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
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翻腾，胃里一阵恶心。这种感觉比幻影移形要糟糕一百倍，那是一种粗暴的、野蛮的、不计后果的撕扯。
然后，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被这股力量撕成碎片的时候，一切都突然停止了。
他的双脚重重地砸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那股拉扯的力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作呕的、落地的冲击感。他控制不住地向前扑倒，和哈利一起滚在了一片冰冷潮湿的草地上。
周围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高大的紫杉树时发出的沙沙声。
德拉科撑起身体，慢慢地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片墓地。
冷风带着死亡的气息，吹过一排排歪斜、残破的墓碑。
远处山坡上，一座古老教堂的轮廓在朦胧的月光下若隐若现，旁边则是一栋气派但显然早已荒废的大宅。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和腐烂叶子的味道，安静得令人窒息。
\"这是哪？\"哈利的声音颤抖着，他挣扎着站起来，魔杖紧紧握在手中，杖尖直指德拉科。
德拉科没有回答。他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一个矮胖的身影从那个大宅里走了出来。
是虫尾巴。他穿着一件又黑又旧的斗篷，怀里抱着一个用毯子裹着的东西。
哈利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那是谁？\"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
虫尾巴没有理会他，只是紧张地瞥了德拉科一眼，然后匆匆地走向一块巨大的大理石墓碑。
德拉科认得那个名字——汤姆·里德尔。
他看到虫尾巴将怀里那个东西放在墓碑脚下，然后开始手忙脚乱地布置着什么——一个巨大的、石头般的坩埚，还有一些瓶瓶罐罐。
就在这时，另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出现在不远处。
是塞德里克·迪戈里。他脸色苍白，一脸茫然。他徘徊在几块墓碑的阴影里，暂时没有被虫尾巴发现。
快走啊！你这个该死的、碍事的赫奇帕奇！德拉科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
快跑！趁现在没人看见你！
\"哈利？马尔福？\"塞德里克看到他们，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这……这是哪里？奖杯呢？\"
德拉科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疼痛感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现实。
为什么要说话？为什么不直接跑？你那颗装满正直和善良的脑子里，难道连一点最基本的求生本能都没有吗？
\"闭嘴！你这个无可救药的蠢货！\"德拉科突然抬起魔杖，\"昏昏倒地！\"
那道红色的光束，则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塞德里克胸口。
塞德里克连一声惊呼都没能发出，就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冰冷的草地上，彻底失去了知觉。
虫尾巴惊恐地看着德拉科，手里的魔杖在颤抖。哈利也用一种见了鬼似的眼神瞪着他，仿佛完全无法理解他刚才的行为。
那个包裹里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丝冰冷的、蛇一般的恼怒。
\"你在做什么。\"
德拉科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冷汗顺着他的脊背往下流，浸湿了长袍的内衬。
但求生的本能，那种斯莱特林式的、在绝境中寻找任何一丝缝隙的本能，让他强行压下了内心的恐惧。
他猛地转身，朝着那块刻着\"汤姆·里德尔\"的墓碑，毫不犹豫地、重重地跪了下去。
他的膝盖撞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主人，\"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有些扭曲，但他努力让它听起来充满了一种卑微的、急切的谄媚，\"主人，请恕罪。这个赫奇帕奇的出现，是一个意外。\"
那个包裹里的声音沉默了。那是一种比怒骂更可怕的、充满了审视的沉默。
德拉科不敢抬头，只能将额头紧紧地贴在冰冷的、带着泥土腥气的地面上。
\"但他……他是阿莫斯·迪戈里的儿子，在魔法部有点人脉，\"德拉科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拼命地编造着合乎逻辑的借口，\"而且……而且他是邓布利多的心腹……我们可以利用他……让他成为我们在光明处的棋子……\"
他胡言乱语着，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那些平时在父亲书房里听来的、关于权术和分化的词语，此刻像救命稻草一样被他胡乱地抛出来。
\"一个赫奇帕奇，\"那个嘶哑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屑的、蛇一般的嘶嘶声，\"也配成为我的棋子？\"
\"是的，主人！正因为他是个赫奇帕奇，一个被所有人认为是'好人'的蠢货，才更有利用价值！\"
德拉科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拔高了，\"没有人会怀疑他！我们可以用夺魂咒控制他……或者用他的家人威胁他……他会成为我们安插在邓布利多身边最完美的眼线！\"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德拉科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被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用鼓槌重重地敲击着他的耳膜。
\"把他绑起来，虫尾巴，\"那个声音命令道，\"别让他碍事。然后……开始仪式。\"
虫尾巴如蒙大赦，立刻手忙脚乱地施咒，将昏迷的塞德里克五花大绑，像垃圾一样丢在地上。然后把还在震惊中的哈利也捆绑起来，拖到了那块巨大的墓碑前。
德拉科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瘫软在地上，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不敢看接下来的景象。
他听到了虫尾巴念诵咒语，还有他压抑的惨叫声……
最后，他听到了哈利·波特充满痛苦和愤怒的吼叫。
德拉科感受到了一种耀眼的光芒。火花四溅。紧接着，一股浓密的、白色的蒸汽升腾而起，遮蔽了一切。
然后，一个身影，从那浓密的蒸汽中，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很高，而且瘦得像一具骷髅。然后，当他一步步走出蒸汽时，他的轮廓变得清晰起来。
他的脸比骷髅还要白，一双闪着红光的、狭长的眼睛里，瞳孔是两条垂直的缝隙，就像猫的眼睛。他的鼻子扁平得像蛇，鼻孔也是两条细缝。
伏地魔。
黑魔王……重生了。
