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平三年秋,应天府贡院外的老槐树落了满地碎金,陈默蹲在树根下啃冷饼,饼渣子混着尘土往嘴里呛。他刚把最后一口饼咽下去,就听见贡院大门“吱呀”开了,几个穿锦袍的考生勾肩搭背出来,腰间玉佩撞得叮当响,其中一个瞥了他一眼,故意把脚边的石子踢到他面前:“乡巴佬,还在等放榜?也不瞧瞧自己那穷酸样,中了又能怎样?”
陈默没抬头,手指在地上划着“之乎者也”的残笔——他揣着的那卷《励学篇》是抄的,纸角都磨得起毛,“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两句,他用针在字缝里刻了三遍,连睡觉都压在枕头下。
忽然,一阵马蹄声从街那头来,人群瞬间往两边退。陈默抬头,看见一队御林军护着辆青盖马车过来,车帘被风掀起一角,里面坐着个穿素色襦裙的女子,鬓边插着支银簪,正低头翻着本诗集。那眉眼清得像汴河里的水,陈默看愣了,手里的炭笔“啪”地掉在地上。
“让让!”御林军的鞭子甩在空气里,陈默赶紧往旁边躲,却被人撞了个趔趄——是刚才嘲笑他的锦袍考生,对方踩了他的手抄本,还故意碾了碾:“破书还当个宝,也配读圣贤书?”
陈默一把推开那人,蹲下去捡本子,纸页被踩得皱巴巴的,“黄金屋”三个字晕开了墨。他刚要说话,就听见马车里传来女子的声音:“这位公子,你的书。”
陈默抬头,见那女子递来一方素帕,指尖沾着淡淡的墨香。他慌忙接过来,想说谢谢,却见马车已经往前走了,只留下一串清脆的环佩声。旁边有人凑过来:“那是苏学士家的千金苏玉娘,听说陛下要选她入宫当才人呢!”
陈默攥着素帕,帕子上绣着朵小荷,针脚细得能看见绒毛。他把皱了的《励学篇》展开,用帕子轻轻擦着墨痕,心里忽然生出股劲——他要中举,要去汴京城,要再见到苏玉娘。
放榜那天,应天府的公告栏前挤破了头。陈默挤在最后面,踮着脚看,直到人群散得差不多了,才看见最末一行写着“陈默”两个字。他愣了愣,忽然往街对面的酒肆跑,掏出身上所有的钱,买了一壶最便宜的米酒,对着汴河的方向猛灌了一口——酒辣得他眼泪直流,却笑得比谁都欢。
去汴京城的路上,陈默搭了辆运粮的驴车。车夫是个老兵,见他抱着书,就问:“小伙子,去京城赶考?”陈默点头,把《励学篇》递过去:“您看这个,陛下写的。”老兵眯着眼瞅了半天,咂咂嘴:“陛下这话说得实在,读书能当官,还能娶美人,值!”
到了汴京城,陈默找了家最便宜的客栈住下。白天去国子监听先生讲课,晚上就着油灯抄书。客栈里住的都是考生,有天晚上,一个穿绸衫的考生故意把茶水洒在他的本子上,冷笑着说:“乡下来的就是乡下来的,连本正经的刻本都没有,还想中进士?”
