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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破三千世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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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蚁穴溃堤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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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堤藏蚁阵,三更灯火算人心。

莫道微尘不足惧,一朝风雨化龙吟。

绸缎行会的阳谋

苏州府的观前街上,七十二家绸缎庄的幌子连成一片云霞。每月朔日,行会老爷们便在“锦绣堂”议价,紫檀案上摆着京师最新的花样册子,堂前悬着“同心同德”的金匾。这规矩传了百十年,直到布商陆三爷眯着眼说了句:“这缎子,卖得比米贱。”

陆三爷的“云锦轩”占着街角三间门脸,柜上永远只摆素缎。可但凡老主顾上门,伙计便神秘兮兮地掀开暗格:蜀锦、缭绫、孔雀罗……皆是违禁的贡品料子。行会早看他不顺眼,却抓不住把柄——那些华美布料,总在官府巡查前夜变成粗麻。

这日行会新规落地:凡苏州绸缎,售价不得低于每尺三钱银。陆三爷第一个击掌叫好:“早该如此!咱们江南的织工,岂能贱过北地的毛皮?”转身却把伙计唤至内室,指着墙角几匹霉变的次品:“今夜送去刘寡妇家,教她裁成帕子——记住,每方帕子角上,都得绣咱们行会的徽记。”

蝼蚁的盛宴

刘寡妇的绣坊在阊门外槐树巷,养着三十来个吃不上饭的孤女。陆三爷的马车趁夜卸货时,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惊得野猫窜上墙头。

“这批料子,三爷吩咐白送。”伙计踢了踢发潮的布匹,“只需绣上行会徽记,卖价不得超一钱银。”

刘寡妇摸着起霉斑的缎面,指甲掐进布料里:“这料子下水就褪色,姑娘们熬红眼绣的花样……”

“又不是让你当贡品卖。”伙计甩下一袋铜钱,“穷酸书生买去充门面,谁还计较这些?”

不出半月,市井间兴起股怪风:寒门学子揣着“行会认证”的绣帕赴考,遇汗竟晕出靛蓝;新妇陪嫁的缎枕,拆洗时哗啦啦掉线头。茶楼里开始流传顺口溜:“三钱银,买破布,行会老爷赛硕鼠。”

溃堤时刻

重阳节那日,钱庄赵东家捧着褪色的帐帘闯进行会:“列位瞧瞧!这‘同心同德’的徽记还在,料子却不如擦桌布!”满堂老爷们慌了神——那帐帘正是行会统一采办的赠品。

陆三爷此时正在太湖边吃蟹。他听着心腹汇报市面乱象,慢条斯理地剔着蟹腿:“告诉米铺陈老板,我库里的蜀锦该晒晒太阳了。”

当行会急召商户平抑物价时,七十二家绸缎庄有半数闭门谢客——他们的仓库早被陆三爷的次品挤占,真正的上等货,此刻正堆在米铺后院。三日后,陆家新开的“天衣阁”挂出招牌:蜀锦每尺三十两,概不还价。

重建的游戏

腊月里,行会的金匾被债主劈了当柴烧。陆三爷却联合米铺、盐商,给知府献上“整饬市容策”:“凡苏州绸缎,需盖三方联保印鉴方可售卖。”那些昔日骂他奸商的人,如今攥着保银求他作保。

最妙的是刘寡妇。她的绣坊被改成“验缎局”,姑娘们学会用陆三爷特制的药水验布——凡浸泡后不脱色的,定是“天衣阁”流出的私货。

巷议中的真相

穿心桥下,老篾匠边编竹篮边冷笑:“好个陆三爷!先教行会建堤坝,再派蝼蚁钻窟窿。等洪水冲了龙王庙,他倒骑着龙王上天了!”这话传到陆三爷耳中,他正把玩新刻的联保印鉴:“蝼蚁?他们才是真龙。没见《商君书》说‘国贫而务战,毒生于敌’?”

世人多见洪水滔天之威,鲜察蚁穴潜滋之险。陆三爷的手段,恰似《韩非子》所言:“夫火形严,故人鲜灼;水形懦,故人多溺。”他深谙“破窗效应”之妙——先纵容小恶溃堤,再以救世主姿态重建秩序。

这种“制造问题-贩卖解决”的戏码,在《战国策》中苏秦散纵连横时用过,在《盐铁论》里豪强操纵物价时演过。看似高明,实则在《道德经》早有警示:“大道甚夷,而人好径。”走捷径者,往往陷入三个死局:

其一,信用坍缩。当系统权威被主动瓦解后,重建的成本远超破坏所得。正如行会金匾坠地时,连带砸碎的是百年商誉,陆三爷的联保印鉴再精巧,终究是沙上筑塔。

其二,反噬循环。刘寡妇的验缎局看似高明,实则是新蚁穴的开始——今日能用药水验布,明日就会有人伪造药水。这正应了《吕氏春秋》的预言:“以狸致鼠,以冰致蝇,虽工不能。”

其三,生态灭绝。《齐民要术》载:“欲取蜂蜜,不可尽割。”陆三爷为榨取短期暴利,不惜毁掉整个行业的共生关系。当苏州绸缎沦为笑谈时,他囤积的蜀锦也不过是无人问津的囚徒。

真正的大商之道,当如《史记·货殖列传》所述:“与时俯仰,获其赢利。”顺势而为如水载舟,强造风浪者,终将被浪吞噬。那些在溃堤时欢呼的蝼蚁,岂知下一场洪水已在暗中酝酿?

枯木逢春计

“老树皮皱藏新蛹,朽木纹深养异虫。

待到春雷惊蛰日,借得残躯化飞龙。”

——且看典当行老朝奉,如何将死当变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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