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举大会伊始,按例是三名候选人的拉票演说。
一番虚与委蛇的推辞后,管御风率先登台。
他拂了拂袖口的暗纹,目光扫过台下诸位分会会长,声如洪钟:“诸位同仁!当今武道式微,皆因资源困守上层!若我有幸执掌协会,必当开仓放粮,将总坛三成武械库资源、五成培养经费,向基层武者倾斜!”他抬手指向演武场方向,“看看那些年轻人!他们现在连最基础的淬体药液都用不起,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有这种药存在,谈何振兴武道?”
台下响起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西北来的老者攥紧酒袋,浑浊的眼珠泛起亮光;
几个赛博武馆的年轻人交头接耳,背包里的合金棍撞出轻响。
管御风趁热打铁,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纸:“这是我草拟的《新锐武者扶持计划》,拟在三年内建立百所平民武馆,可不是现在市面上那些只教花拳绣腿假把式的那种,要教真正华夏绝学,而凡十六岁以下、根骨达标的寒门子弟,皆可免费入馆修习!”
话音未落,陈墨已抚掌笑出声,语气里带着三分讥诮:“管兄果然菩萨心肠。只是这资源嘛……”他忽然转向蒋明哲,“蒋兄执掌协会财库多年,不知总坛金库里的‘黑髓玉’,是否还剩三斤?”
蒋明哲眼皮微跳,尚未开口,管御风已沉下脸:“陈兄这是何意?黑髓玉乃镇会之宝,自然要用在刀刃上!”
“刀刃?”陈墨冷笑,“我看是用在某些人的‘刀刃’上吧……听说蒋兄的独子,最近在修习‘玄冰剑诀’?那可是非黑髓玉不能入门的上乘功法啊。”
厅内温度骤降,三十六盏气死风灯的火苗突然齐刷刷矮了半截。
管御风的羊皮纸边角在穿堂风里簌簌发抖,像极了他此刻紧绷的下颌线。
演武场方向传来夜枭的怪叫,惊得檐角铜铃发出破碎的清响。
这场精心准备的演说,终究在飞短流长的刀光剑影中潦草收梢。
轮到蒋明哲上台时,他抚了抚马褂上的鎏金纽扣,目光扫过台下交头接耳的众人,忽然露出憨厚笑意:“方才管兄的《新锐武者扶持计划》,当真是令蒋某汗颜啊!”
他抬手虚引,戴宏昌立刻捧来一只檀木匣,掀开时金光夺目。
里面码着十二根金条,每根都刻着“蒋记”的戳印。
“不瞒诸位,”蒋明哲捏起一根金条,在指间抛接,“管兄口中的资源倾斜,管兄也许只能付诸于纸面,但蒋某却可以随时践行,区区百所平民武馆,蒋某弹指间就能让其拔地而起。这便是蒋某的财力。”他忽然转向陈墨,“至于黑髓玉嘛……陈兄若肯捐出你私藏的‘九曲断肠散’配方,蒋某倒可以做主,送你一斤镇会之宝。”
台下响起低低的嗤笑。
陈墨藏在袖中的九指攥成拳,指节凸起的青筋却在缎面袖口下洇出青影,面上却依旧挂着笑:“蒋兄果然财大气粗。只是这‘践行’嘛……”他漫不经心拨弄着茶盏,“蒋兄那‘玉面貔貅’的雅号,倒比‘玉面阎罗’更贴切些……”
蒋明哲眼皮微跳,却很快堆出更盛的笑意:“陈兄这是听了小人谗言!这样吧……”他抬手比出三根手指,“若我就任,每年给各分会的资源配额,在原基础上再翻三倍!众位皆在场作证,蒋某断不会赖账。”
此言一出,赛博武馆的年轻人立刻交头接耳,西北老者的酒袋都忘了往嘴里送。
戴宏昌趁热打铁,从匣中取出一叠烫金契约:“诸位请看,这是蒋总管拟定的《资源倍增协议》,只要投了蒋总管的票,明早便有三车物资直送贵府!”
