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阳在震颤，无数黑阳呼啸着聚合在一处，祁安分身和本体所在的室内，都像是刮起了一股黑色的风暴！
但是风暴中心是安静的，祁安的本体和分身，一个站着，将重伤的杨屿宁挡在身后，一个抱着陈钺舟。
她们都没有动作，似乎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可是黑阳份汇聚成两只巨大的黑色太阳。
两只黑阳，仿佛放射状光芒的触手，都在剧烈地摆动着，如同野兽在对猎物示威。
但它们根本不敢接近祁安。
掩体外的黑阳也在震颤。
在空中疾飞，与各处士兵交战的黑阳们，骤然停顿，被激光束，被高爆弹，猝不及防地打下来一片！
避难所中，击毁音响和照明设备，在黑暗中肆意屠戮的黑阳，也僵在半空，僵在守卫的枪口，民众的菜刀下。
许多体型极小的黑阳分身，直接僵在了人们的口鼻中！
在此一战中被污染的民众，那些堕虫，也都停止攻击了。
充斥基地上空的激战、尖叫声骤然停止，这片空间，忽然就塌陷进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但时光并没有停滞，这片空间里的人类还能活动，还能思考。
敌人的异常反而让总指挥，让谭福，马上反应了过来。
【安安成神了！】
如果不是许多基地公用广播站都被摧毁，她这句话就全基地广播了！
总指挥部里的所有人，这些人类中最顶端的权力者，一个个都被震撼地直了眼。
因为掩体中的监控摄像头都恢复了工作，侦察机器人所见也被投到了总指挥室的大屏幕上。
被祁安抱在怀里的陈钺舟，正在恢复！
那个人本来已经不成人形，半块身体的皮肉骨，焦黑碳化，裸露的内脏早已衰竭坏死。
但此时，他焦黑的皮肉如同蜕皮一样脱落，骨骼的灰烬落进肉芽的丛林中，好像变成了组织液，变成了血管！
陈钺舟的心脏又变成暗红完整的一颗，再一次跃动起来。
血液从那心脏中泵出，向四肢百骸流淌。血管则随着血液的流淌而生长。
那血液鲜红中好似带点金色，所到之处，所有脏器恢复如初......
好像也不是完全如初，和一般人的脏器有区别，那些区别是肉眼可见的，永久的，结构性的巨大强化。
当最后一层，如初生婴儿一般的白嫩肌肤覆盖上去，陈钺舟已经是一个崭新完整的陈钺舟。
他睁开了眼睛！
陈钺舟睁开了眼睛，一瞬茫然，下一瞬就反抱住了祁安，漆黑眼眸里溢出一丝惊慌！
陈曦几乎是和陈钺舟同时醒来的，更远处的任皓元也睁开了眼睛。
任皓元迷茫了很久，陈曦却和陈钺舟一样，意识归位之后马上反应过来，扑向了祁安。
核心室内，重伤在地的杨屿宁同样意识昏沉，又同样清醒过来。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已被修补完好的身体。
杨屿宁一时都不能相信，这具陌生的，好像一蹦就能飞出大气层的躯体，是他自己的！
他再抬头看向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站在前方的祁安本体，也立刻明白了此时的状况。
他也冲向了祁安。
在这场大战，这个“全民污染计划”开始之前，在战前会议上，祁安就说过，她“成神”应该是不可避免的。
“我能感觉到黑阳越来越强。它是病毒，我是防火墙，它能选择任意一个地方突破，但我想要防守，就只能全域防守。
以我现在的实力，我守不住。
我也可以用这套‘白塔’设备，一次7万人，这样污染下去，给尽可能多的人类上护甲。
利用远程共鸣的精神连接污染人，比起用信息来污染，要直接、高效的多。
但污染方式虽然高效，但污染的规模也太大了，我不敢保证，我会不会在污染过程中，压不住自己的‘污染值’。”
