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形赤红树瘤在断剑碑基旁无声搏动,散发不祥凶光。墨九霄的淡金骨架深嵌在“囚”字巨碑的冰冷符箓纹路间,通缉星纹的灼痛与骨架碎裂的呻吟交织。刑天臂骨焦黑残损,气息奄奄,唯余骨缝间几缕战煞余烬。碑林死寂,唯有那树瘤如活物般的搏动声,沉沉敲打着凝固的空气。
“踏…踏…踏…”
规律的脚步声,踩着青玉髓齿轮地面,由远及近。每一步落下,都引动地面流淌的星辉灵能微微荡漾。不是机关傀儡的僵硬,而是带着某种沉凝的、属于生灵的韵律。
阴影自碑林深处蔓延,笼罩住墨九霄。一个身影停驻在他残破的骨架前。
来人穿着宽大的、绣满流动星轨符文的玄青道袍,面容清癯,长须垂胸,颇有些仙风道骨。然而,那双眼睛——没有眼白与瞳孔之分,只有两枚缓缓旋转、映照出碑林万符轨迹的青铜浑天仪虚影!冰冷,非人。
他的视线,掠过墨九霄碎裂的骨架,掠过那濒死的刑天断臂,最终,牢牢锁死在墨九霄暴露的胸腔——那里,本该是心脏的位置,如今只有一具枯朽骨架的空洞,以及烙印在脊柱前端、正微弱搏动着的傀儡心核!心核表面布满蛛网裂痕,内里流淌着黯淡的淡金光泽,每一次搏动都艰难无比,如同风中残烛。
符修长老的青铜双瞳,浑天仪虚影转速骤然加快!
“异物…同源…悖逆之种…”干涩、如同青铜簧片摩擦的声音从他喉间挤出,带着冰冷的探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他猛地抬手,撕裂了胸前的玄青道袍!
袍下并非血肉之躯,而是暗青色、布满精密符箓回路的金属胸腔!而在胸腔正中央,取代心脏跳动的——是一颗拳头大小、由无数层层嵌套咬合的青铜齿轮构成的精密造物!齿轮表面蚀刻着流动的星轨秘文,核心处镶嵌着一枚搏动着的、散发出浓郁草木清气的翡翠核心。这便是他的动力之源,他的“心”——青木符轮心!
此刻,这颗青铜齿轮心脏搏动的频率,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调整、加速!齿轮咬合的“咔哒”声密集如雨,翡翠核心光芒大盛!它并非自主加速,而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牵引、同步!
牵引的源头,赫然是墨九霄胸腔骨架间,那枚布满裂痕、艰难搏动的傀儡心核!
墨九霄枯槁的意识如遭雷击!一股沛然莫御的吸力自那青铜齿轮心脏传来,蛮横地攫取着他傀儡心核的搏动韵律!他残存的力量、他抵抗烙印的意志、他维持这枯朽骨架不散的生机,都随着心核每一次被强行拖拽的跳动,被疯狂抽离、吞噬!傀儡心核表面的裂痕肉眼可见地扩大,淡金色的流光加速流逝,涌向那长老的青铜齿轮心脏!
“呃…!”骨架剧烈震颤,发出无声的哀鸣。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具提线木偶,心跳的丝线被对方死死攥在冰冷的齿轮手中!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掠夺中,就在那青铜齿轮心脏因同步吞噬而兴奋搏动、翡翠核心光芒炽盛到极致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光滑冰冷的青铜齿轮心脏表面,一点极其细微的勒痕虚影,毫无征兆地浮现出来!勒痕纤细、深刻,带着一种近乎艺术般的残酷美感,如同被无形的、极其坚韧的丝线狠狠嵌入过齿轮的缝隙!
勒痕虚影出现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的悲怆琴韵,仿佛跨越时空,直接在墨九霄的灵魂深处炸响!是苏无音的琴弦!那烙印在记忆最深处的、以生命为弦的绝响!
这琴弦勒痕的虚影,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符修长老那冰冷运转的青铜双瞳,浑天仪虚影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紊乱!齿轮心脏的搏动节奏被瞬间打乱!强行同步的吸力出现了致命的、极其短暂的滞涩!
“吼——!”
一直沉寂如死物的刑天臂骨,在苏无音琴韵悲鸣于灵魂响起的刹那,竟爆发出回光返照般的嘶吼!焦黑的骨身上,最后几缕暗红战煞不顾一切地燃烧起来!臂骨并非攻击长老,而是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扑咬,狠狠砸向地面——砸向那些被符树根须污染后残留的、仍散发着刑天煞气的赤红树瘤碎块!
轰!
煞气与残留的赤红物质激烈碰撞、湮灭,炸开一团混乱的能量风暴!风暴虽弱,却精准地扰乱了符修长老周身稳定的符箓灵场!
就是现在!
墨九霄残存的意志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在同步吸力断裂的万分之一秒内,猛然爆发!心核深处最后一点轮回之力混合着淡金血液的本源,化作一根无形的尖刺,狠狠刺入傀儡心核!
“断!”
意念如刀!
噗嗤!
傀儡心核表面,一道最深的裂痕应声炸开!一股带着本源气息的淡金血箭飙射而出,并非射向长老,而是反向注入身下冰冷的青玉髓齿轮地面!强行切断被同步的链接!
“唔!”符修长老闷哼一声,青铜齿轮心脏的搏动瞬间紊乱,翡翠核心光芒急剧闪烁,显然受到了反噬。他青铜双瞳中的浑天仪虚影死死锁定墨九霄,冰冷的杀意第一次取代了探究。
然而,墨九霄已无力再战。自毁心核切断链接,让他本就枯槁的骨架瞬间失去了最后的光泽,如同烧尽的炭灰,彻底沉寂下去。刑天臂骨最后一丝战煞燃尽,焦黑的骨指无力地垂落。唯有那傀儡心核上炸裂的伤痕,以及符修长老青铜心脏表面一闪而逝的琴弦勒痕虚影,成为这场短暂而致命交锋的无声证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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