温羽凡在立柱阴影里轻嗤,指腹摩挲着腰间睚眦面具的獠牙。
这哪里是演说,分明是把金元宝拍在桌面的响堂口。
江湖虽不比官场明面上的规矩,但这样赤裸裸地拿真金白银砸选票的做派,可要比管御风的理想主义更叫人牙根发紧。
蒋明哲拍着胸脯承诺“顿顿有酒喝,月月有金拿”时,鎏金纽扣在他起伏的胸口晃成一片光斑。
管御风扶着座椅的指节泛起青白,身后立柱上的“止戈为武”匾额,恰好将他的影子劈成两半,一半浸在金条的金光里,一半陷在演说台的阴影中。
最后,陈墨抚过断指上的钢套,在众人目光中缓步登台。
他的目光扫过厅内狼藉,忽然露出一抹苍凉笑意。
“诸位可还记得,这四个字的分量?”他抬手向上一指,身影精准落在“止戈为武”匾额投在地面的影子中央,“六十年前,我等先辈提刀跨马,为的是守护家国山河;三十年前,我们在暗巷里拼杀,为的是给武道留一线香火;可如今呢?”
他猛然转身指向蒋明哲,袖口扬起的劲风卷得金条上的鎏金粉扑簌簌落在对方马褂上:“有人拿江湖当钱庄,有人把兄弟当棋子,所谓协会,早已成了藏污纳垢的金窟!”
台下一片死寂。
西北老者捏扁了酒袋口,浑浊的眼珠映着立柱上斑驳的“武”字;
赛博武馆的年轻人摘下卫衣兜帽,露出额角的武道协会刺青,那是他们十六岁入会后,用鲜血纹上的信仰。
陈墨从怀中掏出半卷残旧的《武者戒》,纸页间夹着干枯的竹叶:“这是我师父临终前交给我的,他说‘拳可断骨,不可断志;刀可弑敌,不可弑心’。诸位且看……”他抖开纸卷,露出内侧密密麻麻的血字,“这是近十年间,为了保护平民百姓而死的三百零七位武者名单,他们中最小的,才十七岁。”
温羽凡攥着刀柄的手忽然收紧。他不禁怀疑:“这样的陈墨,真的是害死老会长的恶人吗?”
霞姐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手掌轻覆在他握刀的手上。
“我不承诺金条,不承诺配额,”陈墨在“止戈为武”匾额下举着纸卷立誓,“但我敢立血誓:若我掌权,必以铁律整肃协会……私吞资源者,断其掌;戕害平民者,剜其心;通敌叛国者,灭其满门!”
三十六盏气死风灯突然同时爆起灯花,火星溅在陈墨灰白的鬓角,像极了他年轻时夜战群雄染过的霜。
演武场方向传来夜枭长鸣,惊得檐角铜铃荡出一串碎玉般的清响,恰似三百零七颗年轻的心脏,在暗夜里齐齐跳动。
“够了!”蒋明哲突然暴起,指尖死死捏住鎏金纽扣,指节因用力泛白,嘴角扯出一抹阴鸷的冷笑,“好一套慷慨激昂的说辞,好一个整肃协会……陈墨,你装了三十年的伪君子,不累么?”
他抬手重重一挥,袖口扫过桌面茶盏:“带上来。”
温羽凡迅速向人群中的李玲珑递了个眼色。
李玲珑微微颔首,扶着裹在斗篷里的王医生穿过立柱阴影,踏上演讲台。
陈墨盯着斗篷下露出的半片金丝眼镜,眉峰骤拧:“蒋明哲,你耍什么花样?”
“耍花样?”蒋明哲抬手打了个响指,气灯都好像齐齐调暗两度。
王医生在光影交界处顿了顿,忽然伸手扯下兜帽。
月光般的白发倾泻而下,镜片后的瞳孔在明暗间缩成针尖状,正是陈墨悬赏百万要灭口的“污点证人”。
陈墨后退半步,后腰撞上演说台边缘的青铜钟架,发出嗡鸣般的颤音。
他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喉结滚动着吐出三个字:“王……守……业!”
