都能掀起细微的浪涛，却始终无法像其他鱼儿那般灵活转向，只能靠着身体的倾斜缓慢移动。而它的双眼，自始至终望着天光洒落的方向，眼中没有怨怼，只有近乎偏执的渴望。
“有罪的恶龙被贬为比目鱼？”柳明心头一震，想起丁磊今生温润的文气，实在难以将其与作恶的恶龙联系起来，“那他前世究竟犯了什么错？”
顾十七抬手挥散幻境的一角，露出更古老的画面：千年前的东海龙宫，一条年轻的黑龙正与虾兵蟹将缠斗，龙宫的珊瑚柱被撞得粉碎，无数小鱼在混乱中丧生。黑龙的眼中满是暴戾，正是尚未被贬的丁磊。“他前世本是东海龙族的旁支，天赋异禀却心性骄纵，因不满龙王分配的水域，竟大闹龙宫，连累无数水族枉死。”
幻境中，黑龙最终被东海龙王镇压在海底暗礁下，天帝降下法旨，剥去其龙籍，贬为比目鱼，罚其“侧眸望天，思过千年”。柳明看见黑龙褪去龙形的瞬间，眼中的暴戾化作无尽的悔恨，可双眼已永远固定在左侧，只能望着不可及的天光，连低头看看自己丑陋的鱼身都做不到。
“原来他的‘侧眸望天’，既是惩罚，也是赎罪。”柳明喃喃道，终于明白丁磊今生为何对“化龙”二字避而不谈。
“但比目鱼虽为贬黜之身，却藏着旁人不及的悟性。”顾十七话锋一转，指向海面下的一处珊瑚礁，“它们双眼朝天，能最先感知到天光中的灵气与天道的指引，一旦开启灵智，修行速度远超寻常水族。丁磊被贬后，并未沉沦，反而借着侧眸望天的机缘，参悟天光中的道韵，不到百年便修出了元神。”
幻境随话音流转，柳明看见千年后的东海，化出人形的丁磊正潜伏在礁石后，望着龙宫方向——那里正举行化龙珠的争夺仪式。化龙珠乃东海至宝，能助水族脱胎换骨，即便是被贬的比目鱼，若能夺得此珠，亦可重归龙籍。
丁磊的眼中燃起熊熊渴望，他隐去身形，混在争夺者中，凭借千年修行的道韵与过人的悟性，一路过关斩将，竟杀入了最终对决，对手正是当时的东海龙王继承人敖广。两人在龙宫前激战三日，丁磊的招式中既有龙族的凌厉，又有比目鱼悟透的天光道韵，一度压制敖广。
“就差一点……”柳明屏息望着幻境，只见丁磊凝聚全身灵力，一掌拍向敖广，却在即将触碰到化龙珠的瞬间，瞥见了礁石上因争斗而碎裂的珊瑚——那是当年他大闹龙宫时，毁掉的同类珊瑚礁的模样。
一丝迟疑闪过丁磊的眼中，掌力顿时弱了半分。敖广抓住机会，一记龙尾扫中他的胸口，丁磊喷出一口鲜血，重重摔落在地。化龙珠落入敖广手中，光芒万丈，敖广瞬间化作真龙，接受众水族的朝拜。而丁磊趴在地上，望着天空中的真龙虚影，眼中的渴望渐渐被释然取代。
“他是故意收力的。”柳明轻声道。
顾十七点头：“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真正渴望的不是龙的身份，而是弥补当年过错的机会。化龙珠能让他重获龙形，却抹不去过往的罪孽。所以他放弃了争夺，转身离开了东海。”
幻境消散，海面恢复平静。柳明望着丁磊所在的楼宇方向，阴阳眼中，那道比目鱼虚影正静静蛰伏，双眼依旧望着天光，只是眼中不再有渴望，多了几分温润的平和。而他书房里的灯光下，正摆着一份资助水族保护区的计划书，纸上的文气与功德金光交织在一起，比化龙珠的光芒还要耀眼。
“后来他便去了仙帝座下听经？”柳明问道。
“正是。”顾十七的语气多了几分赞许，“他辗转来到南天门，不求仙位，只求听经思过。文昌帝君见他双眼朝天，悟性非凡，又有悔改之心，便破例收他在座下，每日为他讲述文艺之道，说‘文能载道，亦能赎罪’。”
柳明想起丁磊的网易帝国，游戏里的传统文化元素，文学平台上的原创佳作，音乐软件里的非遗传承……原来这些都不是简单的商业布局，而是丁磊用文艺之道弥补过往罪孽的修行。他的每一分营收，都带着文气的滋养；每一次资助，都在积累赎罪的功德。
“那他如今的比目鱼元神，还能化龙吗？”柳明好奇道。
顾十七笑了笑，指向丁磊楼宇上空的文气：“他早已不需要化龙珠。你看他周身的文气，已凝聚成‘文心龙气’，虽无龙形，却有龙韵，比寻常龙族的气息更显尊贵。文昌帝君曾说，‘心若成龙，何需龙形’，丁磊早已做到了。”
正说着，海面突然泛起微光，丁磊的身影踏浪而来，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的古籍：“顾判官，柳施主，刚在书房找到一本《东海水族志》，里面记载了比目鱼的起源，想来你们会感兴趣。”
柳明接过古籍，扉页上正是比目鱼的画像，双眼在侧，望着天光，旁边题着一行小字：“侧眸非困，望天是悟。”字迹苍劲，带着淡淡的文气，正是文昌帝君的笔迹。
“多谢丁先生。”柳明合上古籍，“我终于明白，为何你的文气能压制妖气了。”
丁磊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释然：“从前总觉得比目鱼的形态是耻辱，如今才知，这双眼让我看清了天道，也看清了自己。被贬为比目鱼，不是惩罚，是救赎。”他望向海面，“最近东海龙王派人送来消息，说化龙珠再次现世，想邀我回去看看。我拒绝了。”
“为何？”柳明问道。
“因为我找到了比化龙更有意义的事。”丁磊举起手中的古籍，“我打算用网易的资源，整理出版《东海水族志》，让更多人了解水族文化，保护海洋生态。这比做一条独善其身的龙，更能弥补当年的过错。”
顾十七眼中闪过赞许：“你这颗文心，比化龙珠珍贵百倍。”
丁磊辞别两人，踏浪而归。柳明望着他的背影，手中的《东海水族志》散发着淡淡的暖意。他想起丁磊前世的暴戾，今生的温润；想起比目鱼侧眸望天的执着，文心龙气的尊贵。原来过错从不是永恒的枷锁，只要有悔改之心，有修行之志，即便是被贬的恶龙，也能靠着自己的努力，走出一条比化龙更耀眼的正道。
海风渐起，柳明将古籍收好，掌心的护鳞与护文符同时亮起。他望向深海，鲛人长老的气息越来越近，重建鲛人族的使命在心中愈发清晰。而丁磊的故事，也像一道光，照亮了他前行的路——真正的强大，从不是身份的显赫，而是心性的升华。
海面之上，天光正好。比目鱼的侧眸望向天空，望见的不再是遥不可及的龙位，而是触手可及的救赎与希望。而柳明知道，在这片天地间，还有无数像丁磊这样的生灵，在善恶之间挣扎，在过错中悔改，用自己的方式，书写着属于自己的修行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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