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天后,云琛伤大好的时候,狮威军终于传来消息,成功将焦左泰与黑鳞骑兵阻拦在幽州外,暂时阻止了其北上与洛疆头曼军队悄悄汇合的阴谋。
听闻此,头曼迅速集结出兵,意图从后包抄,继续与黑鳞骑兵联合的计划。
云琛与留守部队人数太少,不堪一战,只得迅速拔营,护卫着南璃君急向幽州,去与大部队汇合。
在离开洛疆的前夜,云琛骑着吞云兽,静静面向王庭的方向伫立许久,宛如一座雪地里长出来的冰雕。
不言走过来安慰她:
“颜十九……我一直挺烦那厮,但不得不说,他真的挺爷们。阿琛,就当他是英雄,你活下来,才是成全他的心意。”
云琛又回想起颜十九握着她的手,那决绝捅向他胸口的样子。
云琛眼眶有些湿润。
她这辈子第一次杀朋友,也是第一次弃朋友于不顾。
但就算再重来一千一万次,她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放弃颜十九,将头曼和黑鳞骑兵联合的阴谋尽快带回狮威军。
家国大义永远比个人恩怨重要。
“我知道的,不言哥。”云琛的声音无比低落。
望着无际的繁星穹顶,她又想起老阿奶、多吉、熊顿……
想起那个死在蒙克手下的北伐军将士……还有千千万万永远长眠在雪原的人们。
一种从未有过的疲乏袭卷全身。
云琛从没感觉这么厌倦过,手中的新剑那般威武锋利,她却不想再挥动一下。
“不言哥,我好累。”
不言一愣,认识云琛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听到她说“累”,惊得他张口就道:
“你特娘终于也有喊‘累’的一天!从前在霍帮,你差点卷死我们知道不!每次收拾完玉家,我们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你特娘还叫着去下一个堂口!一口气不让人歇啊!不行,我得赶紧去幽州,把这话学给叶峮哥听!他听了得放鞭炮庆祝呢!”
云琛失笑,轻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身上累,就是……就是……”
她说不出口。不言接过话,直白道:
“就是心里累,打仗打够了,杀人杀够了,是不?”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言拍拍她的肩膀:
“这有啥?打打杀杀这么多年,换谁不累?我们又不是天生的杀人魔!没事,阿琛,累就歇歇,天塌下来有我们呢!少主指定顶到最后,别忘了,他个高腿长,穿靴子都得半日功夫呢!”
最后一句话勾起许多从前回忆,云琛被逗笑了,目光落在不言腰间系着的一块帕子上。
那是前些日子不言被吞云兽咬了一口之后,他从公主帐篷回来时系在手上的,显然是南璃君的帕子。
后来帕子洗干净,不言也没还回去,便系在腰间,充当配饰。
云琛用脚踢踢不言,揶揄笑道:
“公主的帕子哎,说,到啥程度了?”
不言被说的大红脸,连连摆手:
“别瞎说!公主是储君,九五之尊,哪是我攀扯起的!”
云琛斜眼瞧他,“你啥时候门第观念这么强了?我怎么不知道!这里就咱俩!别装!老实交代!”
说完,云琛撸起袖子,就要去抓不言。
为防止一闹起来又忘记男女大防,不言只得连连躲闪求饶:
“好好好我说!”
云琛露出一脸贼笑,作洗耳恭听装,样子像极了军营里那些小兵痞。
“你哦!”不言给她头上一个脑瓜崩,无奈笑道:“殿下她……她……”
只说出两个字,不言也和云琛一样,说不下去了。
不是他想瞒着什么,而是无从开口,不知道该用什么字眼去形容南璃君。
她有时安静,有时嬉笑,有时大哭,有时疯狂……
她可以前一刻温柔地在笑,下一刻就毫不犹豫地跳坡自杀。
她好像由一黑一白两种颜色拼成的小泥人,站在巨大的洪流中央,迷茫地在千万条险河里兜兜转转,就是找不到正确的那一条。
不言重重叹气,思来想去,半天才道:
“阿琛,对不起,我不该和公主走太近。”
还有一句:阿琛,你昏迷时,公主身边的宫人刺杀过你,可我真的判断不出是不是公主指使的……所以我选择不告诉你,对不起……
这句话,不言说不出口。
在他不敢去探究的内心深处,那最怯懦最自私的地方,是否怕一旦说出口,云琛便会立刻扭头背弃,南璃君就会失去最后的倚仗呢?
云琛并不知不言内心所想,她像是听见什么大傻话,笑道:
“为啥道歉?你要是当驸马了,就在地图上划拉块地方送我,或者把国库给我开放三天,行不?”
不言愣愣地与云琛对视上,而后两人同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星空下回荡着两人放肆的笑声。
“‘驸马’?‘国库’?阿琛,论敢想我是真服你!”
“过奖过奖,只盼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狗富贵,勿相忘’哟!”
“去你的!”
“要不打个欠条先?”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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