王医生猛然举起手中的录音笔,对着台下此起彼伏的交头接耳声,喉结剧烈滚动着扯开领口纽扣,露出脖颈间深深浅浅的勒痕:“我……我要举报!”他踉跄着向前半步,录音笔在发抖的掌心撞得演讲台木板咚咚作响,“老会长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害死的。而害死老会长的人……是他!就是陈墨!”
气灯骤明,三十六道光束同时劈在他惨白的脸上,照见镜片后密布的血丝:“是他!就是他害死了老会长!……我手里的就是证据!”
话音未落,陈墨已如离弦之箭扑向王医生。
然而李玲珑早有防备,伸手一拉便将王医生拉开半步。
陈墨断指上的钢套擦着王医生咽喉掠过,在录音笔外壳刮出刺目火星。
陈墨一击不成还欲发难,蒋明哲、戴宏昌、霞姐、温羽凡四人已同时掠上讲台。
他们连同李玲珑一起,将王医生团团护住,陈墨已没了任何杀人灭口的可能。
“诸位看好了!”蒋明哲踏前半步,肥厚手掌按在王医生颤抖的肩头,另一手拿着一叠泛黄的诊疗记录,“三个月前,老会长突发心悸暴毙,而负责诊疗的,正是这位陈墨的嫡系心腹——王守业医生!”
他指尖碾过诊疗记录上的签名:“王守业医生本该在一周前‘意外坠楼’,却被我手下兄弟从护城河捞了上来……”他忽然扯开王医生的衬衫,露出心口狰狞的刀伤,“看看这伤口!标准的‘梅花七蕊’捅刺手法,陈兄当年在西南道上,可没少用这招吧?”
台下爆发海啸般的喧哗。
西北老者的酒袋“砰”地砸在青石板上,赛博青年的合金棍“咔嗒”弹出半尺,连檐角铜铃都在声浪中震出碎响。
温羽凡攥紧破邪刀柄,靴跟碾碎地面碎石,踏前一步时刀鞘磕在演说台边缘,发出清越的金石之鸣:“陈副会长不是想要见识我那逼退岑玉堂的‘惊鸿一剑’吗?看来今日便有机会了。”
台下骂声骤起,如滚油泼入沸汤。
“陈墨,你这个伪君子。”
“狼心狗肺的东西!”
“老会长待你如子,你竟然弑师!”
“简直不是人!”
“老子差点把票投给他!现在想想……恶心地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哈哈……”陈墨忽然大笑,笑声中带着凄凉,“就凭这些破绽百出的‘证据’定我罪?简直笑话!录音可以造假,文件可以作伪,人证更是可以收买。你们说的……”他陡然面色一沉,“我陈某人,不认!”
管御风轻咳一声,鹰爪兵器的皮套发出“咔嗒”轻响:“陈兄与老会长情同父子,若说他弑师……”他目光扫过蒋明哲指尖的鎏金纽扣,“倒不如先查查某些人,为何突然‘善心大发’要匡扶正义?”
场中议论声骤分成两派。
江苏分会女会长的油纸伞尖戳着地面砖缝,珍珠穗子扫过王医生掉落的诊疗记录:“空口无凭,确实难以服众。”
云南独眼龙会长摩挲着缅刀刀柄,扎染布下渗出暗红水渍:“当年陈墨替老会长挡过三颗子弹,若说他背叛……”他忽然嗤笑,“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对于这种局面蒋明哲似乎也早有预料,他向孔烈一拱手:“孔局长,此事关系协会根基,更事关江湖安定,还劳烦您来定夺。”
孔烈的战术靴碾过满地金条碎屑与诊疗记录,指节重重敲在厅柱信号屏蔽器上,发出闷响:“这件事,兹事体大,我也不能就这么下定论。但是按规矩,牵涉命案的人需要隔离调查。不如就先请陈副会长跟我回局里一趟吧。”
“这怎么行啊。那会长选举怎么办?”台下当即就有人发出质疑。
“罢了!”陈墨扯开衣襟,露出内衬上暗绣的“义”字,断指钢套在气灯下划出冷光,“身正不怕影子斜!我随孔局长去朱雀局走一遭。”
“至于选举……”他斜眼看向蒋明哲骤然绷紧的下颌线,语气平淡,“我陈某人……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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