德拉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他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恐惧让他无法思考，无法呼吸。
伏地魔伸出一双苍白修长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身体。他抬起头，仰望着漆黑的夜空，然后发出了一阵尖锐的、冰冷的、毫无笑意的笑声。
那笑声在寂静的墓地里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他用那双红色的、蛇一般的眼睛扫视着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了德拉科和被捆绑的哈利身上。
\"我的魔杖，虫尾巴。\"他用那冰冷而清晰的声音说。
小矮星彼得跪在地上，半个身子血淋淋的，用左手将一根白色的魔杖呈了上去。
伏地魔接过魔杖，对准了跪在地上的虫尾巴。
\"钻心剜骨！\"
小矮星彼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抽搐。德拉科别过头，不敢再看。
折磨了好一阵，伏地魔才停了下来。他转向哈利，脸上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
他说了很多话。关于他的母亲，关于那个愚蠢的预言，关于他是如何活下来的。
德拉科跪在一旁，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他感到一种刺骨的寒冷，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头顶。
然后，伏地魔伸出他那苍白的、蜘蛛般的手指，撩起了自己左臂的袖子。
那里有一个烙印，一个由骷髅和蛇组成的、鲜红色的标记。
黑魔标记。
他用食指的指尖，按在了那个标记上。
紧接着，整个墓地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一阵阵轻微的爆裂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响起，一个又一个穿着黑色斗篷、戴着惨白面具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了墓地里。
食死徒。
他们来了。
他们一个个地走上前来，跪倒在伏地魔的脚下，亲吻他长袍的下摆。
\"主人……主人……您回来了……\"
德拉科在那些戴着面具的身影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克拉布的父亲，高尔的父亲，诺特的父亲……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他最熟悉、也最恐惧的身影。
那个男人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苍白的、高贵的、他无比熟悉的脸。
卢修斯·马尔福。
他的父亲。
当卢修斯的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他身上时，德拉科看到父亲那双灰色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担忧和恐惧。
父亲知道计划出了变故。德拉科看到父亲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和其他食死徒一样，跪了下去。
伏地魔发表了一番长篇大论。他斥责那些在他失势后就抛弃他的懦夫，赞扬那些对他忠心耿耿的仆人。他提到了莱斯特兰奇夫妇，他最忠诚的仆人，至今仍在阿兹卡班受苦。
德拉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知道，审判的时刻到了。
\"……而现在，\"伏地魔的声音突然转向了他，那双红色的眼睛像两把烧红的匕首，刺进了德拉科的身体，\"我看到了一个小马尔福，卢修斯。\"
他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任何事。他不能像个傻瓜一样跪在这里。
我必须活着。我必须证明我的价值。
这个念头给了他一丝力量。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直视着那双红色的、不属于人类的眼睛。
他单膝跪地，用一种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谦卑而恭敬的语气，开口了。
\"主人，\"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但他努力让它听起来平稳，\"请宽恕我的自作主张。我……我担心计划会出现纰漏。我担心无法顺利地将波特带到您的面前。所以……\"
他说谎了。这个谎言如此轻易地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所以我冒昧地采取了行动。我亲自……把哈利·波特带到了您的面前。至于那个赫奇帕奇，他是个意外。一个不幸的、多余的意外。\"
伏地魔沉默着，那双红色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德拉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你很有胆量，小马尔福，\"伏地魔终于开口了，声音平淡得令人恐惧，\"比你的父亲有胆量得多。\"
他转向被捆绑的哈利。\"好吧，哈利·波特。既然我们有了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不如，让这场重逢变得更有趣一些。\"
他的目光再次转向德拉科，\"那就证明给我看。证明你的忠诚。证明你的价值。\"
伏地魔用他那苍白修长的手指，指向了哈利·波特。
\"杀了他。\"
德拉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不，那样太便宜他了，\"伏地魔似乎又改变了主意，脸上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我要让他受尽屈辱地死去。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这个所谓的救世主，是多么的不堪一击，连我最年轻的仆人，都能轻而易举的凌辱他。\"
\"德拉科·马尔福，\"伏地魔用他那嘶嘶作响的声音说，\"你，来和他决斗。在我面前，在所有忠诚的仆人面前，击败他，羞辱他，然后……\"
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那双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残忍的光芒。
\"……我会亲自赐予他死亡。\"
德拉科的大脑在瞬间疯狂地运转起来。
\"那是我的荣幸，主人。\"德拉科低下头。
伏地魔挥了挥魔杖，捆绑着哈利的绳索松开了。
哈利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他捡起掉在地上的魔杖，死死地瞪着德拉科，那双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仇恨和不解。
\"来吧，波特，\"德拉科用他那惯有的、傲慢的、拖长了的语调说，\"让我们看看，大难不死的男孩，到底有几分真本事。别让我的主人失望。\"
食死徒们发出一阵低沉的、幸灾乐祸的笑声。他们向后退去，在墓地中央空出了一片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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