陈默没跟他吵,只是把湿了的纸页小心揭下来,放在屋檐下晾干。第二天早上,他看见那纸页上的“颜如玉”三个字晕成了一片,像哭花了的妆,心里却更坚定了——他一定要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瞧瞧,乡巴佬也能靠读书出人头地。
殿试那天,陈默跟着考生们进了紫宸殿。宋真宗赵恒坐在龙椅上,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声音沉稳:“朕出一题,‘劝学’,尔等各抒己见。”
陈默握着笔,手却不抖——他想起了应天府的老槐树,想起了苏玉娘的素帕,想起了那卷被踩皱、被洒湿的《励学篇》。他在试卷上写道:“陛下曾言‘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臣以为,黄金屋非真金,乃家国之安;颜如玉非美人,乃圣贤之道……”
放榜那天,陈默考中了二甲第七名。他穿着新做的绿袍,跟着新科进士们去谢恩。在宫门口,他又看见了苏玉娘——她穿着淡粉色的宫装,正陪着皇后散步。苏玉娘也看见了他,先是愣了愣,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嘴角带着笑。
后来,陈默被任命为秘书省校书郎,负责整理皇家典籍。有天,他在秘阁里看见一卷手抄的《励学篇》,笔迹和他那卷一模一样,只是纸页更旧,上面还盖着皇帝的印玺。旁边的老吏说:“这是陛下当年亲笔抄的,说要让后世读书人都看看。”
陈默摸着那卷书,忽然想起了应天府的那个秋天。就在这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是苏玉娘,她手里拿着一卷诗集,笑着说:“陈大人,陛下说,你对‘黄金屋’‘颜如玉’的解读很好,要召你去御花园论道呢。”
御花园里的菊花正开得艳,宋真宗坐在石桌边,手里拿着陈默的试卷:“你说黄金屋是家国之安,颜如玉是圣贤之道,说得好!朕写这两句,就是想让天下人知道,读书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是为了让百姓安居乐业,让江山长治久安。”
陈默躬身行礼:“陛下圣明,臣只是说出了天下读书人的心声。”
宋真宗笑着摆手,指了指旁边的苏玉娘:“苏学士的女儿知书达理,朕看你们很是相配,不如就赐婚给你吧。”
陈默愣住了,苏玉娘的脸一下子红了,低下头,手里的诗集攥得更紧了。
大婚那天,陈默穿着大红的喜服,牵着苏玉娘的手,走进了自己的宅院。院子里种着棵槐树,是他从应天府移来的,此刻正发着新芽。苏玉娘摸着树干,笑着说:“当年在应天府,我就看见你蹲在槐树下啃饼,手里还拿着本破书,没想到……”
陈默把她搂进怀里,从书架上取下那卷皱巴巴的《励学篇》,还有那方素帕:“这两样东西,我一直带在身边。没有它们,就没有今天的我。”
苏玉娘靠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轻声说:“其实那天在马车上,我就看见你在地上写字,写的是‘书中自有颜如玉’,我就想,这个读书人,一定是个有心人。”
夜里,烛火摇曳。陈默展开那卷《励学篇》,苏玉娘就坐在他身边,帮他整理纸页。月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纸上,“黄金屋”“颜如玉”六个字泛着柔和的光。陈默握着苏玉娘的手,笔尖在纸上写下:“今得黄金屋,非为金银累;幸遇颜如玉,共守圣贤心。”
苏玉娘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手背,墨香混着她发间的香气,在屋里散开。窗外的槐树叶子沙沙响,像是在说着那年应天府的秋天,说着汴京城的繁华,说着一个读书人靠着一卷书,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黄金屋”和“颜如玉”。
后来,陈默官至参知政事,他常常把自己的经历讲给学生听,还把那卷手抄的《励学篇》挂在书房里。每当有学生问起“黄金屋”和“颜如玉”的意思,他就会指着窗外的江山,和身边的苏玉娘,笑着说:“这就是陛下说的黄金屋,这就是我心中的颜如玉。”
而那卷被踩皱、被洒湿的《励学篇》,一直被陈默和苏玉娘珍藏着。纸页上的墨痕虽然淡了,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两句,却像刻在了他们心里,也刻在了大宋无数读书人的心里,成了代代相传的精神图腾。
多年后,陈默和苏玉娘坐在院子里的槐树下,看着孙辈们拿着新印的《励学篇》朗读。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们身上,温暖得像那年应天府的秋天。苏玉娘靠在陈默肩上,轻声说:“你看,陛下的话,真的传了一代又一代。”
陈默握住她的手,指尖还是那么暖:“因为读书人的初心,从来都没变过——为了家国,为了道义,也为了心里的那片‘黄金屋’和‘颜如玉’。”
槐树叶又落了一地,像当年一样的碎金。孙辈们的读书声飘得很远,和汴河里的水声、皇宫里的钟声,还有天下无数读书人的吟诵声,混在一起,成了大宋最动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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