所以，‘成神’，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陈钺舟“临终”前，会在心里对祁安说：“你还有更艰难的战斗”。
祁安还有更艰难的战斗，她要独自面对旧神，面对可能成为下一个许擢星的可怕结局！
祁安确实面对了旧神。
只不过，在真正面对旧神之前，在真正成为新神之后，她还有一系列经历彻底转变后的觉知历程。
祁安在成神的一刻，终于在神域中确证了自己的存在。
像是一个出了bug，闪烁不停的电子幽灵，背后的网路终于稳定了，终于切实地刷新在了互联网大厅之中。
所有“权限”都对她开放了，她心中一想，马上就得知，这片“神域”，某种程度上，是现世宇宙的倒影。
只不过宇宙的空间有尽头，这里的空间却是没有尽头的。
意识没有边界。
现世宇宙里的时间，是一条永恒向前的长河。
神域中也有时间流逝，流速与现世没有什么不同。
只不过时间的概念，相对于这里的“神”们，这里的个体而言，与人类完全不同。
升入神域，面对旧神的过程，以现世的时间来算，只用了亿分之一秒。
但以祁安如今思维速度，也就是行动速度来说，像是漫长的一个月。
她觉得自己成了一颗高轨卫星，能看到、知道，蓝星上所有她想知道的事情。
她知道了所有的黑阳分身的位置，包括它藏在深海大湖群山中里的那些备份。
她清晰看到了蓝星上所有人类的精神世界图景，看到所有人的记忆和思绪。
她的目光从蓝星中抽离了出来。
蓝星所在的恒星系小得不值一提，它所在的大星系也规模可怜，大星系所在的星云，周边都是空洞，更属鸟不拉屎的荒僻地方。
蓝星是在世界地图中根本就找不见的一粒沙子，人类文明，渺小地连“蝼蚁”，都称不上。
祁安面对了旧神。
原来她和许擢星都是受旧神污染，与旧神的污染意志战斗之后，才得以升上神域。
他们这种新生的神，就相当于新生的婴儿，天然带着旧神的“基因印记”，相当于旧神生下的“孩子”。
无论旧神在哪里，他们一定会“刷新”在祂身边。
旧神都不是刻意在等他们，是他们一定会把自己送到祂嘴边！
原来旧神的形态像是一颗“黑太阳”，只是基于人类感官常识的投射。
原来神域里的神灵根本没有视觉形态，这里都用不着“视觉”这个概念！
旧神可以基于人类的感知，或者现世宇宙中任何智慧种族的感知，投射出千亿种变化，但其本质，只是一团凝聚的，自主的意识云。
祁安如今也是一团凝聚的，自主的意识云。
她哪里有形状？
她只有存在和不存在，某种程度上，相当于“生”与“死”的两个大状态。
还在神域中存活着的时候，她还会有暴露、隐匿、沉睡、活动等等几个小状态。
原来神域里的不止有旧神一个神，还有许多神。
但祁安只能感知到其存在的，就只有近在她眼前的这团旧神。
众神有强弱之分，所有神都不会轻易让自己处于“暴露”状态，因为一旦被更强的神发现，就会招来被吞噬之祸！
祁安只能用“大和小”来形容神灵之间的“强和弱”。
她“仰望”了旧神，她与旧神之间的大小对比，是一粒青核桃，和一颗百年核桃树。
旧神，向她飘来了。
足够强大的神，侵入现世宇宙，吞噬现世智慧生物的意识，也只是一种壮大的方式而已，就像一只杂食性的棕熊，会吃肉吃鱼，但坚果和蓝莓，也来者不拒。
旧神向祁安飘过来了。
既无得意，也无狂喜，在这冰冷的倒影世界里，猎食者都没兴趣多”看“祂的食物一眼。
这只”棕熊“，吃完它的小坚果之后，还要重新隐匿回黑暗的丛林里。
至于蓝星上的人类文明......
沧海一粟，冰冷宇宙中一闪而灭的一簇烟火，谁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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